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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節 身死志報國 乾隆帝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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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穆爾派慶格爾泰領了1千兵,剿滅入雲閣。

他自己與達什達瓦,帶了6千兵,直撲向伊犁。為了削弱伊犁守軍了力量,他還指使呼格吉勒演繹了一出爭搶草場的戲,引得伊犁守軍去協調解決。而呼格吉勒早已設下埋伏,帶領著4千兵,坐等兆惠的2千兵前來送死。

其時已經立冬,伊犁下了一場大雪。阿穆爾望著雪後的伊犁城,頗有感慨,這是他第二次率軍攻打伊犁。上一次,是夏天,他與達瓦齊共同進兵,攻打喇嘛達爾紮。

伊犁這邊這時已經得知阿穆爾起兵的消息,早已亂做一團。

薩喇爾建議說阿穆爾智勇雙全,能征慣戰,且有準噶爾貴族的支持。當今之際,引兵抗拒阿穆爾實屬不智。他建議此刻立即放棄伊犁城,簡裝快馬,一路逃往迪化,與永常的8千兵匯合,再做打算。他說必要時,甚至連迪化也得放棄,一路逃往巴裏坤,重整旗鼓,再做計劃。

班第大搖其頭,不同意。

他身為伊犁大臣,擅自棄城而逃,他伊犁大臣顏面何在,將來乾隆追究起責任來該如何解說。再者,永常一直被他壓制著,如今自己兵敗投靠在迪化的永常,他實在心不甘情不願。

薩喇爾讓鄂容安勸勸班第,但鄂容安不樂意,反倒當即指責薩喇爾:“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們做臣子的,自當為皇上守疆衛土。臨陣脫逃,把大好河山讓與逆賊,斷無可行!此誠危急存亡之際,我輩更當同舟共濟,據城力敵!”

薩喇爾冷笑著看著鄂容安,罵道:“你個書呆子,酸文人,臭秀才,你攻打過城池麽?你又守過城池麽?圍城戰中,士兵害怕、士兵逃跑、士兵崩潰、城池失守,根本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薩喇爾看著這兩位書生,又說道:“二位願意做忠臣,遂二位意好了。我薩喇爾恕不奉陪。”說著向兩人鞠了一個躬,奔出門去。

“‘逃跑的薩喇爾’,果然名不虛傳!”班第冷笑道。

鄂容安嘆了口氣,說道:“將在外,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當初我就和你說過‘當消患於未萌。昔拉忠烈公誅殺朱爾墨紮,身雖殉死,終膺(yīng)懋(mào)典,吾等可仿而行之,此傅介子請纓日也’。那時聽我的建議,先下手為強,誅殺了阿穆爾,就不會有現在這個境況了。”

班第不以為然,說道:“事後諸葛亮。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鄂容安給班第說的話,包含兩個故事。

“拉忠烈公誅殺朱爾墨紮”,也是乾隆朝的故事,也和羅蔔藏丹津(薩迦上師)有關。羅蔔藏丹津青藏叛亂失敗後,逃往衛拉特。他不甘心就此銷聲匿跡,又以喇嘛的身份秘密潛回拉薩,策動貴族朱爾墨紮謀反。清廷得知相關消息後,乾隆派遣拉布前往拉薩探聽清楚狀況。拉布來到拉薩後,發現朱爾墨紮反叛跡象已經十分明顯,而且朱爾墨紮已經暗地裏派兵切斷了青藏與內地的聯系。拉布心中盤算,反正自己已經逃不出去,不如索性做點貢獻。於是假傳聖旨,召朱爾墨紮前來聽旨。朱爾墨紮以為確有其事,就想配合著拉布演演戲,耍耍對方。朱爾墨紮跪下接旨,不想拉布突然發難,抽出刀來,一刀將朱爾墨紮剁了。而拉布本人,無出意外的被朱爾墨紮手下砍死。叛首死了,青藏叛亂很快被平定,羅蔔藏丹津再次逃往衛拉特。而誅殺叛首有功的拉布被封為忠烈公,進賢良祠。

傅介子的故事,則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事了。昔漢朝與匈奴爭霸,西域了樓蘭國,夾在其中,為了保全自我,采用兩不得罪的外交方式,用以茍且殘喘。國王甚至派了自己兩個兒子,分別前往漢朝和匈奴為質。漢朝不滿樓蘭的蛇鼠兩端,遂派遣傅介子前往樓蘭調查。傅介子到了樓蘭仔細探查,發現樓蘭國王對於漢朝的態度始終搖擺不定,且匈奴對於樓蘭國王的影響力日益加深,樓蘭國以後完全倒向匈奴的可能。傅介子思忖之下,打算一了百了此事,於是假意邀請國王欣賞寶物,卻暗伏刺客,一刀結果了國王性命。隨後,傅介子趁亂把樓蘭派往漢朝的兒子迎回成為新的國王。而樓蘭終於倒向漢朝,成為了漢朝控制西域的重要支點,也成了絲綢之路上的重要中轉站。

鄂容安從前對班第說這些,是希望班第學習之前的拉布及漢朝的傅介子,先動手為強,先行誅殺阿穆爾。

而班第始終猶豫不決,對鄂容安說:“阿逆叛跡為顯,安可妄誅藩臣,以攖上之怒哉?”其實班第就是有些膽小怕事,他依舊寄希望於讓阿穆爾趕緊前往京城,交由乾隆處理。

只是如今,阿穆爾圍攻伊犁,班第與鄂容安想學前人,卻已然沒了機會。

伊犁城沒有堅持很久,即被攻破,2千清軍守軍,大部戰死。

站在金帳頂樓,看著底下魚貫而入擁入將軍府邸的衛拉特士兵,班第哀聲嘆息,持刀在手,揚起、放下,揚起、再放下。他看著身邊的侍從,問道:“還是沒有娜仁的消息麽?”

侍從搖搖頭,說城破後,娜仁即下落不明。

班第持刀嘆息,又看了一眼伊犁城,自刎而死。

鄂容安見班第已死,心中憂憤交加。自己躲過了張黨、鄂黨之爭,逃過了阿成對自己的報覆。來到了衛拉特,本來以為遠離了是非之地,可以茍安一段時間,以圖覆起,不想班第竟然如此庸懦,把局勢搞成了這種樣子。如今自己左右是活不了了,不如死的敞亮些,也留個好名聲,於是他打算效仿班第,刎頸自盡。

不想鄂容安腕力弱,幾番嘗試之下,均已失敗告終,還把自己的脖頸割的鮮血淋漓。萬般無奈之下,他命仆從用弓弦絞死了自己。

班第與鄂容安死後,將軍府邸徹底陷入了混亂。兵荒馬亂之際,不知是哪裏走了火,而用作將軍府邸的汗王宮殿,大部分是由木質結構建造,遇火後瞬間火起,雄壯的屹立了幾十年的金帳毀之一旦。

薩喇爾還是沒能逃掉。

他離開將軍府邸後,褪下了清軍副將的官服,換上了衛拉特民眾的服侍,企圖蒙混過關,逃往他鄉。卻不料他曾經做過金帳大臣,認得他的人頗多;如今他又做了清軍的副將,恨他的人也不少。薩喇爾被幾個牧民認出並扭送了回來,交給阿穆爾。薩喇爾倒也機靈,當即表示投降,願意歸順。對於“逃跑的薩喇爾”,阿穆爾並無好感,但覺得他還有可用之處,於是也沒有殺他,留他在軍中效力。

阿穆爾信步於伊犁將軍府邸。無論是作為將軍府邸,還是汗王宮殿,如今這裏只剩一片廢墟。沾滿灰燼的玉石地面,清掃後依舊泛著青光,看似潔凈如初,誰人又知曉上面曾沾染過多少人的鮮血。

侍衛來報,說按照阿穆爾的部署,已經抓住她了。

兩名侍衛架著一個女子來到近前,丟在地上。

女子柔弱的匍匐在地。阿穆爾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女子散落著頭發,慢慢擡起頭,發絲自兩頰滾落,露出姣好的慘白的面龐。

娜仁格日樂仰望著阿穆爾,問道:“你想怎樣?”

阿穆爾俯下身,伸手捏著娜仁的尖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覆又站起身來。

“你是想殺了我,還是要睡了我?”娜仁有些不安。

阿穆爾冷笑道:“這有什麽區別麽?”

娜仁緩緩站起身來,平視著阿穆爾,說道:“別趾高氣昂的,阿穆爾。你只是一朝得勢而已。”

“但是我卻是笑到最後的人。”

“未必!”娜仁看著阿穆爾,接著說“可恨班第優柔寡斷,要是聽了我的建議,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可恨我只是個女兒身,不能像男兒一樣騎馬射箭,領兵打仗!我若是男兒身,你阿穆爾未必是我的敵手。”

阿穆爾看著娜仁,眼神卻聚焦在娜仁身後。

娜仁感覺到了異樣,回頭望去。

達什達瓦緩緩走出。

阿穆爾見狀,識趣的退開了。

娜仁似乎看到了救星。

幾經離亂之苦,久歷輾轉之累,好在還有達什達瓦。從過去到現在,達什達瓦一直默默守在她身邊。她甚至有些慚愧,覺得過去對達什達瓦有些不公平,甚至有些冷漠。她打算從今以後好好守著他,認真愛著他。她甚至憧憬著和達什達瓦白頭偕老。

這些想法在從前的她看來,顯得十分幼稚可笑。

娜仁稍事整理了下鬢發,露出笑容,走上前去,柔聲說道:“你怎麽才來啊!伊犁兵荒馬亂的,阿穆爾莽撞冒失的,嚇死我了。好在你來了,我就安心了。”

見達什達瓦冷淡的態度,娜仁心知不妙,她小聲問道:“你都知道了?”

達什達瓦默不作聲,只是漠然的看著娜仁。

娜仁有些慌了,她拉起達什達瓦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達什達瓦下意識的抽回手:“我一直非常非常喜歡你,十分十分眷戀你。為此,我曾經願意一直一直的等著你。你的那些過往我可以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由他人的風言風語。我本以為我已經得到你了……”

娜仁有點害怕,牽著他的衣袖,輕輕的搖晃,小聲的說道:“我錯了……以後我會好好守著你……靜靜的陪著你……和你永遠在一起……”

達什達瓦甩開她的手,厭惡的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以前怎麽會愛上你這種女人!”

伊犁城外,冰雪泥濘中,一個女子披發跣(xiǎn)足,跌跌撞撞,漫無目的信步於冰天雪地中……

領著8千清軍駐守迪化的永常,聽到了伊犁傳來的消息,說有準噶爾貴族叛亂,甚至準噶爾汗王哈斯巴紮爾也被殺了。永常大驚,急忙領了6千騎兵前往平亂,另外留了2千兵駐守迪化。行軍至一半時,又有消息傳來,說阿穆爾領兵叛亂,帶著準噶爾貴族燒了入雲閣,正在攻打伊犁城。永常忖度道,伊犁城只有3千守軍,萬般無法抵擋阿穆爾的進攻,自己領著6千兵前往救援,姑且不論能否救下班第,說不定連自己也得陪葬。而且之前出征準噶爾,班第始終壓著自己,不如不去救,讓班第自求多福好了。

所謂各人腚上屎各人擦,沒來由替別人擦屁股作甚。

永常帶著6千兵回到迪化。不久聽聞伊犁城破,班第、鄂容安自盡。永常大駭,認為自己駐守的迪化,現在完全暴露在敵人鋒芒前。不能坐以待斃,於是永常帶著8千騎兵,輕裝上陣,一應輜重補給物料,盡數丟棄,徑直一路向東,奔逃上千裏地,一直跑到巴裏坤,才安心停下來。

這就苦了領兵去平叛的兆惠。

兆惠帶著2千騎兵,一路向東,去平息土爾扈特部與準噶爾部的爭端。來到起沖突的草場,兆惠探查雪後的草場,見並無起沖突的模樣,正大為疑惑之時,忽然聽到兩邊隆隆而起的馬蹄聲。

兆惠看著遠方奔馳而來的騎兵,觀其呼嘯的氣勢,這哪裏是要他來平叛,分明是要與他決一死戰的模樣。兆惠雖然大驚,倒也不慌亂,急忙組織士兵準備戰鬥。

呼格吉勒領著4千兵,坐等清軍自投羅網。呼格吉勒與清軍將領打過交道,十分瞧不起清軍。本來他以為清軍會一觸即潰,這會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因而未做嚴密的組織,只領著騎兵一股腦的沖過去。

呼格吉勒到底輕敵了。他率領的4千兵,被清軍擊潰,甚至他自己也差點淪為俘虜,只能倉皇逃回。

呼格吉勒重整旗鼓,誓言非把兆惠這一隊人剿滅不可。

阿穆爾不便再給呼格吉勒援助,一者,兆惠所部,畢竟是小股清軍,不足為慮;二者,為了顧全呼格吉勒的面子,且留著兆惠成全他吧。不然呼格吉勒作為原土爾扈特部的汗王,卻連區區2千清軍無法剿滅,傳出去實在令人汗顏。

為了萬全,阿穆爾與達什達瓦商量,由達什達瓦領3千兵前往迪化。接收永常逃竄遺留的物資。還有一個考量,就是萬一兆惠在呼格吉勒的圍追堵截下,依舊逃脫,達什達瓦可以在迪化起到策應之效。

衛拉特起變故的消息在十天後,傳到了京城。

乾隆聞訊,手中的茶碗跌落在地。

滿朝大臣噤若寒蟬,不敢做聲。

乾隆對於班第與鄂容安的自盡,感到既窩火又傷心。

他在給班第的密旨中,已經說明了讓班第便宜行事,衛拉特天遙路遠,不必事事向自己請示。阿穆爾叛跡初現之時,班第為什麽不動手?在阿穆爾準備離開衛拉特,前往京城之時,也可以動手啊?非要等到阿穆爾舉兵反叛,殺到城下才醒悟麽?再者,此時自殺又有何用?先逃出來,力圖再起,報效大清,將功補過才是正途啊!

道理都被乾隆說了,且乾隆正值盛怒之時,大家也不好說什麽。

乾隆專門降旨,說:“班第、鄂容安臨危受命,固為可憫。然於事無補,非比從前拉布為國除兇者。”不過乾隆也知道,自己在此事中也有責任,於是還是按照給拉布立祠的標準,給班第、鄂容安立了祠,是為“雙忠祠”

為國捐軀者,按理要給與謚號。謚號是用簡短的字,用以概括其一身,即為蓋棺定論。帝王將相的謚號,也分為三六九等。“文、武、高、明”都是褒謚“質、沖、少”往往是幼年即位而且早死的,“厲、靈、煬”都是惡謚,“哀、思、獻”也不是好詞。

有清一朝,大臣的謚號好不好,就看其中帶不帶“文”字。“文”者,所謂“經天緯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慈惠愛民曰文;博聞多見曰文;忠信接禮曰文;能定典禮曰文;經邦定譽曰文;剛柔相濟曰文;與賢同升曰文;聲教四訖曰文。”

比如鄂容安的父親,三朝重臣鄂爾泰,雖然被乾隆幾番打壓,但其身故後,感念其功勞,依舊賜予其謚號為“文端”;鄂爾泰的亦敵亦友,同為三朝老臣的張廷玉,謚號為“文和”。

乾隆給班第圈定的謚號為“義烈”,在給鄂容安定謚號的時候,出了點問題。鄂容安是名門之後,且是讀書人,又是翰林出生,因而禮部奏請了兩個謚號供乾隆圈定,分別為“文剛”“文烈”,乾隆拿著朱筆,思忖良久,把兩個謚號前面的“文”字都劃去了,不謚“文”,而是合並謚為“剛烈”。這個謚號,對於讀書人來說,有點挖苦的意味在裏面了。但權操自上,又沒有人站出來據理力爭,禮部也就遵旨辦事了。

對於永常丟盔棄甲、臨陣脫逃、棄守迪化一事,乾隆更是雷霆震怒。永常這一行為,不但間接害死了班第、鄂容安,還置兆惠於危險的境地。更重要的,衛拉特諸貴族,此時並未都依附於阿穆爾,但見到永常不戰而逃放棄軍事重鎮迪化,見清軍如此膽寒畏戰、潰不成軍,不免輕視大清,進而附逆,進一步的增強了阿穆爾的聲勢。

永常此舉,害死朝廷命臣事小,危害衛拉特大局事大,簡直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

乾隆下旨,就地免除永常職務,押解回京,交與刑部問罪。

不過永常不幸,走到陜西臨潼時,憂病交加,一命嗚呼。

沒有進京受審,直面乾隆,先行死去,對於永常來說,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但是永常的家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永常死了,乾隆猶不解恨,特地下旨“永常罪無可赦,今雖死於道路,亦當明正典型,以謝天下”,一並將永常抄家,全部家產充公,兒子充軍。

乾隆逐漸摸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於自己的女婿,色布騰,乾隆也是十分生氣。這色布騰,讓他去陪護阿穆爾進京,不但未有寸功,竟然還被阿穆爾統戰過去了,不但知情不報,還幻想著替阿穆爾說情,真是愚不可及,罪大惡極!

乾隆想把色布騰砍了!

這時軍機領班大臣尹繼善站出來說話了,他說:“願皇上念孝賢皇後,莫使公主遭嫠(lí)獨之嘆!”

孝賢皇後即乾隆的第一任皇後富察氏,不幸早夭。乾隆對其感念異常,每每提起,總是有無限感傷無限悵惘。乾隆與富察氏育有兩女,一女早夭,獨留一女,即嫁給色布騰。

尹繼善意思是別讓孝賢皇後的獨女守活寡。

其時清廷的婚嫁風氣已經大變。清在東北關外時,地處苦寒,物資匱乏,人力不濟,人是最重要的資源。年輕的婦女,在夫家亡故後,並不會守節終老,而是會另嫁於其家族無血緣關系的其他男子,因而會有小叔子迎娶嫂子,兒子繼承父親的姬妾情況發生,這與對男女之防、亂倫之忌大為在意的關內地區風俗迥異。

當然了,關內地區只是理論上比較忌諱這些而已。人情色欲對於人的誘惑,遠遠強於倫理道德對人的束縛。

只是後來清入關後,習俗逐漸向漢人靠攏。開始鼓勵夫君亡故的女性忠貞守節,守活寡一生。

一邊明面鼓勵女性忠貞不二,一邊暗助娼寮妓院興旺發達。立牌坊又當婊子的社會,也是令人嘖嘖稱奇。

卻說乾隆聽了尹繼善的上奏,沈吟不語。

他又看了看侍立一邊的傅恒。

傅恒是故去的皇後富察氏的弟弟,色布騰是他的外甥女婿。傅恒對於色布騰的處理意見,不發一言,但顯然他是不支持處死色布騰的。

乾隆想了想,嘆了口氣,說:“免了色布騰的死罪,留這狗崽子一天活命,但是削去其親王爵位,讓他好好在家反省反省!”

稱呼自己的女婿為“狗崽子”,尹繼善心中暗笑不已。好在救了色布騰一條命,傅恒、公主以後都會見情於自己。於是他欣然的回覆一聲:“奴才領命!奴才這就寫旨來看。”

對於放走阿穆爾的喀爾喀親王額林沁,乾隆帝就沒有這麽心慈手軟了。

說是陪護,實在是押解阿穆爾回京,額林沁竟然讓阿穆爾半途逃了。逃了之後,他沒有立即派人去追,而是第二天才派人去追。且一路只知自己逃命,沒有立即通知消息到京城、伊犁、迪化、巴裏坤,若是這些地方及早得知消息,防患於未然,何來現在這些禍端,局勢何以惡化到如此地步!

越想越氣,越氣越急。乾隆當即下令處死額林沁。考慮到額林沁是黃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後裔,乾隆沒有砍他的腦袋,而是賜死他。並派軍機大臣前往監視,天黑之前務必處理完畢回軍機覆命。

乾隆二十年十二月(1755年),京城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銀裝素裹的紫禁城內,乾隆下了一道很長的聖旨。聖旨中,他追溯了從進軍衛拉特,平定四方,到阿穆爾覆反的整個過程。聖旨中涉及了很多人,除了大清的亡故的、健在的諸臣,還有衛拉特的一些汗王貴族。

乾隆評價班第,說他“過於謹慎,氣局狹小,好親細事”;說鄂容安“書生意氣,頗有漢人習氣”;說薩喇爾“地位不高,朝秦暮楚,不堪大任”。最終,他定論說“三人者,性習各殊,安望其能和衷共濟。”

選人用人不宜,乾隆這樣評價自己“而朕用人失當之誤,亦無可辭也”,這是有罪己詔的意思了。

其實也不能全怪乾隆。乾隆的父親雍正,愛人之深,責人愈切,能征慣戰的將領被他擼的差不多了。乾隆即位後,雖然坐擁富甲天下,雄霸一方的帝國,但領兵打仗的將領,實在捉襟見肘。因而在此次征伐、鎮守衛拉特過程中,清軍將領的決策,常常為人所詬病,為衛拉特貴族所輕視。

對於阿穆爾,乾隆這麽說“是今日阿逆叛跡顯露,使人人知其不可不誅”。從前對於怎麽處置阿穆爾,乾隆始終存有一絲顧慮。擔心處置的太急切,背上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弓箭藏的罵名。如今與阿穆爾“坦誠”想見倒也好,索性甩開一切顧慮,赤膊上陣搏殺一番。

最後,乾隆總結了一番“總之此事,諸臣昧於機宜,節節貽誤,然其中該有天意。時至今日,凡我大清臣民,兵無分滿漢,士不分南北,務必精誠一致,定衛拉特於一役!”

前事處置完畢,乾隆正在籌劃第二次征討衛拉特。此時他收到一個奏疏,提及了一些秘事,乾隆看後,氣不打一處來。

乾隆帝知曉了色布騰豢養名伶柳一夢,又托付給雅爾哈善以求避禍其事。色布騰已經處置過了,不提。想不到為人處世圓滑謹慎的雅爾哈善,竟然縱容如此茍且之事,且不及時向上匯報,實在可惡!

剛好衛拉特前線缺兵少將,乾隆下旨逐雅爾哈善出軍機,令其前往巴裏坤前線為參讚大臣,命其務必勤敏恪守,以圖報效。所豢養的名伶柳一夢,令其立即釋放。

不久,江南杭州出了一件奇事,玉泉寺的天一大師還俗了。

人皆不解,問之。天一大師淡淡說道:“紅塵不靖,何以清修。一幻一夢,一悲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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