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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破鏡重圓(十五)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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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來愈深的夜色裏,馬蹄聲聲,一輛馬車向深山而去,不緩不急。

一聲長嘆在馬車中悠長,洛長念眸中似有失落:“你說的沒錯,那場火的確沒有真兇,但其中內情,並非如你想象中的那般。”

蘇薔半信半疑,並未接話。

“太子與顧凝的舊情再續,春水榭的大火,紫淩軒裏的軟禁……這些並不是為了嫁禍逸王,當然,如果結局有這樣的效果自然更好。”他苦笑一聲,道,“但若是本王為了挑撥逸王與父皇的關系而故意設下這場戲,那本王也太過不近人情了。不過,若是戲中人並非太子與顧凝,那本王並不介意試上一試,可是,這件事關乎太子與她的終生幸福,我豈能兒戲。”

他的語氣很誠懇,帶著淡然憂傷,讓蘇薔不由得擡眼看了看他。

但那樣的傷懷只是轉瞬即逝,他很快便恢覆了如初的雲淡風輕,唇角帶笑,徐緩道:“他們是天賜良緣,只不過造化弄人罷了。阿凝性子清冷,凡事都藏於心中,即便早已對皇兄心動,也不會主動言於其表,更何況宮中的爾虞我詐也讓她有些力不從心,但那些凡俗之事還不足以讓她狠心離他而去,即便她知道他遲早會有六宮妃嬪。阿薔,你可知道,倘若他們並非身處東宮,那次的誤會不過只會是一次平常夫妻間的小吵小鬧,他們會借機澄清誤會解開心結,在此之後更會恩愛無雙,但只可惜,那裏是大周的宮城,有無數唯恐他們安康幸福的耳目在等著他們的一言不合,所以,他們分開了,剛離開他的時候,她日夜難眠,只有遠離喧囂的春水榭才能讓她心神安定,因為站在湖心亭,她可以遠眺東宮的方向,沒有人會去打擾。也就是從那時起,她開始插手藥香谷的事務,因為她希望自己能為他做些事情,無論他是否知道。”

蘇薔不得不承認,她從未想過,原來顧凝竟是喜歡太子的。

她本以為,睿王利用了顧凝對他的情意而迫使她與太子破鏡重圓。

“皇兄心中的確一直對我與阿凝的過往耿耿於懷,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被奸人利用鑄成大錯,而那封休書自然也並非出自他本意,但只可惜悔之晚矣。在她離開之後,他更意識到自己有多麽不舍,所以一直希望能與她再續前緣。但父皇本就對他們的婚事大為不滿,同意他們成婚已是極限,自然不可能會再給阿凝入宮的機會。”眸光沈了沈,洛長念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涼了三分,“在父皇心中,他不能容許任何人的大逆不道,但皇兄除外,可無論他對皇兄有多寵愛,也不會任由他一而再地為了一個民間女子忤逆自己的旨意。若是觸及了他的底線,那第一個受害的自然是阿凝。所以,我擔心阿凝的安全,便極力勸說皇兄暫時放棄了迎她入宮的計劃。”

洛長策終於聽取了他的建議,開始慢慢地接受那個事實,在之後的半年裏,他茶飯不思萎靡不振,一向健碩的身子也逐漸百病纏身,對政務更是得過且過。盛元帝因此怒不可揭,但在發現所有的訓斥與懲罰只能換來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的疏離之後,他不得不開始妥協,只由著他去。

那段時日裏,逸王趁勢而起,他的黨羽也曾兩番三次地上書彈劾太子,但遞上去的奏折卻猶如石投大海,沒有激起半點風波,也只能靜觀其變。

半年之後,在一次偶感風寒後,太子本就孱弱的身子愈加虛弱,幾日都高熱不退,連宮中的太醫都束手無策。盛元帝為此焦慮不已,直到洛長念覲見。沒有人知道洛長念在跪在大殿之中的一個時辰裏曾說了些什麽,但盛元帝在開始時大發雷霆,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似乎將所有的怒氣與怨氣都撒在了他這個一向不喜歡的三皇子身上。後來他疲倦得坐在龍榻上,默然良久後才揮手讓洛長念退下。

得了皇上口諭的洛長念以出宮求醫的名義將洛長策帶到了春水榭,並盡其所能地封閉了所有消息。在那裏,已分別數月的洛長策與顧凝終於重逢相見。

洛長策在春水榭住了五日,回宮時已然精神奕奕如同再造一般,第一件事便是去向盛元帝請安問好,孝心可彰。盛元帝大喜,多年來第一次對自己的三皇子讚許了幾句,誇他請的民間郎中果然是神醫下凡。

那次之後,洛長策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出宮,依然以求醫問藥的名義,但其實每次都是去春水榭與顧凝相會。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久而久之,這件事便成了一件眾所周知的秘密,顯而易見,連盛元帝對此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否則又怎會不將那個所謂的神醫召入太醫院中。後來,曾有個言官在早朝上彈劾太子無德擅自出宮私會民間女子,但話還未說完便被以不敬儲君之罪給拖了出去,自此之後便再也無人敢公然提及此事。

但是,洛長策並不滿足於此,他希望自己心愛的女子能如曾經一樣長伴身邊朝夕相見。而洛長念自知自己的兄長向來重情,遲早會謀劃要將顧凝重新冊封為太子妃,若不提前謀劃,只怕此事早晚會成為心頭大患,而恰在此時,顧凝告知了他藥香谷中許有逸王細作的事。

於是,他與顧凝籌謀許久,決定以這場大火開始計劃。

在此之前,他已經勸說太子向盛元帝提出了重新納顧凝為妃的要求,同時將這個消息四下散布,以至於太子與前太子妃欲破鏡重圓的消息天下皆知。

盛元帝自然反對,並下令將太子軟禁於東宮,不許他再與顧凝相見,但他要做的並不僅止於此,曾經殺人滅口的念頭會重新生起,畢竟他可以容忍一個出身卑微的民間女子帶給太子片刻的歡愉,卻決不會再給她一次破壞天家高貴血統的機會。

但盛元帝卻也十分清楚,倘若顧凝死於此時,所有人必然會揣測到他是幕後真兇,雖然他並不在乎天下人的議論,可他卻必須顧慮太子的感受。固然他能廢除太子的東宮之位,但那是他最喜歡的孩子,曾承載著他與已故皇後所有的疼愛與希望,他不想為了一個民間女子斷送了父子之情,所以他希望找到一個更可靠的萬全之法。

但在他下手之前,一場大火在春水榭驀地蔓延,顯然想奪走顧凝的性命。

這次,連盛元帝都震驚不已。

雖然他並未動手,但太子卻如同其他所有人一樣,以為父皇對自己心愛的女子痛下殺手,絕望之餘一反忠孝常態,兩人原本融洽的父子關系倏然陷入了僵局。

“皇上生性多疑,在細思之後會懷疑真正動手的人是逸王,因為這樣的挑撥離間於他最為有利,所以在心痛之餘,他希望知道案子的真相,還給自己一個清白,同時,他經此打擊後,對太子也不再會苛刻如初,待此事風平浪靜後說不定便會同意太子的請求。而且,就算之後皇上仍舊不同意,太子也會顧慮到顧凝的安危而放棄原來的念頭。”有些不可思議地,蘇薔感嘆道,“皇上對太子的寵信天下無人不知,但最明白他心思的,只怕是殿下吧。”

洛長念微然一笑,笑意看起來卻是有些苦澀:“不被家裏喜歡的孩子總需要些察言觀色的本事,這是我的本能。”

她心下一柔,道:“為了太子,殿下背負了太多。”

他輕笑了一聲:“我做這些也並非只是為了皇兄,畢竟倘若最終登上皇位的人是逸王的話,那我的後半生只怕慘不可言。”

“天下正主,定然是仁慈在心的人。”長久以來,於奪嫡之爭她第一次誠心道,“此乃正道。”

他笑意溫潤,隱隱地透出幾分倦怠之色:“即便是正道,也需得苦心守護。”

蘇薔默了一默,又問道:“那將藥香谷的其他四人軟禁於紫淩軒,也只是為了查出其中細作了?”

“不錯,這是阿凝的主意,”他微一頷首,道,“雖然她一直不相信其中有人背叛了她,但在有所察覺後還是很快接受了現實,只是她與她的幾位師姐妹情深義重,不希望她們被嚴刑逼供,所以才借此機會住進紫淩軒,一來是確認自己的判斷,查出內鬼,二來也是希望在紫淩軒的朝夕相處能讓她們回到從前的親密無間。”

“逸王此時只怕也是心驚膽戰,既擔心自己會做了皇上的替罪羊,又害怕會被栽贓嫁禍,所以在得知有人擅闖紫淩軒後迫不及待地派元歆來送信,卻不知他此舉正好印證了藥香谷中的確有他內應的事實。”她思酌片刻,問道,“阿東帶給那人的消息,應該是不讓她輕舉妄動吧。”

“沒錯。”洛長念的眸中露出讚許的目光,問道,“你可是參透他們傳遞消息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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