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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花開彼岸(三)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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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分,膳堂中人聲熙攘,不久之前皇後娘娘賞賜一事已足以讓大家議論許久。

蘇薔的身邊坐著錢九凝,對面是吳蓬和李大衡,但即便已經沒了空位,王子衿還是順手從一旁的桌案旁撈來一把矮凳坐在了過道上。

剛拿起筷子,王子衿便憤懣道:“這些人也真是的,不過是次再也普通不過的賞賜而已,怎麽還沒完沒了了?”

李大衡有些於心不忍地看了對面的蘇薔一眼,對王子衿不耐道:“行了,用膳的時候你還這麽多話,你不嫌煩也不怕我們心煩嗎。”

“衡哥,你怎麽也這麽說,難道就沒有覺得她們對蘇姐姐太不公平了嗎?”不僅沒有聽話,王子衿反而愈加生氣,“你不知道當時蘇姐姐在鏡書房有多尷尬,畢竟她也是皇後娘娘特批進來咱們明鏡局的,而且第一次破案便立了大功,皇後娘娘這麽做究竟是什麽意思?”

李大衡一皺眉,險些脫口而出:“能有什麽意思,自然是……”

“自然是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或者提醒我切莫恃功而驕,”蘇薔放下了手中的湯碗,對她們莞爾一笑,“其實你們不用這樣,雖然剛開始是有些不好受,不過早就已經想開了。畢竟我來明鏡局並不似你們這般經過嚴格的考核,多歷經些磨難也是應該的。”

“考核?”王子衿撇了撇嘴,不屑道,“那是說給外人聽的,現在明鏡局大不如從前,在宮中各司局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有更好出路的宮人肯定是不願過來的,所謂的考核也不過是形式而已,不然以我當時的能耐,連字都不認識多少,哪裏能考進這裏來?反倒是蘇姐姐,在清水洞的那次可是立了大功。皇後娘娘也真是的,和以前一樣胡來。”

錢九凝聞言嚇了一跳,緊張地四下看了看,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提醒道:“你胡說些什麽,連這種話都敢說出口,就算皇後娘娘疼愛你,也不能如此放肆啊。”

咬著筷子,王子衿含糊不清地哼了一聲:“她若是真的心疼我,早就該放我出宮嫁人了,還不是心裏只有她的那個翁主妹妹。”

“行了,越說越過分,你還想不想在宮裏胡作非為了?”斜了王子衿一眼,將自己食盤中的一個雞腿夾到了她面前的青瓷碗中,李大衡豪爽道,“雖然子衿說的不錯,可這件事畢竟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你切莫難過。不過,這雞腿我能做主,給你吃。”

王子衿看著眼饞,將筷子從嘴裏拿開後撒嬌道:“啊,我也要,我也喜歡吃雞腿,衡哥可不許偏心。”

“我就偏心,你能怎地?”李大衡拿起筷子敲了敲她的盤子,“這可是女史特供,阿薔她是應得的,你若想吃自己去找洪姨要。”

方才還有些壓抑的氣氛緩和了許多,那頓晚膳終於還是在說笑中用完了。

自從來到明鏡局後第一次不用急於公務,她與她們幾人坐在長廊下又說了會兒話,暮色四合後才去鏡書房看了會兒書。

回到青鏡院後,她剛洗漱完畢,熄了燈後與錢九凝說著話正準備入睡,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騷動,連院子裏的宮燈也多了起來,將屋裏也照得通亮。

已經披衣坐起的江芙笑著對身邊的張思衣道:“該不是又有哪位娘娘來打賞吧?”

張思衣心領神會,瞧著對面笑著答道:“若當真如此,那有個人倒是不用起來了,真讓人羨慕。”

萬霄似是對她們的一唱一和並無興趣,還是躺在被窩裏:“有誰會大半夜的來封賞,沒出什麽人命案子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說話間,似是有腳步聲已經到了院子中。

“蘇薔便是住在那間屋子裏,請公主稍候,下官這就去將她叫過來。”

如此畢恭畢敬又溫順小心,一聽便是胡典鏡的聲音。

洛長闕的聲音清晰而溫柔:“不必了,想來阿薔已經睡下了,本宮此次進宮是專程來謝她的,只是方才陪皇後娘娘說話耽擱了,若是打擾了她休息豈不是得不償失。還是讓她好生休息吧,為了駙馬的案子,她在宮外勞心勞力,可謂辛苦,看來本宮帶給她的這點心意也只能勞煩胡典鏡代為轉交了。”

“公主宅心仁厚,下官替蘇薔謝過公主。”

“那就有勞胡典鏡了,本宮早就聽說她在宮外時就將逸王賞賜以明鏡局的名義捐獻災區,如此大義,著實難得。所以本宮知道她不受金銀,此次便特意選了幾支太皇太後送給我的簪子來供她挑選,胡典鏡覺得如何?”

“公主思慮周全,自然是再好不過。”

“既然胡典鏡也說好,那就請胡典鏡代阿薔選上一支吧。”

胡西巖顯然受寵若驚,有些猶豫:“這……太皇太後送給公主的必定都是絕世珍寶,下官怎敢妄自挑選?”

洛長闕毫不遲疑地道:“既然胡典鏡不願幫忙,那就都送給阿薔吧。來人,都收起來,先交給胡典鏡保管。”

隨後,便是胡典鏡謝恩與跪送的動靜。

外面又回覆了平日裏的昏黃與安靜,一直沒有露面的屋內人卻按捺不住了。

雖然各屋都盡量控制著音量,但還是有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外面傳了過來,看來大家都對洛長闕的突然上門很意外。

江芙和張思衣又在黑暗中坐了片刻,動作窸窣地重新躺了回去,若是換做往日,只怕早就按捺不住議論不斷,現在卻安靜異常,唯有一直都有些心直口快的萬霄悶著聲音道:“還等著看笑話,結果自個兒才是笑話吧,趕緊睡吧。”

錢九凝翻了個身,將臉朝向了蘇薔,壓低了聲音道:“蘇姑姑,公主待你真好。”

她點了點頭,心中亦是無限感激,卻又難免疑惑。

其實在宮外的時候,洛長闕便已經帶著賞賜去謝過她們,只是她們三人都不是炫耀之人,所以回宮後並未向其他人提及過。如今她在深夜大張旗鼓地來到青鏡院,不僅稱呼親切,還特意囑咐不用叫醒她,連賞賜都是大手筆,應該是聽說了她的事,賞賜只是表象,替她解圍才是真的。如此一來,估計從明日起明鏡局便不會再有人因為皇後賞賜一事對她閑言碎語。

只是,公主她身在宮外,怎麽會這麽快便知道了宮裏的事?雖然皇親貴胄在宮中各司局安插自己的眼線再也正常不過,但洛長闕從未打算參與奪嫡之爭,就算有,那些人也不可能將這件小事當做線報傳出宮去。

但她究竟是想不明白的,這深宮中有太多的事情讓她思而不得解。

接下來的十幾日風平浪靜,她趁機將明鏡局的文書條例與實際執行的規矩做了比較,對不明白的地方,有時候會請教梁辰紫,在她不願搭理自己時便直接去找莫掌鏡。

她終是漸漸明白,想在明鏡局中站穩腳跟,倘若沒有機會一展心中抱負,那所謂的尊嚴與驕傲便始終是無用的。

那一日下了班後,她沒有用晚膳,而是直接去了百花苑。

那是她與織寧相約見面的日子,雖然她也想回浣衣局看看,但礙於一來一往的時間,也只能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而且百花苑也方便她們說話。

她到的時候,織寧已經到了,見了她遠遠地便跑了過來。

已經許久未見,看得出來織寧過得很好,臉色比以往更紅潤了些,手上的舊傷已經痊愈了,興致也很高。

兩人尋了個幽靜的地方坐了下來,待她問起許諾和阿嶺如何,織寧甚是不悅地道:“許諾總是說阿薔你到了明鏡局就會把我們給忘了,這怎麽可能呢?那日我們收到你從宮外帶來的各種糕點,她反而不高興起來,說什麽不需要你的施舍。她這人當真奇怪,忘了她不行對她好也不可以,整天郁郁寡歡的,動不動就發脾氣,連阿嶺都不敢主動與她說話了,以後不要提她了,想想就生氣。”

“可能她是在怪我沒有親自去浣衣局吧,那幾天我實在太忙,只好托了吳蓬替我走一趟,順便約了今天與你見面。”蘇薔心中暗嘆一聲,也不再提她,笑道,“我最擔心的便是你找不到地方。”

“最近由我負責去尚衣局送特洗的衣裳,這條路可是走了許多遍,怎麽會找不到?”織寧笑得眉眼彎彎,甚是驕傲地道,“石掌事只帶我走了一遍,我便全記住了呢。”

聽她提及石袖,蘇薔默然一瞬後問道:“石袖她……將浣衣局打理得怎麽樣?”

“很好啊,不知比厲姑姑在時好強上多少,若是剛入宮時由她執掌浣衣局,那我們就不用受那麽些苦了。”織寧的眸中滿是敬佩,“上次就是她告訴我們你破了一件大案的事,而且聽說我要來見你便準了我的假,還讓我向你問好呢。”

所以,厲姑姑的決定是正確的,在鮮血淋漓地斬斷荊棘後,石袖終於得償所願地為浣衣局鋪上了平坦大道,終究沒有辜負厲姑姑所願。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時間易逝,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縱然有萬分不舍,但也只能就此分別,只是蘇薔剛站起來時,突然聽見織寧有些驚喜地看著不遠處高聲喚道:“虞善!”

循著她的目光望去,蘇薔果然依稀看見有個宮女沿著不遠處的一條小道向東而去,看背影的確有些像虞善,只是她似乎並沒有聽見織寧的聲音,依然低著頭緩慢地向前走去。

蘇薔有些疑惑地道:“她好像有什麽心事。”

“她最近升了職,已經是尚衣局的采女了,不用再每日一大早起床等著接浣衣局送來的衣裳了,”織寧認同地點點頭,“可是我瞧她好像並不高興,有一天我去的早了些,連已經接替她的阿北都沒來,可我竟然看見她已經站在門口,好像在那裏等人似的,見了我之後又匆忙關了門跑了回去。後來我聽阿北說,她習慣早起,已經不止一次那樣了。”

的確是有些奇怪,誰都知道早起的確是件苦差事,虞善還曾向她抱怨過,可為何不用再那麽辛苦了她卻依然要堅持早起呢?

“阿薔啊,”織寧拽了拽她的衣袖,唇角含著調皮的笑,“你說,她該不是為了見我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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