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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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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也不可能越過這麽遙遠的距離,向他的朋友詢問怎麽回事。

而站在那裡的少年,擡起了他的臉,只是他那張與少帝相似的面孔,朝向的是西方城那邊。

然後他帶著幾分壓抑的沈靜話語,以擴音魔法清晰地傳了出來。

「那爾西,住手。」



忽然出現的少年穿著的是東方城的衣服,身上也有東方城新生居民的印記,剛才分開兩軍的爆破應該就是他做的,儘管現在的他,身上並沒有散發出具有威脅性的氣息。

而這名少年居然有著一張和西方城少帝有八分相似的臉,說出來的話,用的也是西方城的話語。

透過術法攝像,東方城指揮臺上的三人將戰場中心的情況都看得一清二楚,算是認識對方的綾侍皺起了眉頭,矽櫻則在眉宇間的訝異一閃而過後,維持沈默。

「陛下,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

違侍走上前一步,輕聲詢問著。前線的士兵需要一個方針,以穩定每個人的行動。

「讓他們待命,靜觀其變。」

矽櫻淡淡地做出了指示,這項指令,自然就由違侍傳達給前陣的士兵了。

西方城多數的人都不明白這身分不明的少年的來意,頂多只因為那肖似他們皇帝的容貌而驚奇,也沒有人知道,他所說出的「那爾西」是什麽人。

然而指揮臺上的狀況卻不太一樣。當塵煙散去,看清楚來人面貌時,他們的皇帝仿彿難以置信地握緊了座椅的手把,接著站了起來,儘管背上出了點冷汗,唇角卻不受控制地上揚,彎曲成一個扭曲的笑容。

從那少年的身影出現開始,他就如同只看得見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

「陛下?」

雅梅碟疑惑地問了一聲,伊耶也不解地看向了他,奧吉薩則是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才讓他將起伏的情緒收斂回來。

「沒事。」

恩格萊爾在回答了這句話後,隨即針對場中的少年發話了。

「夜止的新生居民,幹涉戰場做什麽?」

盯著指揮臺的月退臉色有點蒼白。不論是逐漸加重的身體不適,還是當面面對過去的精神壓力,都使他覺得力不從心的感覺一直上升。

「我要阻止這場戰爭。你根本沒有開戰的權力。」

月退在說完這句話後,那爾西隨即輕笑了出來。

「你?一個夜止的新生居民能怎麽做?阻止這場戰爭,憑什麽?」

雖然想堅定自己的態度,但在那不把這一切當成一回事的聲音傳入耳中後,他還是忍不住顫抖。

「憑我知道你根本沒有王血,也沒有坐在那個位子上宣戰的資格!」

這是一句聳動的話語,直指恩格萊爾,只是在場的眾人即便感到驚奇,也不至於立即產生動搖。

因為話誰都可以說,這麽重大的事情提不出證據,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更何況站在恩格萊爾身周的那四名魔法劍衛,幾乎就形同為他的身分背書了。

「我還以為有什麽更好的說詞呢……前陣的士兵,放任幹擾戰場的人不管,是不想打仗了嗎?夜止的人就是我們的敵人,不動手攻擊還在那裡做什麽?把他除掉!」

皇帝都親自下令了,位在前陣的西方城士兵自然依令而動,武器與魔法通通以月退為目標攻擊過去,面對這近在眼前的危險,月退不得不拿出劍來抵擋,雖然他從沒有期望能夠和平解決,但現在的狀況要動手,確實十分不利。

他橫劍一掃,逼退了最前方的士兵,在危及自身安全時,他還是會殺人的,即使這些士兵只是因為被蒙蔽而對他發動攻擊。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這裡。至少,不能死在此刻。

他還沒有達成他的目的,什麽都還沒有改變。

「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戰!」

密集的魔法攻勢與人數過多、包夾過來的士兵,讓他沒有說話的餘裕,他不希望自己僅剩的氣力耗在這些人身上。

「我的士兵自然是為我而戰,因為這是西方城皇帝的命令。」

恩格萊爾以理所當然的語氣緩緩說出這句話後,月退像是被觸動了某些深埋心中的事物,原先還留手的劍瞬間狠狠地在這些士兵身上挑出一片血霧。

「你不是!」

因為他突然爆出的力道,使得圍攻他的士兵死傷不少,後面的人由於心知不敵而有點退卻,不過看到月退持劍而立的身軀突然像是承受不住痛苦一般跪倒在地,他們頓時判斷敵人的狀況不佳,現在正是趁虛而入的時機。

「難道你想說你才是?隨便一個人跑出來就可以冒充我的話,那也太可笑了吧,你以為有誰會相信嗎?」

站在指揮臺上的少帝冷笑了一聲,那樣的笑聲聽在他耳中,仿彿也讓許多回憶浮起。

在他還沒有死亡,還活在那座華美的聖西羅宮中被限制著自由,身邊說話的對象,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

他偶爾也會聽他這樣子冷笑。像是對他不以為然,抑或是覺得這個世界可笑至極。

那個時候的他頂著少帝這個虛有其表的身分,不懂得爭取什麽,也不懂得反抗。他像是一枚好用卻不穩定的棋子,讓培育他的人反過來畏懼,施予他的束縛一再變本加厲。

現在的他也許不一樣了,只是他改變不了這些過去。

改變不了必須由他背負的一切。

改變不了被這個人所殺的事實。

西方城士兵像是疲勞轟炸般的魔法與劍,讓剛進行過王血覆活的他感到棘手。如果是平常的狀況,也許這些不算什麽,但現在反應力下降,就算單只進行防禦,也吃力得無法保護好自己。

一記漏掉的光球在他身側炸開,護身的結界施得太慢,他的左半邊身子立即感覺一陣麻痛,偶爾突破防禦近身的劍也在他身上劃出了一些輕微的傷口,這樣的他並不符合傳聞中的形象。

那以一人之身屠盡東方城軍隊,帶給敵人噩夢般的恐懼,給予西方城居民安定的守護神之姿……

每次格檔時都如同要發出悲鳴的劍,在這一次的招架中,因為他的意志力難以驅使手握緊劍柄,而使得唯一的防身武器被擊飛了出去,面臨敵人隨即砍過來的利劍,他只能消極地後退閃避。

驅使著他來到這裡的,是他無法捨下的責任心。

但這份心情漸漸地變質、扭曲,崩毀得太過快速。

畢竟早已死去的他之所以能夠站在這裡,不是因為那理應隨著死亡而消失的職責,而是因為憎恨。

早在他被殺的那一刻,「恩格萊爾」就已經確實死亡,他在付出了自己的雙眼、人生與生存意義後,又被奪走了性命。

他沒有虧欠任何人,無論是西方城的一切還是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該已經與他無關──只要他能坐視水池失去功效後,所有被吸引來這個世界的新生居民,眼中的絕望。

只要他能坐視以「月退」的身分重新認識的重要的人,都因「恩格萊爾」的死亡而失去活下去的機會,根本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一場贏了也沒有任何生存機會的戰爭。

他不知道這麽做是不是自私,只知道那樣的情況他無法忍受。

所以看似可以選擇的他,其實也無從選擇。

來到這裡是為了解決問題,但是用這雙眼看見那個錯了太多次的人時,他渴望維持的冷靜,還是在絕望中消失殆盡了。

他永遠無法忘記他自身的死亡,以及他本能的憎恨。

他懷恨重回幻世,而直到現在,恨意造成的陰影,依然盤據在胸中,與死亡深深糾纏。

就算他再怎麽極力控制,與「月退」的誕生息息相關、緊密結合的憎恨,還是壓倒了他的理智。

殺了他的兇手就在眼前。

扼殺了他的生命、使用了他的名字,坐在他原本的位子上,取代他的地位,徹徹底底抹殺掉他的存在。

世界上不會有兩個恩格萊爾,有的只是恩格萊爾和他的替身。

替身殺了他取而代之。竟然也能騙過所有的人,讓他們都以為他就是本尊?

「那爾西……」

一面舉起雙臂護住頭部,他一面低低唸出這個名字。

但並非感懷的思念。

而是更深更深,剝離了溫暖的情感後,黑色與白色交織、破碎,而後細碎地紮在靈魂之內,銳利而傷人的刺痛。

很久以前,他就已經不怕痛了。

因此他知道,不是因為痛了才恨,而是因為恨了才痛。

把所有的期盼與情感都寄託在一個人身上,然後再全面翻轉為入骨的恨意。

這一次他沒有失去意識,仿彿因為憎恨的過度催化,他感覺自己的精神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逐漸防禦不住的攻擊。逐漸虛軟無力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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