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能夠改變現狀的東西。即便更多時候，他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

士兵的劍鋒在他的手臂劃出一道血痕，那短暫的痛覺被他自發性地忽略。伏下身子後，要迎接的又是下一波攻擊。

這裡沒有人會幫他。西方城的人不會，東方城的人也不會。

不能死在這裡。

他只能一再地告訴自己，催眠自己辦到。

不能，死在這裡。

不會再讓任何人殺死。

不會再給予任何人這樣的機會。

這是他曾經付出過生命，換取來的教訓。

『天羅炎！』

乍看之下應該已經陷入困境、無力回天的少年，忽然喊出了一個名字。

聲音中灌註了力量，而那個名字，這裡沒有人不曉得。

那是西方城鎮國之寶，少帝配劍的名字。

「什……」

當月退喚出天羅炎之名時，指揮臺上的恩格萊爾也臉色一變，大吃一驚。

因為他掛於腰間的劍猛然震動起來，他還沒能反應過來，四弦劍天羅炎便自劍鞘中脫出，化為一道流利而迅速的弧線，朝著呼喚它的主人直飛過去。

一直站在恩格萊爾身邊的幾名魔法劍衛表情各異，伊耶則終於忍不住出言諷刺。

「我們的皇帝制不住天羅炎？這是在開玩笑嗎？」

這句話說得相當不客氣，恩格萊爾則只是咬著牙看向月退所在的地方，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伊耶……」

雅梅碟本來想斥責他僭越的言詞，但天羅炎脫鞘而出的事，他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終究只開了口，然後找不到話說下去。

橫越了半個戰場的天羅炎宛如具有自己的意識，飛竄到目的地後，它首先做的事情便是劍音一催，神器等級的殺傷力淮確瞄淮了包圍月退的大片士兵，猶如不放過任何一個朝他舉劍的人一般，音波甚至化為實質斬過他們的軀體，一連串的慘叫聲後，數十個人就這麽慘死現場。

那就像是武器對冒犯主人的敵人施予的制裁。在那一大片人倒下後，天羅炎的劍體本身突然幻化出一個半透明少女身影，形體嬌小而虛幻。

面貌像是十幾歲人類少女的器靈飄飛到月退的面前時，帶有幾分英氣的臉上流露出了狂喜與混亂的情緒，她張開了雙臂，如同欲迎接主人的回歸。

『恩格萊爾……恩格萊爾！你還活著，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輕易就死去！』

其實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但是現在沒有解釋這個的必要。

一身狼狽的月退對著他的劍露出了笑容，一如以往地朝她伸出手。

「我知道你被邪咒的結界束縛，但是你還是來了。無論是什麽時候，唯有你不會拋下我，唯有你會陪伴在我身邊……」

天羅炎的雙手握上了他的手掌，一向冷酷的面容，或許是因為曾經歷死別的原故，也難得地流露出了幾分情感。

『我不會拋下你，只因你是數百年來我唯一認可的主人。為我向那個人類討回這份屈辱的代價，為我斬下他的頭顱，讓他後悔將我束縛在他的身邊──』

她的話語最後，音調也轉為了切齒的怨恨，而月退只是以溫柔帶著悲傷的笑容看著她。

握著他手掌的雙手，他感覺不到。

他的劍因為邪咒的長期封印，幻化出來的面貌，現在竟只能維持著半透明的幻影。

正襯著他現在的傷痕累累。

「我知道了。那麽，再幫我一次好嗎？將你的力量借給我，讓我們的心神共通……」

就像是上一次這麽做的時候。

就像是以前一樣。

天羅炎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話語，隨即變化回原先美麗的劍型。

他的手握上了飄浮於面前的劍柄，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天羅炎半透明的修長劍身，仿彿有種力量又回到了身上，而他無所不能的感覺。

月退靜靜地站了起來，此時西方城的士兵已經失去了接近他的勇氣，不管是因為天羅炎剛才的屠殺，還是認主般的行為。

當他轉頭重新看向西方城的指揮臺，方才溫柔的笑容也就此凝固，情緒整個轉化為深沈的漩渦。

以他的人為中心，一層一層地，像是視覺的錯亂一般，黑白的空間擴散了出去，籠罩往後方的指揮臺。

隨著環境的色彩在眾人眼前剝落，他也恍若這個空間的主宰一般，不知是魔法還是術法的作用，讓他的身形緩緩浮起。

「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我會質變……」

處在這個失色的扭曲領域中，聽著由自己內心塑造出來的尖嘯，以及面前每一張陌生臉孔透出的恐懼，他扯開嘴角笑了。

「原來這就是你讓我看見的世界，那爾西。」

只有單色的黑白絕望。

只有不成型的扭曲畫面，與無法呼吸的感覺。

從來沒有失明過的你，也睜眼看一看吧？

在這領域擴散的期間，月退的身上也發生了讓所有人為之震驚的異變。

被他握在手中的天羅炎，由劍柄蔓延出流動的金屬，攀附上他的右手臂後，就像是徹底地結合在一起，生長出了劍上的紋飾花紋，纏繞住手臂的金屬線條也輝耀著冰冷的光輝。

劍身就像是他手臂的延伸。

他輕輕一揮舞天羅炎，四道令人聞之色變的「光弦」便瞬間浮現在劍身周圍，呈現符文的型態，向外展開地繞著劍體旋轉。

完美的器化。以冷傲強盛的天羅炎為對象，成為它的宿主。

要以神器做為器化的修練對象，幾乎是付出生命也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可是現在卻有一個人在他們面前將不可能化為可能，足見為何所有的人的作聲不得。

「以死亡來膜拜吧。」

揚劍一掃，他一黑一白的眼睛不帶任何情感，冰冷地說了下去。

「從地獄歸來的，你們的皇帝。」

◎ 範統的事後補述

喔咿──？

我不是故意要在內心發出這種怪聲的，那、那個……可是，這實在是太──太──

太峰迴路轉了吧──！可惡，我一時之間還想不到形容詞啊！

依照我那薄弱的理解能力……總而言之，月退其實是落月少帝，他真正的名字是恩格萊爾對吧？

那在落月指揮臺上的那個人又是誰啊啊啊啊！

今天我還咒罵了落月少帝好多次，結果根本是罵錯人罵到月退嗎！是這樣嗎？這也太感傷了吧！這樣我會在心裡過意不去啊！

那到底要怎麽罵才能罵到害死珞侍的那個長得很像月退的家夥啊！

不不，現在這好像不是重點，忽然知道這件事情，我既錯愕又打擊，感覺好像應該回顧一下之前的相處點滴，以了解之前他都隱瞞了我一些什麽事？

他……他以前用來治療我的，該不會是王血吧！

哇靠！有夠浪費！超級浪費的啊！月退你怎麽捨得！而且我昨天還叫你再浪費一次！還好你拒絕我了！

幸好一個人雖然一輩子只能被王血覆活一次，但治療卻不限次數！不然我豈不是平白花掉了欲哭無淚？

還有！搞半天王血在月退身上，那之前王血註入儀式我們是去心酸的啊？

你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成功了嘛！都不告訴我們！這樣子感覺很陰險耶，難怪你每次都欲言又止的，什麽都不敢跟我們說，其實是怕我們知道了會有被耍的感覺然後翻臉？

不過如果你真的是傳聞中那個怪物少帝……唉，既然是月退的話，這樣說好像有點傷人。如果你真的是傳聞中那個強得跟妖怪一樣……算了，反正如果你真的是恩格萊爾，那你果然比音侍大人強嗎？

噗哈哈哈還要我練到你那種程度！太過分啦！也不想想強者都有一把威風又好看的武器了，除了我還有誰要拖把啊！

噢，音侍大人也想要拖把，而且他也沒有一把像樣的武器……可是音侍大人他也是個殺刀手啊！噗哈哈哈交給他會死吧？……但月退拿過噗哈哈哈，噗哈哈哈都沒死，音侍大人拿了說不定也沒事？

不管啦！現在情況是怎樣？

月退你這麽光明正大地暴露了你的身分，真的沒有關系嗎？未來你要怎麽辦啊！

剛才你被圍毆的時候我還著急，現在好劍在手……希望無窮？我是說，贏面應該有百分之九十以上了？

可是就算你贏了，你也不可能回來東方城了啊？

那……你要回去當皇帝？

那我們……

章之二 未完的顫音

『我們不能回到從前，但我也只是不想再次失去。』──璧柔

※

「那是……」

儘管隔了好一段距離，東方城的指揮臺上，矽櫻依舊對這駭人聽聞的異相感到驚異。

他們有攝像術法可以用，但就算沒有使用這便利的術法，那麽大規模的區域幻象，他們也不可能沒看見。

「似乎是揉合了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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