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伊瑟來說，十二月仍舊是忙碌的。

胡桃夾子，胡桃夾子，胡桃夾子。

這部貫穿了她整個學生生涯並且也必然會貫穿她接下來整個職業生涯的古典大戲，仍舊是她這年聖誕季的主旋律。

不過，讓她高興的是，作為補充RB群舞存在的三年級學生，他們整個班都留下來過聖誕了，這意味著他們難得有足夠的條件辦一個盛大的party了！

伊瑟自己雖然不是安東尼那樣的派對動物，但能湊的熱鬧是絕對絕對不樂意錯過的。

這天沒有人有演出任務，一大幫子人全部聚集在他們學校的排練室裏打扮教室，為晚上的瘋狂做準備。

伊瑟和娜塔莉邊幫著羅曼和威廉·佩恩裝飾著排練室墻角那棵看著有點寒酸的聖誕樹，邊看安東尼帶著一個麋鹿魯道夫的紅鼻子在排練室中間耍寶，笑得花枝亂顫。

“叩叩”，在這樣喧鬧的場景裏，就是有人敲門，也很難被發現。

“打擾一下，各位，”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米勒小姐和排練室裏狂歡的氣氛顯得稍微有點格格不入，“伊瑟，露絲，克勞迪，喬，還有威爾，斯塔克校長正在找你們。”

哦？

被叫到名字的伊瑟和威廉對視一眼，俱發現對方眼中的不解和疑惑。

這個名字組合藏著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多了。

在通向校長辦公室的走廊裏，“天知道呢，”露絲攤攤手，“大約是關於明天的演出安排？”

“噢，可千萬別！”幾乎是在聽到“演出”這個詞的同時，克勞迪婭的臉就垮了下來，上帝，前一天因為有RB的群舞突然受傷，她被抓壯丁扔上臺連著跳了兩場胡桃，這會兒還處在累得半死的狀態裏了，再讓她跳一場她大約也要倒下了好不好。

斯塔克校長自然不會對和自己享有一個姓氏的姑娘如此殘忍。

現實是，她站在她的辦公桌前，笑盈盈地對來到這裏的姑娘小夥們如是說道，“聖誕快樂孩子們，”她拿起了她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這是我送給大家的聖誕禮物。”

還沒等伊瑟和她的同學們反應過來，她又繼續說道，“露絲·卡利，伊瑟·霍夫曼，克勞迪婭·斯塔克，約瑟夫·布蘭森，以及威廉·佩恩，”斯塔克校長的語氣似乎從未如此正式過，“恭喜你們，你們被皇家芭蕾舞團錄取了。”

！！！！

伊瑟簡直要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哪怕是若幹年過後想起，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去描述那一刻她的心情和感受。

在將近十年的努力過後，她終於跨過了架在花卉街上的渴望之橋，在橋對面那座白色的建築物裏為自己贏得了一席之地。

夢想成真的喜悅是如此的不真實。

伊瑟必須要承認，這大概是她伊瑟·霍夫曼人生十八年裏，收到過的，最好的聖誕禮物。

不過——

那個毫無疑問是全班成績最好天賦最好條件最好實力最強的男生，為什麽會不在這份名單裏？

但要知道，就RB提供的合同數量來說，伊瑟他們這屆學生算是RBS近幾屆學生裏數一數二的了——他們上一屆RB只從學校要走了兩個男孩——在這樣的背景下，羅曼·紮伊采夫的落選顯得更為出人意料。

“難不成就因為羅曼一個假期多長了十五公分，”伊瑟曾經如是在私下裏抱怨過，“他們就不想要他了吧！”

可這話也只能說說而已，人家公司高層做事自然有人家的原因，他們也不可能跑藝術總監的辦公室裏質問人家為什麽看不上那個連莫大都想要的孩子。

還好，即便羅曼沒法留在倫敦也已經有一紙合同在手不愁沒好去處，再怎麽說，回到俄羅斯，去莫斯科大劇院，也是一條閃閃發亮的金光大道。

RB合同簽約結果塵埃落定之後，這個怎麽看都不像假期的假期也進入尾聲，新學期很快開始了。

這一年的冬季學期對於三年級的同學們來說，絕對稱得上是他們高中生活的highlight，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除了沒有獲得合同的大多數同學陸陸續續即將開始的面試之旅以外，屬於畢業班的畢業巡演也終於如約而至。

二月中旬的美國猶他州，還彌漫著極為濃郁的冬日氣息。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給了這班年輕人在繁忙的演出間隙難得的肆意玩樂的機會。

對於他們來說，在九天時間裏排出九場每場至少一個半小時的表演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尤其，還是在有人不得不缺席的狀態下。

因為公司的排練需要占用太多時間，新學期開始露絲·卡利已經不再參與學校的任何課程和排練了，自然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場巡演的名單裏，巡演中幾個有她擔綱主要角色的節目只能讓其他女孩子幫忙頂上。

事實上最開始，公司有意讓伊瑟也提早結束學生生涯，但在斯塔克校長和幾個三年級的授課老師經過幾番努力下，終於把伊瑟多留了一個月。

可即便如此，一周多的巡演進行下來，一班少男少女們仍舊累得不行——露絲以外，還有四個學生因為舞團面試的原因不得不缺席巡演。

側幕。

伊瑟放松著因為疲勞而不適的肌肉，耳邊是臺下觀眾不間斷的喝彩聲，為臺上漂亮得不行的約瑟夫的各種大跳和安原晴美的揮鞭轉，半晌，她兩眼無神地轉頭小聲問身邊的男生：“我們到底是為什麽壓軸的？”

羅曼攏攏女孩的肩，“大概是因為，”他半開玩笑地回答道，“我跳得比喬高？”

伊瑟瞪了自己的舞伴一眼，閉上眼睛繼續活動關節。

這個問題她其實憋了很久了，從第一天看到他們巡演的節目安排開始她就想問了。約瑟夫和晴美折騰《海盜》大雙人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二年級他們出國巡演的時候這兩位就已經開始表演這個節目了。

而她和羅曼，僅僅在一個月之前才開始排這套他們馬上要上臺表演的《堂吉訶德》第三幕大雙人舞。無論從動作熟練程度還是舞臺經驗上來說，約瑟夫和晴美比起他們倆都要好上不少。

總不能因為她和羅曼條兒比臺上那兩個順看著比較好看就讓他們最後一個出場吧！

不——其實還有一個疑問，在她心頭盤桓了更長的時間。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跳大雙這件事，是怎麽攤到她頭上來的。

按照RBS的傳統，畢業班成績最優秀的學生會在每年的學年匯演裏，表演完整的大雙人舞。

毫無疑問，約瑟夫·布蘭森和安原晴美的《海盜》大雙會出現在這一年的學年匯演裏。

於是，那天因為學校還沒正式開學一天都泡在公司排練的伊瑟在回學校點卯，卻被告知你接下來一個月要和羅曼·紮伊采夫排堂吉訶德婚禮大雙，並且這個節目不單要上畢業巡演還會成為學年匯演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的時候，內心是無語的。

這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狀況。

雖然她不想否認她是班裏成績最好的學生之一，但以她畢業巡演結束之後，就不會再回學校上課排練，連最後一次的學年考核都要缺席的狀況，她到底是怎麽會被老師們選到的？

楞神間，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身邊男生的握住，在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全身已經自動開始反射信號：她馬上要上臺了。

看著女孩眼睛還沒有睜開就條件反射搬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羅曼嘴角邊的弧度更大了一點——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但她總會知道的；而還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他大抵也永遠不想讓她知道。

時間回溯到上一年平安夜的那天。

這是讓人心情舒暢的一天：聖誕的節日氣氛在這一天達到了一個頂峰，在劇院裏，不管認識不認識的人見面都會道一句“聖誕快樂”，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節日的（即將放假的）喜悅。

那天的歌劇院只有一場中午十二點的《胡桃夾子》。演出結束之後，羅曼和伊瑟與霍夫曼先生在演員出口道別——在英國過的第一個，不出意外也將會是最後一個的基督教聖誕節，他最終沒有選擇在霍夫曼家度過。

和班裏其他留守的外國同學結伴去了趕在倫敦眼關門之前上去轉了一圈，然後在克勞迪婭的帶領下，又去了克勞迪婭她們租住的公寓開Party，鬧騰到很晚才罷休（當然，公寓兩位回家過節的原住民們早就知道他們的計劃，已經提前把地方給他們騰出來了）。

女生們進到房間裏去休息，男生們則橫七豎八地占據了不大的客廳。

到底大多數人下午還跳了一場舞，羅曼身邊的幾個男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但他卻沒能很快進入夢鄉。

他到底不是派對動物，這樣的活動並不太對他的胃口。

即便如此，羅曼還是說不好他最後拒絕了伊瑟的盛情邀請的原因。

就像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沒有被英皇錄取的時候，具體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情。

他其實並沒有得到多少的安慰，或許是因為在所有人眼裏，莫大是一個也非常非常好的選擇。

當然好了。

他的少年時代，也曾經無數次地夢想過自己能站上自己國家那兩大引以為傲的劇院舞臺。

夢想成真的感覺是真的很好。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在知道RB合同結果的那一個瞬間，他確實對他之前沒有去同城的ENB面試的決定後悔了。

他本來有更多的機會留下來的。

就像他本來可以去伊瑟家過聖誕節，他卻自己放棄了一樣。

遠處隱隱傳來唱詩班的歌聲，但很快被身邊同學的呼嚕聲蓋過去。

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就不在這座城市了。

他們的工作太過於特殊，他們將要去到的地方太多太廣，畢業的那次告別，對於他們來說，很可能就是永別。

他在對他來說太過狹小的沙發上艱難地翻了個身，仍由某個名字一遍遍無聲地滾過舌尖。

伊瑟。

伊——瑟。

在雙人舞課規定的舞伴輪換以外，三年時間裏，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場演出裏正式搭檔過。

他記得之前雙人舞課老師隱晦地提起過，他新學期會排大雙但是舞伴還沒有具體確定。

一個念頭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閃過。

他知道她簽了RB之後會越來越忙，可他還是想試試看。

只為留下一個足夠美好的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歌曲：The seasons(四季) op.67, written by Aleksander Glazun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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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紅鼻子魯道夫~

2.喬（Joe）是約瑟夫的昵稱，威爾（Will）是威廉的昵稱

3.關於RBS在選雙人舞這事純屬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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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寫的羅曼小朋友好矯情……感情戲是在是無能啊

以及 並沒有棄文 改了一下全文方向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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