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靖臨微笑著摸摸她的腦袋：“電影看完了？”掀起眼皮掃了沈淩一眼，接著又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

“嗯嗯。”林晚連連點頭，並且滿臉笑意，“你看我這件大衣是你去年給我買的，那時候到我的小腿，現在都到我的膝蓋上面了，我長高了是不是？”她好像有點喋喋不休，“前天晚上你和江西姐姐走得很早嗎？後來我就沒有看到你們了——江西姐姐的那條裙子好漂亮呀，你買的嗎？你給我買衣服都不好看，怎麽那麽會給江西姐姐買……”

紀靖臨臉上飛快地掠過了一抹不快。

林晚當然捕捉到了哥哥的情緒轉變，“……我說錯話了嗎？……”

嗯，好像不應該提江西的。

紀靖臨在心底嘆了一聲，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他攬住妹妹纖細柔軟的腰肢：“吃不吃冰淇淋？”

哪想到林晚連連搖頭：“不吃了，會肚子疼。”

沈淩這時候走到了他們跟前，神情淡淡的：“那邊好像有棉花糖。”

林晚啊了一聲，想也不想地答：“我要粉色的和嫩綠色的。”

“下午不是還有事嗎？”

仿佛只是一句漫不經心的提醒。

沈淩扯開嘴角非常真誠地笑了一下，“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林晚懵懵懂懂地叫了聲“哥哥”，說：“下午他要陪我去做指甲。”

紀靖臨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摟住林晚往西餐廳裏面走，細心地詢問她的近況：“最近在忙什麽？”

“有一個廣告。”

林晚說著，微微扭過頭看了看跟在他們身後的沈淩，“……我只要做好拍攝前的準備就可以了，裝修啊場景布置啊演員人選什麽的，過兩天會有一個專業的廣告導演從曼哈頓飛過來。”

“就這樣？”他感覺她有點隱瞞。

林晚扭捏著不肯說。

看得出來江西是急匆匆趕過來的，頭發有些微微的蓬松淩亂，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晶瑩的薄汗——林晚心裏怪怪的，主動捧起一杯水：“姐姐，你要喝水嗎？”

江西溫柔地笑著道了謝，接過那杯涼水。

紀靖臨神情自若地端坐在沙發上，口吻簡直就是粗暴的吩咐：“等會兒你陪晚晚去做指甲。”

江西連連點頭：“好，有個美容院我常去的，服務什麽都很好——”

紀靖臨甚至沒聽她說完，就打斷了她：“有什麽你就跟晚晚說吧。”忽然低頭整理起袖口來。

立刻就有識眼色的服務生滿臉殷勤地湊過來，做好了為他穿外套的準備。紀靖臨沒理會那服務生。他將外套搭在臂彎上，然後看了眼林晚：“哥哥要走了。”

林晚嗯了一聲，屁顛兒屁顛兒地追在紀靖臨後頭，臉上、眼睛裏全都是滿滿的笑意：“哥哥，我今天明天都不用工作。”

紀靖臨笑著：“所以呢？”

“晚上我要去找哥哥。”

正說著話紀靖臨的手機就響了，他從毛呢大衣的口袋裏掏出錢包來，叫林晚去櫃臺結賬。

趴在冰涼的大理石桌面上打開哥哥的錢包。裏面有一沓整整齊齊的紅色紙幣，十來張信用卡，然後就是身份證和林晚的照片。似乎是在某個熱情如火的歐洲小城拍的。

天空藍得像假的一樣，一排排覆古建築美得像是中世紀的古堡，而她呢，紮了兩個松松的歪歪扭扭的麻花辮，穿著當地的碎花抹胸長裙，笑容陽光又甜蜜，也不知道正在和照片外的人說著什麽樣的話。

將錢包還給紀靖臨的時候，林晚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驚嘆：“哥哥，你都快三十了。”

紀靖臨忍不住笑了：“才知道啊？”

林晚想了想，仰著臉問他：“哥哥一直知道我嗎？”

紀靖臨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嗯。”

“可是我以前不知道哥哥。”

紀靖臨看了她半晌，忽然輕輕拉住她的手。

大廳裏人來人往，他卻視而不見一般。只是靜靜地在她耳邊說：“晚晚，哥哥也想陪著你長大。你出生的時候哥哥十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其實哥哥……其實哥哥是沒有自由的。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也沒幾個能去的地方……但是哥哥會補償你的，好嗎？哥哥不會再讓人傷害你。”

林晚望著哥哥，腦子裏浮現出的名字卻是——王芝欣。這個善妒而又陰晴不定的女人，一定對哥哥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吧。

但她的神情其實是天真的：“我也會保護哥哥。”眨了眨眼睛。

選了粉色的指甲油。

閃亮但不至於誇張的小顆水晶。

江西坐在林晚身邊，心不在焉地翻閱著一本雜志，卻忽然挑起一個話頭來：“晚晚——”她的笑有點僵硬，有點勉強，“你知不知道，你哥哥以前交過一個女朋友……”

林晚註視著她。

“……我聽說你哥哥和她還有聯系……”她似乎煩躁起來，“啪”地一下合上書。

林晚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在餐廳中——趙之騫摟住泣不成聲的她、並且與沈淩針鋒相對的情景。鬼使神差的，她沒有回答江西的問題：“那你和趙之騫又是什麽關系？”

江西不由得怔住了，因為沒想到她會這樣問。

林晚只要不笑就會給人很冷漠的感覺：“哥哥知道嗎？他怎麽敢——怎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抱住你？”

江西像是完全慌了，緊張地捏住她的胳膊：“晚晚，別——別告訴你哥哥好不好？姐姐一直對你很好的，姐姐一直很疼你的，對不對？——我是真的愛靖臨，雖然他——”

林晚知道她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麽。

雖然他不愛我，但我是愛他的。

“哥哥沒有別的女人。”過了好久，林晚說，“他既然答應娶你，就會對你好的。”忽然也心煩意亂起來，皺起眉頭。

可能是因為心裏不痛快的原因，白石先生的好幾條短信她都沒有回。再後來白石打電話過來，她雖然接了，語氣卻不是很好。

他問她吃飯沒有，她說吃了。

他問她吃的什麽，她說沒吃什麽。

可他依然還是很好脾氣，又問她在做什麽。

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林晚意識到了自己態度的惡劣——她悄悄咬了咬下唇，聲音變得溫柔起來：“那你在做什麽？”

“我在煮泡面，今天起床有點晚了。”

“你睡了這麽久啊。”都下午兩三點了。

白石嗯了一聲，“覺得挺累的。”說著他低低地咳了一聲。

林晚整顆心都提起來了：“你——你生病了嗎？”

“沒什麽，就是有點頭疼。”

“那……那我去找你好不好？……”她是遲疑的。

白石像是能夠感受到她的遲疑，硬邦邦地撂下了幾個字：“不用了。”就掛斷了電話。

可林晚是真的猶豫。她弄了那麽大的動靜出來，她在他面前大哭，她跟他鬧得不可開交，她一遍又一遍地說要分手，難道現在——就這麽輕輕松松地——和好嗎？其實他媽媽的事情，她真的挺心疼他的，他從不會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是——但是她都知道的。她知道他也會累，也會覺得辛苦，她更加知道他被自己父親強迫的時候有多難過。

然而他們之間是有問題的。

他總說他愛她。如果他真的愛她——

又為什麽會有別人呢？

白石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著，他沒想到她會來。

林晚仰著頭，看見他在逆光中不耐煩地瞇了瞇眼睛，她有點慌，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卻被避開了。

“阿介……”

白石一言不發。

林晚吸了吸鼻子，撲進他懷裏：“阿介，我知道錯了……”

——他只是沈默地捏住她的手臂。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她的聲音哽咽，將眼淚鼻涕一股腦地往他衣襟上蹭。忽然打了個噴嚏，眼淚汪汪地看他一眼，“好冷。”

白石面無表情，摟著她的腰將她帶進客廳；他將她按進沙發裏，然後用冷淡的眸光掃了眼她白白嫩嫩的兩只手：“還不放開。”

林晚知道他是要去拿毯子，死纏著他不放手：“我不要毯子，我要你抱……”

白石動也不動。

於是林晚紅著臉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地說話。

白石先生一聽，氣息就有些不穩了，呼吸粗重起來，冷眼瞧著她。

林晚在他懷裏輕輕扭了扭，眼神非常閃躲：“你不喜歡就算了。”

果然不出林晚所料，一到床上白石先生就消氣了，他深邃的淺灰色眸子裏盛滿了溫柔的動了情的光，臉部線條也是柔和的，心肝寶貝地喊，哄她親吻他。

結束之後林晚趴在枕頭上，昏昏欲睡。

白石怕她身上黏黏的會不舒服：“我去放熱水，泡個澡再睡好不好？”

“不要洗澡……你抱著我睡……”

白石親了親她的臉頰，將她攬進懷裏。

哪知道林晚被他抱住後，腦子裏竟然越來越清醒，到了後來，更是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了。她偷偷睜開眼睛，卻發現他也沒有睡——他正溫柔地註視著她。

林晚突然扭捏起來：“阿介……”

“嗯。”

“你說……你說……我是不是花錢太多了呢？……”

白石笑了笑，像是覺得她在開玩笑。

林晚有點惱：“我是說真的嘛。”

於是白石的神情也認真起來：“不是。”

“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那些東西買來有什麽用呢，價格又那麽高，簡直就是搶錢嘛……”她將聲音壓得很低，“可我就是喜歡漂亮的東西嘛……”

“沒關系。”白石捧住她的臉，“沒關系晚晚，你要什麽我都願意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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