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林晚一直在想，她想著哥哥的傷，想著爸爸陰沈沈的臉，又想著趙之騫笑起來的模樣……她覺得自己應該把趙之騫四叔的事告訴紀靖臨——或者告訴沈淩。

但她對趙之騫有了一點點的感情。很多事情她都很自然地跟他說了，怕黑的事，交不到朋友很寂寞的事，以及關於“溫柔”這個字眼她隱秘的小心思。其實那些都是很難以啟齒的，連白石先生都不一定知道。

因為想到了白石先生，所以她很自然地轉過頭去看了看白石先生。

白石剛好也在看她：“萊斯特已經找到合適的房子了，明天我們就搬進去。”

林晚點點頭。

“你怎麽和你爸爸說的？”

林晚趴在枕頭上嘆了口氣。“我說我到女性朋友家住幾天。”

白石平靜地望著她，口吻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我需不需要去拜訪一下？”

林晚緊張地啊了一聲。

白石還是平靜地望著她。

林晚幹巴巴地解釋：“我……我不是不讓你去拜訪，但是……但是……”

白石仍舊平靜地望著她。

林晚說了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又怕惹得白石先生不高興，心裏正慌張呢，就看見白石先生突然放下了厚厚的文件，他從柔軟的沙發中站起，慢慢走向她。

高挺的鼻梁上還架著那副老學究般的金絲眼鏡。

林晚忙不疊爬到床沿邊上，整個人都撲進他懷裏，纏著他的脖子撒嬌討饒：“你別生氣，別生氣，你生氣我也要生氣的，我不是不讓你見我爸爸，我就是不好意思嘛，你……”

白石先生的語調越平穩，就越令人毛骨悚然：“說完沒有？”

林晚委委屈屈地點了頭。

“在看什麽？”板著臉。

林晚扭了扭身子：“愛情電影。”

“明天要做什麽？”

“幹嘛呀……”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吃飯。”

林晚嚴肅地繃緊臉：“可是我最近忙著工作。”

她不喜歡和他那些位高權重的“朋友”一起吃飯，真的不喜歡。可白石先生寵女朋友早就出了名，想和白石先生做朋友的人，邀請他共進晚餐時，總會多問一句：您女朋友來嗎？而白石先生也要表達交朋友的誠意啊，怎麽表達呢，那就帶林晚去蹭飯吧。

油膩膩的大餐好吃是好吃，吃多了就膩了，況且那些人總喜歡把話題扯到林晚身上，誇她長得好看，誇白石先生對她好她真有福氣，什麽什麽的，真的聽夠了。

——白石先生聞言微微擰起眉。

林晚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可還是忍不住小聲抱怨：“為什麽總有這麽多飯局啊，你是特別有權有勢還是怎麽樣啊，難道這世界沒了你就不能轉了嗎？”她越想越氣，“動不動就幾個月都見不到人影，一見到了就拉我去吃飯，有你這樣做男朋友的嗎？你再這樣小心我甩了你。”

白石不怒反笑，捏捏她的臉蛋，“零花錢夠不夠？”

林晚義正言辭：“你別想用錢收買我。”

“真的？”他湊到她面前。

“……討厭啦，”她開始耍無賴，“要給我零花錢就直接給嘛。你這樣問我，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缺錢。”

白石先生笑著抱住她。他讓她在自己腿上舒舒服服地坐好，一邊輕輕吻她的臉頰一邊問她：“凱瑟琳還沒走吧？”

“還沒有。”

“你和她玩得開心嗎？”

林晚奇怪地看了看他：“為什麽這麽問啊？”

白石不動聲色。“我記得上次在紐約，你和她挺聊得來的。”

林晚連連點頭：“因為我覺得她很厲害呢，長得漂亮又會做事的好像也沒幾個。”她的興趣很快就轉移了，“你知道嗎？她是坐直升機來的，那直升機好帥，我生日你也送我一架好不好？”

白石先生當做沒聽見。

林晚只好撒嬌啦：“我最近很聽話，也沒有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你要獎勵我。”

白石還是不說話。

林晚決定哭窮：“你知不知道我賺錢多不容易啊，大冬天的我要穿短裙拍戲呢，片酬雖然不少但是也不多，買幾套衣服鞋子就沒了……我是你女朋友誒，你的錢不給我花要給誰花？”說到這裏忽然嬌嗔起來，“你說，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是不是我們在一起久了，你沒有新鮮感了？”

真是越說越離譜。白石故意沈下臉，盯著她呵斥了一句：“胡說什麽。”

林晚天不怕地不怕地嘟起嘴巴。

白石被她勾引到了，冷著臉要去嘗她的唇，卻被她避開。

“我說話你都裝作聽不到，那現在就不要來親我啊。”她瞪著他。

白石被她看得心頭起邪火，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渾濁，竟然就開罵了：“開車你都開不好，還想著開直升機？出事了怎麽辦？啊？誰負責啊？上回你就那麽輕輕蹭了一下手臂，都在醫院裏抱著我哭了一個多小時，這要是再磕著碰著哪兒——你要心疼死我是不是？”

林晚猶自低聲狡辯著：“我也沒有說要自己開啊……不買就不買嘛……”她稍微示了一下弱，輕輕拉住他的幾根手指，“你今天做了什麽呀？”

白石先生傲嬌地哼了一聲。

林晚討好地笑了起來，主動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輕舔他的嘴角和臉頰，直到他按捺不住地掐住了她的腰肢，她才乖乖地探進他口內讓他吮吻。

但白石先生也只能親親她了。

因為她例假提前來了。——可能是最近冰的辣的吃太多了吧。

兩個人湊在一起又看了會兒電影，林晚很快就困了，靠在白石先生懷裏直打哈欠。白石先生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取下一直都很被小寶貝嫌棄的金絲眼睛，扭開昏暗的床頭燈，起身去把窗簾什麽的都拉好，平板電腦也扔到沙發上去，這才熄了燈，脫衣服上床。

他習慣擁著林晚睡覺。

林晚一直等著他上床呢，這時連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糊糊地道了聲晚安，就把臉頰貼到了他□□的胸口上。

白石知道她很快就會睡著的。他常常等她睡著了再睡。她睡覺時臉上的神情總是格外孩子氣，他迷戀那種孩子氣。

所以他希望他心愛的女孩一輩子都不要懂得世界的殘酷。

白石醒來的時候林晚已經在陽臺上和奧莉玩了好一會兒了。這只姜黃色的貓咪顯然很喜歡林晚揉它的肚子，它舒服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蜷在地上打滾，有時候林晚摸摸它的尾巴，它還會發出細微的享受的叫聲。

但林晚不許它叫，她的表情嚴肅又認真，小聲下命令：“不許叫，阿介還在睡呢。”

奧莉怎麽可能聽懂她的話。

白石躺著看了她半晌，喊她：“怎麽這麽早就起床了？”

林晚蹲在地上，說：“我肚子餓。”

“昨天沒吃晚餐嗎？”

“因為昨天晚上不餓。”

白石先生立刻就皺起眉：“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總是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林晚扭著身子耍賴：“我就是挑食嘛，有什麽辦法，你只會罵人。”

“你要是聽話我至於罵你嗎？”

林晚有點生氣，肚子裏饑腸轆轆的又很難以忍受，竟然就氣沖沖地站了起來，跑到玄關那裏穿外套換鞋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摔門而出了。

白石黑著臉，在她身後撂狠話：“你敢出去就不要再回來！”

林晚皺著眉看了他一眼，說：“我本來也沒打算回來了，不是說今天就搬走嗎？”拉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

白石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好半天才伸出兩根手指揉了揉眉心，懶懶散散地下床，進衛生間去洗漱。

林晚走出酒店，在清晨嘈雜的街頭饒有興致地走了二十多分鐘，直到想找個餐廳吃點東西了，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錢包也沒拿手機也沒拿。又不好意思再掉頭回去。突然看到路口有個交警，就走過去問了一下時間。

那人說現在八點半。

也不知道哥哥上班了沒有，正想著，忽然靈光一閃，說：“我認識趙之騫。”

對方年輕的臉上劃過一絲古怪表情。

林晚眨了眨眼，繼續說：“你幫我給他打個電話好不好？我的手機錢包都不見了。”

對方明顯遲疑了一下，最後大約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撥打了一個電話。他的聲音很恭敬：“……您好……有一個女孩子，她說認識趙先生，我看著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對，對，是這個道理，您就問問趙先生吧，要真是趙先生的朋友……她叫……”說著就用眼神瞟林晚。

林晚說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來的事情就快多了。林晚聽到了“趙先生”的聲音。

他的聲線有些緊繃，更帶著些難以掩飾的疲憊：“大清早的你幹嘛呢？”

林晚睜著眼睛說瞎話：“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好像遇見小偷了。”

趙之騫稍稍沈默，應該是在思索。“我叫人去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這怎麽好意思呢，“你叫人給我送點錢就可以了。”

又是短暫的沈默。

他扔給她兩個字：“等著。”

這男人的表現也太詭異了吧。林晚急急忙忙叫住他：“你怎麽了呀？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我這個星期沒時間陪你了，下個星期我再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林晚滿臉糾結地嗯了一聲。

“照顧好自己。”

說完他就掛斷了。

林晚口袋裏踹了錢心裏也就安穩了，巴巴地跑到劇院去看了場話劇。布景道具都可以，演員的顏值聲音也都可以，就是那演技令人不敢恭維。雖然話劇主要是用肢體語言來表達，但你們每個人臉上都硬邦邦面無表情是幾個意思？真當我們前排的觀眾眼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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