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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墻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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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錯嚇了一跳,趕緊到處摸,希望找到燈的開關。可是這裏她地形不熟,黑漆麻烏又什麽都看不見,噗通一聲,不知道腿又提到什麽了。這時就聽見一聲歡呼,燈亮了,熱羅姆跳了過來,“抓住兩個!”他得意地說,“你們怎麽不躲遠一點?啊!你怎麽了?”

大概是看出狗剩不太舒服,熱羅姆有點緊張。

“沒事!毛病犯了,”狗剩緩緩地扶著墻站起來,“吃點藥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確定不用叫急救?”熱羅姆看著蘇錯。

蘇錯搖搖頭,“他說沒事就是沒事,醫生給他開了備用藥。我帶他去廚房吃,你們繼續玩吧。”

狗剩擡起頭,看著眼前墻壁凹進去的一小塊,眼裏露出疑惑。

“那邊是廚房!”熱羅姆笑著說,“你的方位感很強嘛,第一次來這裏,居然能一下子摸到廚房後面,要不是我聽見你們的聲音,還沒想著過來捉你們!”

“這裏……”狗剩覺得頭沒那麽疼了,他輕輕地敲敲凹起,裏面發出空洞的回響。

“很早以前有一扇門,”熱羅姆解釋,他伸手指指周圍,蘇錯這才發現,他們現在置身在一個小偏廳,前面是玻璃的墻壁,周圍擺放著花架。剛才那個撞了她一家夥的東西,是一個懸掛的花盆。這是一間陽光玻璃房。

“最初可以在天氣好的時候進來吃飯,可是我媽媽不太喜歡,就把門封了起來,這裏就給她養花!”饒舌的主人大概還想繼續介紹自己家的情況,卻聽見遠處傳來不耐煩的召喚聲。熱羅姆笑著說了一句抱歉,匆匆走開了。

大概是因為家裏人多,所以開了幾扇窗透氣,現在正是春天,山裏的夜晚,風涼露冷,蘇錯只覺得腦袋後面有森森的涼氣拂過,她打了一個寒噤,剛才哪個烏鴉嘴說的,這還真是一座鬧鬼的房子。

玻璃房的燈大開,邊邊角角的花姹紫嫣紅紛紛攘攘,蘇錯左右打量著,哪兒不對頭,她說不出來,反正就是不對頭。擡臉看看狗剩,則是一臉疲憊,又伸手摸了摸那面凹進去的墻。

“你是不是,來過這裏?”蘇錯小心翼翼地問,她也不敢把他逼急了,越急越想不起來,一旦有什麽往日的蹤跡劃過腦海,狗剩就會頭疼難忍。

“你別著急,不行回頭我和熱羅姆說說,等他爸媽和哥哥回來了,找他們問問……”

“我一點都不著急,”狗剩的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看樣子最難過的時期已經過去了,“說不定我曾經是個通緝犯,想不起來,倒更好。”

兩人回到廚房,蘇錯給他倒了一杯水,就那麽靜靜地坐著。不時聽到屋子裏大呼小叫的聲音,差不多折騰了足足有大半個小時,人才一個個回到廚房,有的喝東西,有的大聲說笑。

蘇錯逮了一個空,堵住熱羅姆,“你們家什麽時候搬到這裏的?”她假裝不經意地問。

熱羅姆翻著眼睛想了很久,“大概我三歲還是四歲?記不清了,斯蒂芬那時候快十歲了!我爸媽接手了一個葡萄園,就搬過來了!”

“那你還記得你爸媽跟誰那裏買的這房子嗎?”蘇錯指指狗剩,“你說是不是他?”狗剩聽了這話,翻了翻眼睛。

熱羅姆哈哈大笑,“不是,他多大?我看和斯蒂芬一般大吧 ?我記得他們曾經說過,是勒朋先生嘛!勒朋先生和太太經營那個葡萄園快七十年,年紀實在太大做不動了,他們的子女很年輕就去了美國,留在那邊,也不想繼續酒窖的生意,所以就轉讓給我父親了。我父母先是幫他們管理葡萄園和酒窖,後來一點點買了下來,這房子是買他們的。”

“我這位朋友,感覺這房子很親切!你剛才也看到了,他在這裏的方位感很強,可是他……”蘇錯指指自己腦袋,“頭受傷了,有點想不起自己做過什麽?你好好瞧瞧他,認識嗎?”她把熱羅姆推到狗剩對面,強迫他倆面對面站著互相看。熱羅姆看得很認真,目光灼灼,使得狗剩忍不住把臉擰開,蘇錯踮著腳,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強行轉了過來,“熱羅姆,好好看看,有印象嗎?”狗剩一巴掌把她手拍開!

熱羅姆吃吃笑著,“沒印象 !等我父母和斯蒂芬回來,我會問問他們!”說著他舉起手機要給狗剩拍照。狗剩皺了一下眉毛,把臉又擰到一邊,“我去哪裏睡覺?累了,想休息!”他硬邦邦地說。

躺在軟綿綿的床上,狗剩卻再也睡不著。熱羅姆很熱情,大概是看出他的確不大舒服,所以給他引到樓上的一間整潔客房裏,男生統統在客廳打地鋪,只有女士們才有資格在房間睡覺。最重要的是,巨大的客廳裏放著游戲機,今天晚上這幫家夥大概要熬通宵打游戲了!

狗剩沒有把百葉窗降下來,只是放了乳白色的紗質窗簾,花園裏柔和的燈光透過外面的樹葉和屋裏的窗簾,在天花板上留下一道道光斑和暗影。狗剩很累,但是卻睡不著。

當他盯著那些搖曳的光斑和暗影,覺得眼睛酸澀發困的時候,他把眼皮合上了。一首兒歌在他腦海深處輕輕地浮現了出來 :

Une souris verte,

Qui courait dans l’herbe.

Je l’att□□ par la queue,

Je la montre à ces messieurs……

半睡半醒間,有輕柔的咯咯笑聲。狗剩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門縫裏能傳來樓下模糊不清的笑聲,什麽也聽不見。蘇錯被安排在隔壁的房間,這會兒也一點動靜也沒有,說不定她還在樓下和熱羅姆聊天套磁兒,企圖找到蛛絲馬跡!

腦海裏的那個聲音讓他感覺到不安,他用力翻了一個身,想把那個聲音壓下去,但是卻感覺越來越清晰:

Ces messieurs me disent :

Trempez-la dans l’huile,

Trempez-la dans l’eau,

a fera un escargot tout chaud.

清晰得他忍不住嘴裏跟著哼出調調出來,唱著唱著,他便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了,明明能聽見樓下客廳模糊而喧囂的吵鬧聲,可是整個身體卻一動不能動,思緒不由他控制地到處亂飄。

迷迷糊糊中,他夢見自己逛進了一個專門賣裝修材料的家居店,蘇錯說這裏的墻紙真好看,等到自己混到買房子的那一天,就要給臥室貼上好看的墻紙!然後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墻紙。他仔細地看了一遍,說這裏的墻紙沒有一個他喜歡的,如果讓他設計,他要藍色的背景,上面有一棵樹,樹上開滿紅色和白色的花朵,既簡潔又繽紛。於是蘇錯就嘲笑他了,這品味,還停留在幼兒時代吧。

每次她嘲笑他的時候,狗剩都手癢癢想揍她一頓。算了,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女子雖然嘴欠點兒,但每天不被她刺嘍上幾句,好像這一天就沒過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在狗剩臉上,他慢慢地醒來,仔細回味昨天夜裏殘存在腦海中的片段,發現大部分都已經模糊了。他從房間出來,下樓,看到大廳裏有很幾個睡袋在蠕動。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看見蘇錯正守著吧臺煮咖啡。

“怎麽?睡得不好?”蘇錯看著狗剩一臉的疲憊,“那就不要喝咖啡,我給你倒杯鮮奶吧?你怎麽了?自從你進了這個屋子,就感覺怪怪的,是想起什麽來了嗎?”

狗剩沈默了半晌,然後搖搖頭!

“嗨,別想了!”蘇錯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胳膊,“你放松一點,我帶你去閣樓上玩兒啊?”

“閣樓有什麽好玩的!”喝了點熱咖啡,狗剩的臉色好看多了,他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孩,突然想起昨天攬著她摸黑亂走的情形,身上感覺有點燥熱,他擡眼看看窗戶是不是關得太緊,不透氣。

偏他這不自然的樣子蘇錯一點都沒有覺察到,“熱羅姆說他們家的閣樓有一百多平,有很多舊東西扔在上面,讓我隨便看隨便翻,保證沒有前女友的內褲絲襪留下……”蘇錯說著咯咯咯笑了起來,讓狗剩感覺很紮眼!

“那小子跟你表忠心呢?怎麽還扯上前女友了?”

“他的意思是,他和前女友們都斷幹凈了!”蘇錯轉身到櫃子那麽大的雙開門冰箱裏拿牛奶,又去櫃子那裏取幹凈的玻璃杯。狗剩看著她苗條的背影,還和家裏中餐館一樣,動作麻利,難怪家裏那幫小的都安心坐著,寧可被蘇姐數落,也要被她照顧。

“他跟前女友們斷沒斷,跟你什麽關系?他想追你?”狗剩喝了一口鮮奶,冰冷爽口,一下子壓住了他胸口的心火。

蘇錯沒說話,只是笑笑,這模樣在狗剩眼裏顯得格外刺目,“這下你不用你媽煩了。”狗剩難得像這樣很沒風度地諷刺,偶爾蘇錯也和他說說自己家裏的事情,特別是恨不得馬上把她嫁出去的親娘,但是她沒有在他面前提起過嚴勇。

蘇錯動作稍微凝滯了一下,然後回答他,“我可沒打算找個鬼子……”

“你不是天天羨慕文曙碧要生混血寶寶嗎?怎麽又不打算找鬼子了?”狗剩繼續問。

“我怕找個鬼子沒法吵架。用漢語吵,他聽不懂,法語吵我吵不過。不能吵架的人生是多麽寂寞!”

“找個能用漢語和你吵架的鬼子……好像不太容易!”狗剩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好像也不難!”蘇錯手腳不停地把昨天晚上這幫人堆了一池子的杯碟收拾起來,“你不就是個說漢語的鬼子?”

“……”

這話串上剛才的語境,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狗剩沒接話,蘇錯也尷尬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然後一臉無辜地繼續收拾,只不過,莫名其妙地臉一點點熱了起來。狗剩在旁邊看著她的臉慢慢地紅了,感覺很有趣,於是一邊啜著鮮奶一邊欣賞。

“走,我們去閣樓!”蘇錯把所有的東西都塞進洗碗機,把狗剩從座位上拽下來,“既然出來就別悶著,好容易串個門!這幫家夥還不定睡到什麽時候……”特別是有些男生非常不老實地摸到女朋友房間去了。

這座房子底下三層都是又平又直的木制樓梯,只有從二樓上閣樓的時候,是老式的旋轉樓梯,窄而且陡。蘇錯在拐彎的時候撞了一下胳膊。緊貼樓梯的墻上有一扇圓形的窗戶,從這裏看過去,能看到遠處山坡上大片的葡萄園。兩人一前一後從狹小的門口進入了閣樓。

閣樓沒有隔出空間,好大的一片面積,放了許多或密封或敞開的紙箱木箱,有的上面還罩了白色的被單。蘇錯原本也不打算刺探別人家的秘密,她在這些箱子中間繞來繞去,只是覺得好奇罷了。灰很大,她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狗剩抱著手很冷淡地看著,“這有什麽好看的,回去吧?”

蘇錯卻饒有興趣地說,“是沒啥好看,就是沒見過……”

她奔向閣樓深處,光線不太能觸及到的地方,靠墻放著一個碩大的櫃子。她用手戳戳,初步鑒定應該是實木的。被蟲子蛀得千瘡百孔的櫃門上雕刻著繁覆的花紋,上面還有一個鎖孔,插著一把老式的圓柱形銅鑰匙。

蘇錯輕輕扣扣櫃門,然後笑著問狗剩,“你說這裏面有一個納尼亞嗎?”

狗剩也輕笑了一聲,“你都多大了,還把童話當真?打開看看就是了!”

“你說的啊,我可開了,萬一裏面有什麽危險你得保護我!”蘇錯嘗試著轉動鑰匙。

一個櫃子而已,能有什麽危險,狗剩暗自好笑,再說,就憑你這舍命不舍財的勁兒,誰保護誰還真不一定。

櫃門開了,咦,原來裏面只有幾塊橫著的隔板,卻沒有底,隔板上滿滿當當放著些雜物,應該是孩子們的玩具什麽的。蘇錯拿下來一只小音樂盒,帶發條,上面落滿灰,金屬的外殼,上面站著銹跡斑斑但依然楚楚動人的舞蹈小人。她正想著試試轉動一下發條看看還能不能響,卻聽見狗剩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狗剩上前兩步,扒拉開那些玩具,露出了裏面的墻壁。墻壁上還殘留著沒有撕幹凈的墻紙,藍色的背景,有褐色的樹枝,上面開滿紅色和白色的花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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