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搖頭晃腦道：“娃兒從小便不尊老愛幼，大了也只能放牛。”

那娃兒一聽，直起身，站在瘦牛身上，舉著鞭子，理直氣壯地道：“放牛也強過百無一用的酸書生，且嘗老夫一鞭子。”

藍藍口中哇呀呀叫著，擼了袖子要上前，被清芷琉璃甚不客氣地扒拉到一邊，微笑著問那娃子道：“小朋友，你可知曉從這裏進入空響谷的路怎麽走？”

清芷琉璃一向為標準的高冷派美女，此番難得綻放微笑，便如雪地蓮花，大放異彩，那放牛娃怔怔地立在瘦牛背上瞧著她，竟是半晌沒有回話。

文蔓只怕他看得時間太長，下一會口水便要流出來，便好意提醒道：“小朋友，小朋友？姐姐問你話呢？”

那孩子方會過神來，甜甜地笑道：“兩位姐姐好漂亮的……”

文蔓很無語地道：“我們是想問你去空響谷怎麽走……”

那孩子接話道：“是呢，這麽漂亮幹嘛去送死呢？”

“呸！呸！呸！”藍藍接連唾了幾口，恨鐵不成鋼地道：“小娃子說話晦氣。”

小男孩坐在牛背上，轉身指著一條山道：“我聽爺爺說從那裏面進去，順著有曼陀羅花的地方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便到了。”回過頭來，他烏溜溜的黑眼珠在我們身上瞄來瞄去，不無惋惜地道：

“你們真的要去嗎？兩位姐姐真的好漂亮……”

文蔓掏出幾塊點心遞給他。

小男孩伸手接過，虎虎的臉上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姐姐們路上要小心哦。”

藍藍啪給了小男孩一個暴栗，搖頭晃腦地道：“小娃子，以後晦氣話少說，小心你的大腦袋瓜子！”

小男孩摸著被打的腦袋，憤憤地拿小胖手指著藍藍：“你欺負小孩，是壞哥哥！有能耐你去對付那些曼陀羅！”

文蔓笑著拉走了還要和放牛娃講道理的藍藍，向放牛娃擺了擺手，四人迅速向山路走去。他們對進入空響谷的路已經打聽了很多人，在放牛娃這裏再次得到驗證後，毫不猶豫地走上了山道。

待幾人走遠很長一段時間後，放牛娃將點心放在鼻前聞了聞，滿意地收在懷中，驅牛往山下走去。

他的臉上現出一絲狡黠的笑，一邊笑一邊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又一批人，趕緊回去告訴哥哥。”

……

曼陀羅花，是一種帶有神秘色彩的花，又名彼岸花、佛花。這些名字堆放在一起，足可讓人想見其特殊的品味和特質。

彼岸便是人生另外的岸；佛花便是讓人想明白，安然地到達彼岸。

空響谷之所以難進，便是因為谷前有大片曼陀羅擋住了谷的入口。

整個綿垣山脈中也只有空響谷外有這種花，一路走來，這些花以各種詭異的姿勢卷曲著花瓣，囂張地伸展著花蕊，顏色從妖孽的紫、水洗過的粉、神秘的藍到觸目驚心的紅，從樹林中的星星點點到層層疊疊地鋪陳，呈現出一種妖冶、動人心魄的瑰麗，

這驚心動魄，不僅是指外貌。

曼陀羅花為花中精靈，性子極邪。能釋放無形的毒霧，讓人產生無法控制的幻覺；能殺人於無形，讓你在不知不覺中到達“彼岸”；能進行瘋狂地攻擊，讓你在痛苦中體驗“佛性”；能靜而後動，嬉弄你於手足之間。總之你若順從了它的心意，它可與你相安無事，你若不禮貌地擾了它，它便用盡各種法子對付你。

這一系列的形容頗讓文蔓有手足無措之感。他人的心思她尚且不能體會，此番卻要去揣摩性情不定的另一個物種，讓她覺得實在有些勉為其難。

出發前，他們均已服用過完顏長風特制的藥丸，但瞧著眼前的精靈花漫天散發著妖冶的瑰麗，文蔓很不確定他們這一路的行走到底是擾了它還是沒擾。

正忐忑間，突覺身邊一路絮叨不休的藍藍安靜了很多，她疑惑地瞧過去，只見他的眼神中竟透出一股茫然，那嘴型仍然是一張一合地，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想必是藍藍用力太多，把嗓子喊啞了，文蔓正待湊到他的身邊仔細聽聽他在說什麽，一顆小藥丸嗖一下射入藍藍的喉中，他喉嚨動了一下，眼睛瞬間清明了很多。沒多會，便恢覆了正常，隔空向完顏長風一拱手，口中終於透出了聲音：“多謝先生”。

完顏長風雲淡風輕地一笑：“花會越來越多，再走一會你們即可回去了。”

“公子讓送你們到谷口，不到地方絕不可回去。”清芷琉璃淡淡回了一句。

秋風透體，文蔓聽見清芷琉璃的話，心頭卻突然有些煩躁，周圍的景象越來越朦朧，滿眼鋪陳的艷麗一會變成綺麗的彩霞，一會又成為絢麗多姿的錦緞，她正糾結是投入它們的懷抱還是摘了來披在身上，耳邊突然響起天籟般的歌聲：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汗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這旖旎的情歌迅速叫醒了文蔓，把她被曼陀羅花差點拐走的心思喚了回來。早就聽說清芷琉璃的歌聲名動京城，卻不料達到如此美妙的境界。遠遠看去，只見她衣袍飄飄，長發舞動，如魅如仙。歌聲似如一股山中清泉緩緩從地底湧出，清脆激蕩著周邊山石，與山中寂靜的鳥蟲啼鳴合成最純凈的天籟之音，亦憂亦幻，空靈澄澈，直穿心底。

文蔓心中登時靜如止水，一片清明。聽她歌聲中的金石之回音，越來越清晰，不由甚是嘆服。

完顏長風在一邊笑道：“清墨公子送她的這身回音服，今日算是派上用場了。這西疆才有的寶物，與這歌聲倒是絕配。”

文蔓恍然大悟，正待上前瞧個仔細，藍藍在一邊哭喪了臉道：“你們都有，卻只我沒有。”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帶著一條長繩的小荷包，一把塞給文蔓，頗為意氣地道：“你的！公子特意囑托，讓你在谷中時時都要要戴著，無論何時都不可摘下。”

文蔓詫異地接過，放在鼻前聞了聞，沒有任何味道，捏起來似是一粒珠子。

“是夜明珠？”她驚喜地道。若此珠子價值連城，回頭便可賣了，做為做生意的本金。

藍藍不屑地道：“俗氣！公子出手，必是世間罕見的寶物，且存好了！”

文蔓默默撐開長繩，將荷包掛在頸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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