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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盜賊擄掠入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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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世道不太平,城外據說盜賊四起,城裏的治安官倒是接到上級命令,帶隊出城剿過幾次,可惜沒有任何成效,回來倒是鼓吹殺了多少盜賊,人頭卻沒見幾個,反倒是接連收到大小商隊被搶劫的消息。圖勒拜克懶得理會其中的齷齪,他本可以跟隨南下的商隊,掏些錢當做保護費,可是一想自己就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吟游詩人,又想順便邊走邊去下面的村鎮賣唱賺些錢,於是就大膽地獨自一人上了路。

這是一條官道,從北方的占陀羅郡直達南方的鮮羅郡,是王國東部幾個大郡之間最主要的交通要道。出了城不遠就是著名的加基爾森林,那是一片橫貫王國中東部的數千裏長、近百裏寬的原始森林。

官道年久失修,路面坑坑窪窪,兩道深深的車轍彎彎曲曲地向遠方蔓延。圖勒拜克一路行來,甚至不得不跳過兩條橫貫了官道的半米多深的大坑。眼看太陽逐漸升到半空,他熱得上衣已經被汗水浸濕,回頭看看時,道路上竟然沒有了其他行人。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他終於看到了前方有活動的人影。再走近時,似乎是某個車隊在休息,然後一名騎士遠遠地朝他跑來。

一個彪悍的光頭男伸出長矛攔住了趕路的圖勒拜克,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冷冷地說:“先等一會兒,路人!”圖勒拜克無奈地退到路邊,擡頭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他從背包裏掏出一塊面包,就著水壺吃了起來。他認得這個光頭男手中長矛上的旗幟,正是早上出城門時等待的那支車隊,安馬亞的邦金洛子爵家的車隊。

“前面是怎麽了?”圖勒拜克問了一句。光頭男看了一眼圖勒拜克,發現他後背背著一把琴,再看裝扮,似乎是一名吟游詩人,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他覺得圖勒拜克沒有其他的企圖,於是沒好氣地說:“路中間有十幾道大溝,我們的馬車過不去了。”圖勒拜克聳聳肩,繼續吃他那塊摻了大量鋸末的黑面包,一面四處瞅著準備找棵大樹休息一會兒。

光頭男看著坐在路邊吃東西的圖勒拜克,拍馬走遠了幾步,四處看了一眼,跳下馬來,把長矛插在路上,站在路邊朝草叢撒尿。圖勒拜克聽見細細索索的水聲,有些厭惡地扭頭看了一眼,卻恰好看見一只箭從路邊的樹林裏飛了出來,正插在光頭男的脖子裏,光頭男一聲不吭仰天朝後倒去,一股血水噴了出來,那只箭尾猶自嗡嗡抖動。圖勒拜克張大了嘴,他打了個激靈,回頭朝樹林裏看了一眼,隱隱有人頭攢動。

不遠處的車隊那邊傳來一聲大喊:“有盜賊!”圖勒拜克連忙彎了腰,左右看了一眼,連忙自覺地五體投地趴了下去。路兩邊的樹林鉆出幾十個身影,大聲呼喊著“殺”從他身邊奔跑而去。他偷偷側臉望去,看到一群平民穿著的盜賊們揮舞著長矛、鐵叉、流星錘,朝不遠處的車隊圍攻上去。

官道兩旁的樹林裏不斷躍出拿著兵刃的盜賊,呼喊著朝車隊逼近,喊殺聲、慘叫聲不斷傳來。一雙牛皮靴出現在眼前,在他面前頓了一頓,圖勒拜克連忙低下頭,這可不是他第一次遇到攔路搶劫的盜賊了。

牛皮靴的主人開口說話了:“擡起頭來,吟游詩人!”於是圖勒拜克擡起頭來,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手裏握著一把寬刃雙手劍。“從哪裏來的?”那人問到。“烏德城。”圖勒拜克老老實實地回答。“要去哪裏?”壯漢不緊不慢地繼續發問。“因陀羅郡泰羅城。”圖勒拜克盯著壯漢握劍柄的手,額頭的汗又不爭氣地冒了出來。“別去了,跟我上山吧。”那壯漢握劍柄的手緊了緊,又松了松,盯著圖勒拜克似笑非笑。還能說什麽呢?現當頭是小命要緊啊!圖勒拜克無奈地點了點頭。

車隊那邊的戰鬥還在繼續,盡管事發突然,護衛們仍訓練有素地迅速依托馬車結陣。盜賊中有弓箭手,騎在馬上的護衛很快被一一射落,然後被群擁而上的盜賊們亂劍砍死。慘叫聲、怒喝聲夾雜在一起,圖勒拜克趴在地上---之所以選擇這個姿勢,只是因為他不喜歡下跪而已,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只鴕鳥一樣。

壯漢仍舊站在他的身前,圖勒拜克側過頭偷偷看去,遠處的商隊被大約一百多號盜賊圍攻,仍有盜賊不斷從去路的方向奔跑過來。有上了馬的護衛,然而來不及策馬,就有十幾根簡陋的長矛戳了過去,然後慘叫著跌下來。還是有漏網之魚,有一名彪悍的護衛殺了七八個圍攻的盜賊,從包圍圈裏沖了出來,朝烏德城的方向奔去,直直地朝圖勒拜克的方向跑來。

圖勒拜克不禁擡起了身子,身前那壯漢大吼了一聲,雙手橫握住寬刃劍,右小腿朝前邁了一小步。那名護衛渾身是血,鎧甲顯然是臨時套在身上的,他手裏握著長矛,兇狠地策馬直沖了過來。壯漢動作快而有力,先把長矛用力格擋開來,接著掄圓了劍,狠狠地斬了下去。

一顆碩大的馬頭被斬落在地,沖天噴出的鮮血甚至飛濺了圖勒拜克一臉。那匹馬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一聲嗚咽,繼續朝前沖了幾步,頹然倒地,揚起了一地的灰塵。護衛左腿被壓在了馬身下,痛苦地哀嚎起來。壯漢走上前來,舉起了手中的劍,圖勒拜克楞楞地看著那名護衛,看到他的眼神透露出祈求的哀傷,不禁閉上了眼睛。想起剛才那一幕,他心裏不斷地用純正的漢語罵著:臥槽!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平息內心的激動。

圖勒拜克並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但卻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狂暴而血腥的殺人。他本以為自己看淡了一切,然而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才覺得自己有些可悲。

不遠處的盜賊們歡呼了起來:“波希塞利達,威武!”名叫波希塞利達的壯漢隨意地在已經被自己殺死的護衛身上擦了擦劍身,然後朝車隊旁走去。戰鬥基本已經結束,除了投降的,其他的商隊夥計、護衛們都已經變成了死人。一名拿著鐵叉的盜賊踢了圖勒拜克一腳,押著他跟著波希塞利達走了過來。

有盜賊喜滋滋地上來說:“頭兒,車裏都是好東西!”波希塞利達點點頭,徑直走到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商隊主管面前---他是最堅決地指揮手下抵抗的,可笑的是卻毫發無傷。

“納孔,沒想到你居然沒死!”波希塞利達用劍挑著商隊主管的下巴,好讓對方擡起頭來。肥胖的商隊主管臉色蒼白,滿臉虛汗,拼命擡起頭,生怕波希塞利達手一滑就把他砍了。他勉強擠出一個虛假的笑臉:“塞利達,好久不見!”

“是嗎?我怎麽記得我們在一年前還見過一面!”波希塞利達冷冷地說。商隊主管納孔突然挺直了腰,自從他聽到盜賊們歡呼“波希塞利達”就有了必死的覺悟,與其卑微地毫無用處的求饒,不如爽爽快快地挨上一下。“沒想到你還真做了盜賊!上個月我們的商隊也是你劫的吧?”納孔問到。

“是的!邦金洛維托一年前帶給我的一切,我會一點一點償還的!”波希塞利達咬牙切齒地說。

“住嘴,賤民!是維托.邦金洛子爵!註意你的稱呼!”納孔蒼白著臉,身為一名狗腿子,他要努力維持自己主人的尊嚴。

波希塞利達一楞,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身為一名諾多人,竟然連名字都要改得和薩瑪特人一樣嗎?還真是忠心啊你的子爵大人!”

“呸!不要用你低賤的諾多語稱呼高貴的呼爾德人!”納孔大聲呵斥著,看得圖勒拜克直想給他豎個中指,這得多無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波希塞利達沒有理會這個虛弱的胖子,轉身對手下命令到:“打掃戰場,統計咱們弟兄的傷亡!”盜賊們紛紛散開,一名盜賊走了過來說:“頭兒,咱們的人死了十六個,重傷九個,輕傷三十多個。”波希塞利達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沈,他看到圖勒拜克被押著站在不遠處,沒好氣地說:“嘿,吟游詩人,你也去幹活吧!”

於是圖勒拜克很榮幸地分配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配合一名盜賊去切割那匹被斬掉了腦袋的馬。現場很快被打掃幹凈,死去的商隊夥計和護衛們被剝光了衣服鎧甲,整齊地擺在路邊,旁邊還有一輛斷了車軸的馬車,以及那匹被割得只剩下骨架的沒頭馬匹,還有那個插在車廂前的碩大馬頭,仿佛示威一般。

盜賊們把完好的馬車驅趕著朝森林走去,圖勒拜克背著一大袋切割好的馬肉,血水順著袋子滲了出來,把他的後背都浸透了。飛蟲嗅著血氣趕了過來,圍著他亂轉。看著其他被收繳了武器的護衛和夥計們背著一具具戰亡的盜賊屍體,圖勒拜克一下子心平氣和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盜賊,正是剛才切割馬肉的那個。這家夥腰間掛著一把寬大的切肉刀,矮小的肩膀上扛著半片馬身子,還吊著四條馬腿。整個隊伍沈默地走著,只有劈砍樹枝和蒼蠅的嗡嗡聲。

森林裏的路並不好走,巨大的樹冠遮蔽了陽光。馬車時不時被地面凸起的樹根和土坑阻礙,於是圖勒拜克一次次放下背上的袋子,上前去幫忙推車。就這麽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圖勒拜克發現樹木似乎變得稀疏,而且也沒有那麽高大了。看著腳下叢生的雜草,他覺得現在應該是走在一條廢棄多年的道路上,一塊半埋在地下的石碑確定了他的想法,那是一塊道路兩旁常見的邊界石。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一個騎馬的盜賊得意洋洋地朝隊伍後面跑來,嘴裏大喊著:“休息!全體休息!”圖勒拜克小心翼翼地卸下袋子,然後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陽光從低矮的樹木間穿過,他第一次覺得這陽光還挺溫暖的。

任由蚊蟲在身上爬來爬去,圖勒拜克就是不想伸手去趕一下,他覺得自己的後背和肩膀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去河邊洗洗吧。”有人對他說話。他努力睜開眼,然後看到了波希塞利達。於是圖勒拜克努力地爬起來,跟著一群盜賊朝不遠處走去。大約走了三分鐘,圖勒拜克看到一條河,或者說是小溪。

這是寬車河啊!圖勒拜克心想,他看著河水流去的方向,發現整個隊伍已經從出發時的東方朝東南方轉去。噴了馬血的臉上雖然擦汗的時候擦了不少,現在仍未完全凝固。圖勒拜克走近河邊,胡亂洗了一把臉,然後伏下頭使勁喝了幾大口河水,然後舒服地緩了一口氣。

“你可以把衣服洗一洗。”波希塞利達蹲在不遠處洗著臉,對圖勒拜克說。看著圖勒拜克疑惑的眼神,他指了指頭頂:“天太熱,我們歇一會兒再走,先把午飯吃了!”圖勒拜克點點頭,說:“謝謝!”

河上游有盜賊在洗馬肉,還有的在洗菜,不用說就是車隊的繳獲。圖勒拜克脫了衣服,學著其他盜賊,跳進河裏洗了個澡,然後把衣服洗了一遍,掛在樹枝上晾著。

波希塞利達光著上半身,坐在河邊找了一塊石頭磨一把匕首。幾個盜賊在河裏嬉戲,還有一些跟圖勒拜克一樣,光著身子坐在河邊曬太陽,嘴裏說著家常。圖勒拜克突然有些恍惚,他覺得這些人就像是這麽多年游蕩生涯見過的那些鄉下人一樣,質樸而且簡單。

半個小時後,午飯時間到了。圖勒拜克穿上了半幹的內褲,把上衣和褲子披在了背上。那些盜賊們嬉笑了他幾句,然後光著屁股舉著掛了衣服的樹枝,大搖大擺地朝營地走去。

臨時“營地”的雜草已經被胡亂清理了一下,馬兒被卸了套子,栓在一旁吃著青草。幾口大鍋支在中間,發出咕嘟嘟的響聲和香味。盜賊們輪流去打飯,每人一木碗大鍋裏熬的馬肉湯,蒸熱的黑面包堆在木筐裏,而且居然還有酒。

輪到圖勒拜克的時候,做飯的盜賊廚師在發給他的木碗裏盛了一大塊肉,旁邊的廚師看了一眼圖勒拜克瘦弱的身體,遞過來兩條黑面包:“多吃點,小夥子,你可真的太瘦了!這可是沒有摻一點兒木屑的面包!”圖勒拜克第一次發現自己穿越而來這具身體帶給他的好處,果然還是年輕好啊!有著快40歲心理的圖勒拜克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那19歲,或者20歲瘦弱的身體,端著飯走到一旁的樹蔭下。

吃過飯,圖勒拜克和俘虜們幫忙清洗了餐具,收拾好一切,然後倒在一顆大樹下睡著了。睡了有大約一個小時,一群人又繼續上路了。太陽依舊強烈,蟬鳴和嗡嗡的蒼蠅騷擾著人的耳朵。

圖勒拜克突然發現自己一路走來,每隔大約半裏就會出現在樹根和草叢包圍下的布滿了青苔的小石碑,而這些石碑文也正是兩排呈直線狀分布,圖勒拜克終於確定,他現在所走的的確是一條被廢棄的道路。

透過稀疏的樹枝,前方隱隱看到一片丘陵和矮山,有幾道淡淡的青煙升起,圖勒拜克恍惚著努力回頭看了一眼,太陽已經落在遠處的樹枝頭。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開朗,沒有露出地面的樹根和纏繞交錯的野草絆腳,圖勒拜克呆了一呆,然後終於松了口氣:總算到賊窩了!

入眼處是一大片包圍在樹林中的空地,一圈石頭、根木交錯搭建的圍墻,圍墻外面還有一圈三四米深的坑,跟隨著隊伍走過吊橋,看著大門兩側的望樓,圖勒拜克覺得自己不是進了賊窩,反而像是進了軍營,雖然這“軍營”看著無比的破舊。

圍墻、望樓和吊橋帶著明顯被修葺過的痕跡,那些砍伐的樹木看上去還很新,只是圍墻外側的坑內還有許多的雜草未被清除,這曾經的護城河已經沒什麽作用了。

圍墻和望樓上有盜賊在巡邏看守,隨著隊伍所有人都進了營地,吊橋也被緩緩升起。營地內倒是很整潔,修建了兩排簡陋的木屋,地面的雜草樹木都被清理的幹幹凈凈。跟隨著盜賊把背著的馬肉運到廚房,圖勒拜克註意到營地裏駐紮的盜賊數量似乎不多,他看了看營地後方不遠處的矮山,似乎想起了什麽,皺了皺眉頭。

有一名盜賊騎上了馬,朝不遠處的矮山奔去,圖勒拜克被趕到營地中間,和那幾個被綁的商隊夥計和護衛們蹲在一起,等著馬上就要臨近的命運。他註意到那個叫納孔的商隊主管,這個胖子的臉上帶著怪異的神色,充滿了恐懼、疑慮和惶恐。圖勒拜克盯著他看了一陣子,覺得很無趣,於是一屁股坐在了還有些發燙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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