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香味，是月季花香，像姐姐的味道。

終於，翻身而下，拉開門腳步踉蹌的走進溪露苑，姐姐很安靜的躺在□□，目光微微瞇著，看向不知名的某處，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姐姐？”明明只有幾步路，她卻覺得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姐姐的眼睫似乎動了動，目光依舊沒有流轉。

“寧兒。”朱允浩端坐在床前，聲音暗沈沙啞，更是透著恐懼。

慕寧似乎眨了眨眼，又似乎什麽也沒有，視線依舊凝著一方，最終，緩緩的閉上了眼。

“慕寧---”

“姐姐---”朱允浩雙唇顫抖，俊逸的面龐死灰一片。慕妍便只身沈默著，呆站著。

紅顏如夢(1)

“寧兒…”死死的盯著床榻上的人兒，她的容顏是那麽的平靜，仿佛睡著了一般，朱允浩顫抖的伸出手，然而，這手卻怎麽也無法落到慕寧平靜的臉上。

“王爺，王妃她，已經是去了。”宮人在邊上輕撫道。

“不會的，不會的…”朱允浩搖搖頭，他好不容易要給她幸福，好不容易能天天看到她，怎麽可以，她怎麽可以就這麽的走了呢？猛地，他雙膝跪地，“老天，我求你不要帶走寧兒，我求你不要，不要帶走她，我願意舍棄生命，只求她平安無事…”

朱允浩的聲音盡是悲愴，盡是絕望。

原本尊貴的地位，權勢仿佛在一瞬間消失，剩下的只是一個平凡人哀默無助的祈求，宮人們的哭喊聲都悄然而至，他們楞楞的望著他們視為神一樣的男人，跪求蒼天不要帶走他愛妃的性命，他們的眼裏是震驚，是難以置信…眼底的哀傷本是沒有的，望著他們的主子如此舉動，不知不覺間，他們的眼底竟有著淚水湧動，啜泣聲四起。

慕妍始終僵硬著身子，腿忽然一軟沒了重心，狠狠地跌落在冰涼的地上，一陣寒意伴隨著濃烈的熏煙沒入氣息中，潰爛了的沈香木屑與藥汁味使她感到一陣惡心，恍惚間憶起朱瞻基說過的話，想死，別忘記帶上你那可憐的姐姐。

從前，覆仇是活著的全部，原來自己真的是錯了呢，失去竟會這般痛苦。

她以為自己是堅強的，文府被宣判死罪的那一刻都沒有這般仿徨無措，一直想著活下去總會是好的，卻不想自己終是會為年少輕狂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頭一回，想要這麽不顧一切的沖出去，身後傳來丫鬟驚叫的聲音，“慕妍姑娘，外頭下著雪…”

下著雪，怕什麽？終於，所有的人都不在了，茫茫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孤獨艱難的行著。

這一切，全是拜那個男人所賜，他的殘忍，他的誤解，她統統接受，他的真心，他的寵愛，也大抵不過如此吧…

她可以什麽都不要，卻想看看他痛失所愛的樣子。

盡管一路踉踉蹌蹌，已顧不上許多，在跑出王府大門的那瞬，腳步卻不由放慢，之所以不顧一切，是因為心裏有著執念，如今呢，又該何去何從？

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著，積雪很厚，鋪天蓋地的白，腦海中一片眩暈，慕妍終是狼狽的跌落在雪地裏，不覺得疼，不覺得累，心早已麻木。她的意識仿佛被人抽空一般，雙眼空洞的盯著蒼穹，無聲哭紅了雙眼。

原本權傾朝野的文府該是名門望族，卻在一夜之間沒落，還莫名擔上一個謀逆叛國的罪名，也終於體會到了旦夕禍福皆是掌握在那個男人手中，一切榮辱皆由他說了算。

身著狐貂襲襖，徘徊在絕望的邊緣，如果事跡早已敗露的話，想必自己與南國之間的計劃朱瞻基也是一清二楚，那朱允浩把自己帶回王府…

一想到朱瞻基與自己在上元節的巧遇，再到他強勢把自己變成小奴才，之後北征父親戰亡，家族的破滅，接著他幫她覆仇，到最後的奪子之痛…這一切相連起來，竟是一個完美的陰謀，它完美得近乎虛幻，到不可置信。

整整十年了，安南國王子隱藏在文府整整十年。他在中原籠絡了多少軍事機密，收買了多少朝廷命官，而聲名遠望的父親又在其中得到了多少好處呢？

紅顏如夢(2)

慕妍晃了晃腦袋，想要甩開這些煩人的思緒，不是不認清事實，而是無法認清，那個人，畢竟是親生父親，而她不想，也不願去想這背後的算計。

羽西，大哥是安南王陳熠？難怪聽南嫣口中談起‘熠，三爺，’南國只有國姓為陳吧，自己為了報仇，與大哥勾結，對朱瞻基的恨真的到了如此地步嗎？

造就今天的一切，兇手是自己，是自己。

她被自己的想法著實嚇了一大跳，父親籌劃了十年的計劃都被他揭穿，朱瞻基身在金鸞座椅之上，竟能將一段隱藏了十年的計劃給揪出水面，他是神人？身為皇室帝裔，該是養尊處優的王者，仿佛能洞悉世間一切。可想而知，他是一個多麽可怕的人，一切皆逃不過他的掌控之中。

四周那麽靜，北風回旋時還有低低的嗚鳴之聲，宮燈在風雪裏輕搖晃著，和月影一起，投在了這雪地上，一如她此刻的心情，自嘲帶著些許譏諷，譏諷自己把自己弄進了死胡同。

落雪飄搖，風幕卷袂，在這莊嚴豪華的大門前慕妍見到了南木，還有落玄，她如傲雪寒梅般孤立在南木身後望著自己，目光微微含著覆雜。

恍如隔世，南木那雙沈澱了憂傷的眸子依然深邃，仍是一身炫黑的祥雲錦袍，烏黑如墨的發絲隨意攏起，一如既往的邪魅優雅，他不要命了嗎？難道都不知道帝都正四處通緝他這個與安南王合謀之人。

慕妍黯然垂低下了頭，十指糾結著，心思千腸百轉，突然，手臂被一雙厚實溫潤的大掌握住。他的掌心好暖和，慕妍下意識的想著，反手握住了那只手，想涉取更多一些溫暖，

“計劃敗露，我是來帶你離開的，與其想著死，不如好好的活下去。”他眼含憂傷，小心翼翼的說道。

瞬間的沈寂，只覺眼眶酸酸的，“你知道帶走我的後果是什麽嗎？別天真幼稚了，如今事跡敗露，且不說大哥會不會處置我，那個人是一國之君，無論我對於他來說是多麽微不足道，到底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於尊嚴於國辱他都不會放過安南，到時候兩國戰亂一起，你不仁不義不說，我便更加成了紅顏禍國，你不是在救我，而是將我置於萬劫不覆之地。”

南木聞言一怔，“你說什麽！”他的聲音不再淡漠，還夾雜了一絲緊張。

既然決定來這裏尋她，這些問題他會沒想過嗎？

“慕妍，只要你願意放下這些，都不會成為阻礙我們在一起的理由，說到底，是你不愛我。”

兩個人目光流轉，任何一條微不足道的阻隔，就足夠令他們今生咫尺天涯。

他問的這句話，慕妍自己都從來沒想過，心中一稟，之前的暖意瞬間被卷席一空。

愛，多麽諷刺的字眼，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除了屈辱什麽都不是，她不要再跟這個字扯上關系，一點都不要。

她薄涼的笑讓南木的臉色一點點被凍結，隨後她帶著自嘲的嗓音說道：“一個他人所不屑的女人，殘葉敗柳之身，又哪裏值得您去愛？”

“當真不隨我回安南，從此一別同陌路，你不後悔嗎？”

“永遠不悔。”四個字而已，許久她才說出口。

紅顏如夢（3）

早該料到的答案，卻還是深深被刺痛了，那是代表什麽，她是因這些束縛而不能跟自己走嗎？他理解，她有她的顧忌和牽絆，她有她的無奈和身不由己，他也可以慢慢去等，然後幫她去處理一切。

想到此，南木慢慢恢覆神色，眼角帶笑道：“我不介意，即便你愛著他…我依然愛你。如果我南木只想要個清白之身的女人，亦或在意世俗的眼光，又怎會只身犯險來帶你走？只因我願意代替那個人的位置，來照顧你，生生世世。”

他當即又是一陣笑，嗓音低沈宛如天籟，聲音雖然有些矛盾，但卻是像下了很大的決心，“第一次分別，你淪為宮婢，第二次，你與朱瞻基北郊閱兵，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手，妍兒，該是你放下那些紛紛擾擾。”

苦笑，放下？她想這輩子都不會，對那個男人的恨，已然放不下了。

南木的深情厚誼，讓慕妍感動於心，片刻的怔仲她當真想就此隨他去了。

可是，她到底不是別人，而是文慕妍，一個背負血海深仇的人，便註定了不會輕易得到幸福。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既如此，我還是愛他。”話出口之時，他還未痛，她已血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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