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戰後快二十年，第一件……不那麽負面的、關於馬爾福的頭條，居然是父親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挖墳開棺。

莊園附近的家族墳地，此時被記者和看熱鬧的巫師圍堵得水洩不通。

這個新聞的爆點，一方面在於巫師們幾乎從來沒有人去研究屍體，甚至，研究高度腐爛、也許已經白骨化的屍體一直被認為是異端，因為有很多黑魔法的原料是死人白骨；另一方面，更在於被開棺的主人公，是已經在巫師世界足夠受人恥笑的馬爾福家族。

公眾當然會認為，這是對馬爾福家族的另一重羞辱——在幾乎已經不能更恥辱的情況下。

被攝魂怪之吻奪走靈魂，死得無人問津，更要在多年後連屍骨都不能保全——哪個純血會有這等遭遇？

對昔日輝煌的落寞，這些……假惺惺的唏噓，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德拉科都能在圍觀群眾臉上看到。

而在德拉科對面，墓碑另一側站著的魔法部官員中，傲羅司司長哈利臉上的惱火、同情、甚至……心痛，也是能夠明顯辨別出來的。

格蘭傑臉上，是嚴肅、敬佩，當然，也混雜著同情。

德拉科盡量不讓這些多此一舉的同情煩擾到自己。他平靜地環視了一圈人群，告訴自己，他很滿意。

滿意的原因在於——今天如此大的聲勢和陣仗，其實有德拉科自己的宣傳。

這是一個表現自己——這一個出自斯萊特林的、新任魔法部傲羅小領隊的大好機會。

還有什麽行為能比為了案件貢獻出自己父親的遺體更能表現他的大公無私和顧全大局呢？

沒錯，他就是在利用父親……

德拉科對自己苦笑。父親如果死後真的有知，大概……會為自己驕傲的吧。

以父親的做人原則，他才不會對自己生氣，他會拍著自己的肩膀，說做得好。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這才是一個馬爾福，他會這麽說。

看吧，連天色都在鼓勵他——清空萬裏。

德拉科眼角餘光註意到了一個女記者，如果他沒記錯，這位應該是預言家日報的，她一直頗感興趣地看著他，眼神躍躍欲試。

德拉科輕不可聞地深呼吸，側頭，對女記者露出職業假笑——溫和、挑逗。

——來采訪我吧，小姐，我有很多很多故事。你我要一同塑造一個迷途知返、痛定思痛的馬爾福形象，你的讀者們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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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結束，父親的屍骨直接被運送到了魔法部。

按照哈利臨行前面無表情的指示，德拉科會去辦公室和他匯合。

可他剛推開傲羅司司長的辦公室，卻發現了格蘭傑正坐著辦公桌前的椅子裏，正和哈利爭論著。

“……按照部裏的規章制度，我的確有權力直接批準馬爾福的行動，哈利，而且這個行動是有其必要性和合理性的；這次，感情用事的是你。”格蘭傑耐心地說。而哈利正面對著窗戶，背對著辦公室門。

德拉科忽然異常煩躁，他原本以為自己一定能正確看待父親棺材中已經白骨化的屍身——父親早就不在了，這些只是生態循環中人類留下的肥料。

可人的思想畢竟不是簡單的課本語句……

他清清嗓子，喚起兩人的註意，“如果這就是你們今天要找我討論的話題，恕我不能加入，我還有很工作要做。”

挖都挖了，有什麽好談的。

他也不需要哈利的同情和安慰，他只是一個利用自己父親作秀的馬爾福。

哈利從床前轉身，眉頭依然打著結。

“坐，傲羅馬爾福，”他指了指自己辦工桌前的另一把椅子，“放心，我今天找你來是談案子後續部署的，不會再談論你父親的屍骨挖得應不應該。”

德拉科在入座的過程中，格蘭傑站起身，和他友好地握了握手。

這就是讓德拉科永遠都無法理解的格蘭芬多大度精神……

哈利也入座，雙手在辦公桌上扣成類似於鄧布利多的塔尖狀，“初步報告已經出來了，屍體上的確如弗蘭肯斯坦後代的筆記，骨頭上有七個洞……關於這些洞的成因，魔咒、魔法史、神奇動物專家以及變形學的專家們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由於這是前人從未涉足過的領域，我不認為我們短期內還能有什麽成果。”

德拉科註意到哈利開始盯著自己。

“而我們的發現，也只能證明對手使用的抽取魔力的魔法或者魔藥，有極大的可能是從攝魂怪那裏得到的靈感。”哈利在“可能”這個單詞上狠狠咬字。

“這就是我之所以最初不同意這個行動的原因，”哈利對德拉科說：“你們家族的犧牲，換來的成果不夠明晰。”

德拉科只想翻白眼，他擺擺手，甚至差點兒直接站起來走人，他有其他的目的，但格蘭傑在這裏，他無法向哈利解釋。“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討論這個問題了。”他冷漠地說。

哈利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德拉科毫不示弱地回視。

格蘭傑搖了搖頭，“案子，哈利。”

哈利回神，輕嘆一聲，“好吧，”他低頭想了想，似在組織語言，“正如我說的，目前我們手頭的線索，依然無法準確指向愛因斯坦基金會。而我們除了名字，甚至還對這個組織的架構以及成員一無所知。所以，我們必須提出新的偵破方向。”

“我無法理解為何我們完全無從下手，”哈利繼續說：“如果他們資助的是麻瓜出身的學生，總要有一個渠道，能讓這些受困學生提出申請之類的吧？”

德拉科想了想，看向格蘭傑，“你就是一個麻瓜出身，你什麽小道消息都沒有嗎？”

話音剛落，想到自己學生時期曾經叫過她“泥巴種”，登時有些臉紅。

格蘭傑面色淡然，“也許我從來都不需要資助？畢業後，我的發展一直比較順遂……我運氣好，沾了哈利的光。”

“梅林！”哈利煩躁地反駁，“我早就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這跟我沒關系，你的成就靠的是你的才華和努力。”

格蘭傑不置可否地聳肩。

德拉科轉頭看著哈利，“所以，你覺得我們的突破口會在那些畢業後職業發展不順遂的麻瓜出身巫師那裏？”

“你必須得承認，對麻瓜出身的歧視，雖然有改觀，但實際上一直存在玻璃天花板。”格蘭傑說：“我是個例外，因為我有戰爭英雄的身份加成。”

“別這麽說，你的能力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到。”哈利揉揉眉心。

格蘭傑不甚在意地擺手。

“而且，這近二十年的和平，讓巫師的人口換代不再那麽劇烈了。當然，我並不是在說這是一件壞事——那種伏地魔時不時就滅掉一個姓氏的歷史是病態的、災難的。”她嚴肅地說：“只是青壯年巫師現在牢牢把握著中高層的職場和經濟地位，年輕人出頭的機會的確越來越少了。”

“就像你的秘書，”她對哈利說：“艾米麗，放在戰後巫師人口稀缺的頭一兩年，她現在至少是一個傲羅小分隊的頭領。”

“而你最早根本不想配置秘書，用你的話說，你不需要專門雇一個人給你端茶倒水，只是看到艾米麗要因為出身被淘汰掉了，你才向部長申請了這個空缺。”

德拉科點點頭，格蘭傑的分析是如今魔法界的現實，他身邊的同僚的確年齡分部過於集中，剛畢業的年輕人幾乎無跡可尋。

“我在懷疑他們組織成員，以及受資助者、外圍被利用者之間有牢不可破誓言之類的東西，”德拉科說：“在美國，約翰只是想到要透露他們的組織名字，就被毒死了。”

“想想格蘭傑司長在五年級就能做到的那個魔法，”他對身側的女巫點點頭，“瑪麗埃塔·艾克莫身上的那個，如果洩露你們鄧布利多軍的秘密，就會滿臉長包？設置一個更有殺傷力的傷害性咒語，對水平高超的巫師來說完全不困難。”

“讓我總結一下，”哈利靠向椅背，一邊思考一邊說：“你們認為，這是一個由就業危機引發的矛盾？導致麻瓜出身的巫師抱團，而斯萊特林成為了他們攻擊的目標？！”

“就業危機也許只是□□，”德拉科聳聳肩，“不在壓迫中爆發，就在壓迫中滅亡。由伏地魔領導的兩次巫師戰爭中，麻瓜出身巫師們的經歷足夠慘痛。也許，他們這些巫師中終於有人明白了這個道理。”

“而斯萊特林……雖然這麽想讓我非常痛苦，但我感覺，我們只是一個愛因斯坦基金會用來牟利的工具。”他稍稍低頭，壓抑下自己的悲憤，盡量用自己最冷靜的聲音，“他們的運營需要資金，對嗎？也許，他們就像獵人，打獵正巧在這個時代背景下落單的我們——賣掉皮毛和肉。”

“這是唯一合理的分析。”他穩定住了情緒，“我們現在如此式微，他們沒必要拿我們報覆。如果他們真的和我們有私仇，那麽，看我們在困苦中掙紮，比直接殺了我們應該更解氣。”

“德拉科……”哈利低聲說。

他搖搖頭，“這是現實，哈利。”

作者有話要說： *垃圾作者現在在家，我媽根本見不得我在電腦前坐……就，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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