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見到唐九淵的那一瞬間，他尖聲大叫，同時不要命地向門口撞去。

可惜唐九淵根本沒有給他尖叫示警的機會。

一雙手從悄無聲息地從背後扼住了他的脖子。

向野的脖子曾經被這雙手抓住過一次，所以他的面色變得格外的驚恐，雙腿亂蹬，手上胡亂揮舞著，完全不像學過武功的人。

唐九淵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一嘆，原本死命掙紮的向野突然安靜了下來，頭垂再一邊。李四不放心迷藥的效果，又在向野的後腦勺砍了一掌，這才讓他軟軟地倒在地上。

論及真實武功，向野尚在唐九淵之上，可惜他對唐九淵的恐懼根深蒂固，一個照面，武功便減了一半。唐九淵是生死線上走出來的人，擅長下毒暗器暗殺圈套等種種奇詭之道，富貴出身的向野又如何懂得這些？

不過向野養尊處優的出身到給他們解決了一個難題。

“好了？”

“好了。”

唐九淵又給了蘇情和李四一顆解藥，吹熄了蠟燭，隨手擦了擦，收回懷中。

蘇情雖然年輕，而且不谙武功，人情世故卻懂得極多。她猜到了李四和唐九淵的想法，向門外喊道：“媽媽，跟人說我今天不接客了，向公子是貴客，得好好招待。”

鴇母很高興蘇情自己解決了問題，卻有些心疼少掙了一晚上銀子，念念叨叨地走了。向野的手下倒是很高興，知道主子今晚不會有別的任務分派下來，於是各自尋歡作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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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被“好好招待”。

他的周身環繞著六十四根蠟燭，照得他身前亮如白晝，不遠處卻是扔漆黑一片。

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燭光裏李四和唐九淵的臉。

向野下意識地瞇起眼睛，將目光從這兩個可恨的人身上移開，終於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

這間地室裏，他目光所及，竟然全是各式各樣的刑具，陰森可怖至極。

向野劇烈地掙紮了起來，身上的鎖鏈被他帶動，發出了嘩嘩的聲響。

“你父親到底是誰？”李四看著掙紮的向野，開口問道。

向野雖然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卻沒有失去理智，用一聲冷哼表達了自己的不屑，然後繼續在鎖鏈上掙紮著。

李四淡淡道：“上刑。”

然後他便與唐九淵一道離開了地室，把向野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拋在了背後。

向野竟然會如此不理智地出現在合歡樓，唐九淵和李四誰也沒有料到。不過他們都不會錯過這次機會，當機立斷地擒下向野，然後又極為一致地決定用刑逼供。

向野並非那種心智堅定的人，即使他下定了決心，終究沒吃過多少苦，扛不住風字堂的酷刑。

再次進入地室的時候，李四對唐九淵說道：“下面的場面大概會比較難看，幫主——確定要進去？”

唐九淵笑了笑，“我是用毒的人，有些毒|藥也會讓人死的很難看。”

地室裏的向野真的不怎麽好看。

唐九淵和李四進來的時候，風字堂下屬躬身退到一旁，露出了那團和鎖鏈糾纏在一起的血肉。

“我說！”向野被風字堂的酷刑折磨了許久，已經完全分不清楚來人是誰，一心想著早點死掉，“我什麽都說，求你們殺了我吧！求求你們殺了我吧！”

唐九淵勉強從那團血肉上辨認出了兩支手臂和一條腿，卻怎麽也找不到另一條腿，於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你父親到底是誰？”

“向星原！”向野哭叫道：“都是厲無憂讓我這麽說的，不關我的事啊，你殺了我吧！”

這便清楚了。

向星原是如今的兵部尚書，撫遠將軍還在世的時候，做過他家的家仆，因而跟著將軍姓向。不知道向星原在滅門一案裏起了怎樣的作用，撫遠將軍死後，他這個家仆竟然步步高升，考上了科舉，一直做到如今的兵部尚書。

向家父子和撫遠將軍淵源極深，神槍會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用向野冒充將軍遺孤，確實給踏雪幫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唐九淵用一枚銀針滿足了向野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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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野死後的一個時辰之內，踏雪幫和神槍會的決戰如唐九淵預料的那樣爆發了。

唐九淵早就懷疑，厲無憂把向野扔到神槍會京都分舵，便存了讓他死在京都的心思。她不知道向野是怎麽進入神槍會的，但如果換做她自己，身邊有個兵部尚書的兒子一直盯著，她也會不舒服。

和踏雪幫一樣，神槍會既不想太早就越過那條線牽扯到官場中人，也不希望有貴人從線的那頭過來試圖控制自己的幫會。

向野不會知道，整個京城，不想讓他死的人只有他爹。

黑夜降臨之時，神槍會的精銳們從城東悄無聲息地湧出，很快便越過了朱雀大道，直向城西的踏雪幫總堂逼近。

在向野的死訊還沒有傳到神槍會的時候，張一水已經接管了他手下的力量。

黑衣蒙面的人影潛行在京城的各個角落裏，偶有行人撞破了他們的身形，尖聲驚叫，以為自己見到了鬼魂。

一柄長刀突然從商鋪的門下伸出，貼地砍來，陰險至極。

長刀砍中了一個黑衣人的小腿，在那人倒地的同時，他的三個同伴淩空躍起，三柄長|槍同時刺穿了木門。

砰地一聲，木門炸裂，一個人被從門後拉了出來。那人胸腹之間被三柄長|槍洞穿，低垂著頭，顯然已經死了。

三位殺人的神槍會弟子對視一眼，從屍體上抽出了自己的兵刃，反手背槍，繼續按照二舵主設計好的路線前進，毫不在意死者的血順著槍桿流到了自己手上。

屍體在他們背後轟然倒地。

七步之後，三人同時口噴鮮血，仰面倒了下去。

因為小腿中刀而倒在地上的神槍會弟子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了過來，喊出了今生的最後一句話。

“韋笑笑！他們——他們服毒了！”

然後他也閉上了眼睛。

連血液裏都有毒的人，刀上怎麽可能不淬毒？

長街之上，橫著四具屍體。後來的神槍會弟子可能會看到這四具屍體而心生警惕，也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看到了。

同樣的畫面在西城各處上演。

踏雪幫在西城埋下了無數暗哨，這些人埋伏在各個地方，時不時地竄出來咬一口，像是陰狠的毒蛇。

他們無一例外都事先服過了毒。

帶有劇毒的血液四下飛濺，有不少神槍會弟子死在血毒之下，但更多的是服毒者本人扛不住體內的毒性，在片刻的痛苦掙紮之後死去。

在這樣不要命的戰術之下，到達踏雪幫總堂的人只剩下了三分之二。

踏雪幫付出了一百五十名弟子的生命，換來了三倍於己方的傷亡。這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甚至在過去的幫派爭殺中都很難找出這樣的戰績。

然而神槍會依然圍住了踏雪幫總堂。

張一水站在人群的最前方，靜靜地看著前方宅院牌匾上的“踏雪”二字，俊美的臉上無悲無喜。

無論踏雪幫今晚的戰績是多麽優秀，只要總堂落入神槍會手中，在明天的太陽升起之前，“踏雪”二字將被永遠地抹去。

但是，這一路過來，他們只遇到了拼死攔截的暗哨們，連踏雪幫明面上的防衛力量都沒見到。踏雪幫總堂不是這麽不設防的地方，韋笑笑也不是那種會讓人殺到自己老巢的人。

一個月之前，便是那個年輕人在南城力挽狂瀾，保住了踏雪幫大部分的力量。

今天，他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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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淵帶著李四去了神槍會本舵。

先前應劉留之邀刺殺厲無憂的時候，她便來過一次本舵，因而對道路極其熟悉。唐九淵拉著李四躲到一處矮墻之下，二人剛剛蹲下，一隊巡邏的護衛就從墻上經過。

今天，她還是來暗殺的，只不過暗殺對象換了一個人。

等到護衛走過，李四壓低了聲音問道：“何唐不在的那幾天，是去辦這件事情了吧？”

自從唐九淵暗殺康雲之後，劉留便重新安排了總舵的防衛。唐九淵能毫無意外地躲過所有的護衛，顯然事前下過很大的工夫。

唐九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我們等一個人，一起動手。”

“你為什麽不找何唐？”

話一出口，李四便明白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他和韋笑笑約定拿下神槍會之後再決定踏雪幫的歸屬，如果今晚成功暗殺了劉留，他和韋笑笑的刀將會同時轉向對方。

李四不像向野，對唐九淵的武功了解至極，所以他不認為有任何殺不死她的可能。何唐算是高手，但是年輕的幫主自願把他留在總舵，等若是自己跳進了死地。等他殺了韋笑笑，何唐在總堂也挑不起什麽風浪。

李四的思維突然被打斷了。

因為他看到了唐九淵的幫手。

一個胖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卷終於快完了...不容易啊。

【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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