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各大家族歷年會舉行的一個聚會，以前只是家主宗主們這種男人們之間的討論，近幾年卻是把家眷們也有自己的聚會了。

其實在以前金麟臺就已經有這種“夫人外交”的雛形了，只是因為四大家族的家主們都比較年輕，多數尚未娶妻，所以一時擱置。

不過近幾年來各家家族的人卻蠢蠢欲動了起來，原因在於，大家都想依靠聯姻壯大自己家族的勢力，目前四大家族的夫人位置可都是空缺的呢。

結果清河聶氏家主聶懷桑突然娶妻，娶的還是一個兇名在外的千金，聽說是他自己的想法，長輩們雖然反對，但這家夥堅定的很，一改懦弱性格，最終也是成了。

等著看河東獅吼笑話的人們看到的卻是聶懷桑逐漸展現他的能力，和夫人一起把聶家打理的井井有條，所保護管理的城鎮出現的問題也都妥善解決。

人們這才意識到，這個人已經不是以前的一問三不知家主了。

姑蘇藍氏的家主澤蕪君在斂芳尊死後就去閉關了，他直接宣布會選取藍氏年輕子弟裏最傑出的弟子作為家主繼承人。聽這意思，是不打算娶妻了。

蘭陵金氏的家主金淩是在他舅舅的幫助下，家主之位逐漸坐穩，倒是選婿的熱門人選，只是他總以自己年齡尚小做借口，再多問幾句脾氣就上來了——我舅舅還沒娶妻我怎麽可以先娶？再廢話我就放仙子咬你。

好像很有道理……

而他的舅舅就是四大家族裏的最後一位了，雲夢江氏的家主，江澄。人們普遍認為他是為了振興江氏，一心投身事業而耽誤了娶妻。

啊，這是一個多麽一個有家族責任心的男人。

不過都過了而立之年了再不娶妻不著急嗎？其他家族的人們急了，因為女兒都從小姑娘變大姑娘了，等不起啊。然而江宗主並未流露出對她們的絲毫興趣啊，難道，難道江宗主和他師兄一樣？

其實金淩也急，他認為有個舅媽的存在，會讓舅舅對自己減少管制，也許他還可以少看一下江澄的黑臉。但他拿了舅舅做擋箭牌，又是小輩，哪有立場去催婚。

還好舅媽爭氣，拿下了舅舅。金淩松了口氣，再也不用那麽小心翼翼啦。不過話說回來，“舅舅，你都不擔心舅媽？”

沒錯，黃金單身漢江澄在去年也突然娶妻了，娶的正是那位因為救了金淩在蓮花塢養傷的眉山虞氏的小姑娘。當時不少人還揣測這是不是未來的金夫人，沒料想成了江夫人。

所以眾人對這位江夫人自然是充滿了好奇和各種想法的，有人想討好，有人自然也有敵意。

討好的說虞家和江家本就是姻親，虞姑娘是虞家得意弟子，配江宗主自然合適。敵視的說，江宗主禁欲多年，這小姑娘年紀輕輕，指不定是用了什麽方法上位的呢。

還有八卦的說，金淩不想娶妻，但這種情況不報答一下不合適，為了外甥，所以江澄就去娶了小姑娘，好一個舅甥情深啊！不過這個以身相許是不是哪裏不對……

有好事者去問了虞家家主，也就是江澄的外公，對此老家主意味深長道：“這不是我刻意給晚吟安排的妻子，無憂她天賦甚高，離開虞家我還覺得可惜了。不過，他們倆也算得上是註定的緣分吧，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一時間又被編了各種故事，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飯後茶談，總之不論是佳話還是流言蜚語，是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就對了。

“我不就是娶個媳婦嗎？”江澄無語，怎麽了這是，合著他就活該單身啊？

“那裏面的女人們可都是很可怕的。”金淩看向夫人們聚會的樓閣。

“第一，這是在聶家，聶夫人會處理好一切。第二，我相信她被欺負了也會有效的還擊，第三，真有人不長眼的話……”江澄漫不經心的轉了轉手上的指環，微笑。

金淩也微笑，他感覺可能會有人要倒黴，不過看熱鬧嘛，自然不嫌事大。

其實江澄差點遲到，原因是因為自家小姑娘被好生打扮了一番，畢竟在外代表江家臉面，所以她一定要有一個家主夫人的樣子。

頭飾很重，衣服很華麗。只不過穿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身上，在鏡子前怎麽看怎麽滑稽。當然這是虞無憂腹誹的，她告訴自己要自信些。

江澄其實也是皺了皺眉，倒不是說她穿不好看，自家小姑娘穿什麽都好看，但是明顯氣勢還不夠，鎮不住這氣場。

所以虞無憂換了好幾套才讓挑剔的江宗主滿意，然後馬車是一路飛奔過去的。此時的她正尷尬的笑著和聶夫人賠罪。

按說江澄是聶懷桑的同窗，但比他稍微年長，聶夫人也要喊她一聲嫂子以表親昵，但虞無憂覺得自己還小，不能占這個便宜，所以先叫了人家一聲姐姐。

聶夫人微微驚訝，但她是家中長女，素來喜歡弟妹，小姑娘長得討喜，她也沒客氣：“無憂妹妹是吧，這邊請，就差你啦。”

裏面的其他夫人小姐們也是等了許久，有多事的已抱怨了這位江夫人的架子大，讓其他人好等。

偏虞無憂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這句話，她面上不動聲色，看了一眼聶夫人的反應。聶夫人撇了撇嘴，顯然對裏面的對話不滿，“這些婦人慣會多舌，妹妹不必往心裏去。”

虞無憂輕笑，卻是先聶夫人一步推開了門，“方才是哪位夫人小姐在說我？”聲音不緊不慢，但卻不容置疑。

室內一下陷入片刻的寂靜，聶夫人也反應過來，不緊不慢的介紹道：“各位久等，這位就是大家心心念念了許久的雲夢江夫人。”

“心心念念？姐姐可別吃醋。”虞無憂笑嘻嘻道，“妹妹哪裏話，是是非非我可還是分的清的。”聶夫人也笑。

看樣子自己猜對了，聶懷桑堅持娶這位夫人想必也看中了她的精明能幹，同為四大家族的家主夫人，自己主動示好，對方自然樂得接受。虞無憂環視了一下四周，眨了眨眼睛，這才和聶夫人落座。

不過她已經根據眾人的表情判斷出來了是哪位剛才對她不滿，心中有了一番計較。

在其他夫人小姐們看來卻也是一時間各種感受。這位江夫人雖然言笑晏晏，妝容並不厚重，看得出來很是年輕，但的確有幾分家主夫人的威嚴，一舉一動也頗為優雅，很有大家風範。

有些人心中感嘆她到底是江澄親自選的夫人，果然有過人之處。有的不服，覺得她不過是裝腔作勢。

這不，有人尋釁道：“江夫人不知在忙些什麽，可讓我們好等。”

“這位是範陽崔夫人。”聶夫人低聲道。

哦哦哦，有所耳聞。虞無憂稍微想了想，便揉了揉脖子笑得一臉無辜道：“崔夫人莫要怪我，要怪只能怪我家夫君，他嫌我這頭飾太過沈重，怕壓壞了我，臨來時親自又給我換了輕巧的物件，好一番折騰。”

崔夫人瞬間變了臉色，握緊了手帕。聶夫人微勾唇角，打圓場道：“妹妹這又是在炫耀了。”

其他人暗自蹙眉，這崔夫人最是夫妻不和，家族聯姻，崔宗主總尋花問柳，這種體貼關心的小兒女情態根本無法享受……蛇打七寸，江夫人好狠。

蹙什麽眉，沒見過秀恩愛的啊。虞無憂撇撇嘴，還是聶夫人了解她，她就是在炫耀啊。嗯，下一個。

果然有人說道：“江夫人把這種閨房私事公然講出來不太好吧，他人若是知道了江宗主因這種事情險些耽誤正事，豈不覺得他不分輕重，因小失大？”

“這位是榕城趙夫人。”聶夫人又道，此時她也是知道這位小姑娘游刃有餘，因而做起了旁觀者。

哦，趙家，那個在川蜀地帶最近很跳的想要成為第五家族，被虞家修理了一頓的家族。

“我說什麽了？”虞無憂繼續眨眨眼，“是啊，閨房私事，我這不就在和各位夫人小姐們說這些嗎，為何他人會知道這件事，難不成在座諸位會說出去？”

這話似乎哪裏不對，趙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面前小姑娘狡黠一笑：“莫不是趙夫人聽了覺得我夫君不分輕重，因小失大？”

趙夫人臉色一變，她哪敢背後腹誹江宗主，這小姑娘實在不能小瞧，居然語帶威脅。她立即賠笑道：“江夫人莫要玩笑，我方才只是假設而已。”

“哦，既然趙夫人不這麽覺得，那麽就是其他聽了的人會覺得我夫君不分輕重因小失大了。”虞無憂緩緩道，然後信手一指，“那麽是這位，那位，還是你呢？”

被點到的人也都紛紛表達自己並沒有那個意思，並且瞪了一眼多事的趙夫人。江家這些年來恢覆的很快，她們這些小中家族哪敢得罪。

只有一個憤憤不滿道：“江夫人你這就有些咄咄逼人了，你對我們如此得寸進尺，還不是仗著我們因著江家虞家，不敢反駁於你？”

“這是安陽路小姐。”聶夫人抽了抽嘴角說道，“曾想與江宗主議親。”

傻孩子瞎說什麽大實話……合著自己還是她假想情敵呀，好辦。虞無憂微微一笑：“是啊，我就是仗著我身後有江家虞家。”

居然那麽囂張，眾人紛紛咋舌，覺得江澄娶這個丫頭真是非常錯誤的決定。不過這位可是江宗主親自選的啊……

“不過我有江家虞家，還有著年輕美貌，你又有什麽？”虞無憂大言不慚道，這位路小姐，因為癡戀已成大齡剩女了啊。

“你你你，不知羞愧！江宗主怎麽會……”

沒見過自己誇自己的嗎？虞無憂嘆氣，拿起手中的茶盞的蓋子，內力一催，立即化為幾片碎片。她收了笑容，捏起一片飛了過去，割斷了路小姐的發帶，帶著幾許頭發落了地。

“我出身虞氏，嫁於江氏，夫家長姊許於金氏。這麽說吧，虞宗主是我師父，江宗主是我夫君，金宗主是我外甥。之前路小姐不是說我好大的架子嗎，難道你覺得我憑著這些不能擺大架子咯？”

“哦，或許不能，所以你覺得剛才我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你是斷發帶還是斷脖頸？”虞無憂起身走上前去，幫路小姐理了理散下的頭發，“這下你覺得，我有在擺架子嗎？”

“癡情可貴，不過不屬於你的，永遠也不會屬於你，不去趁早放棄尋找其他屬於你的，這樣不好嗎？”她又笑了，“聶姐姐，麻煩你招待一下她們啦，看在座諸位的情況，如蘭最近幾年依然沒有合適的婚配對象呢。”

她這一說其他人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小姑娘是金宗主的長輩，是他舅媽啊。這婚事，怕是只有金家的老爺子們答應是不行的。有心思活泛的已經想著如何賠禮道歉了。

只是這江夫人也太過於行事張揚了吧，不過話說回來，江澄江宗主，除了開始時內斂了幾年，那一手紫電，又何嘗不張揚過？

虞無憂出門伸了個懶腰，男人們的話題似乎更長一些，要等一會才能見到自家相公呢。

“看樣子舅媽應對的不錯。”金淩一出來就看到了遠處自己舅媽悠閑自在的模樣，感嘆道。

“嗯。”江澄也笑了笑，“你先回去吧。”

“啊？”金淩眨眨眼，看著自家舅舅走了過去，走到了那不高的樓閣下面，兩個人像是說了什麽，然後二樓上的舅媽毫不優雅的翻了欄桿跳了下來，被接了個滿懷。

……都老夫老妻了光天化日你們在做什麽？？金淩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

遠處淺紫深紫兩道身影交相輝映。

唉，有點羨慕舅舅了。金淩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他得問問舅媽怎麽應對的。

“你背我回去。”

“無憂……你幾歲了？”

“三歲了，比你小就是了，哼。”

“舅媽……你跟我講講你到底怎麽應對的啊。我還挺擔心你的。”

“反正你不會被催婚就是了。”

當年的江厭離背著魏無羨，領著江澄。

現在的江澄背著虞無憂，領著金淩。

“你們聽到什麽聲音了嗎？”江澄突然問道。

“沒有啊。”金淩詫異。

“我好像聽到了笛聲，好像還有琴聲。”虞無憂聽了聽說道。

“不好聽，別聽了。”江澄沒有回頭，把小姑娘放進馬車。

小姑娘探出頭來：“那我給你吹玉簫？”

“嗯。走吧。”

遠處有人放下陳情，對身邊人說道：“走吧。”

如果我們終將殊途，但願還可以有人與你同歸。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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