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去無界培訓，一走就是一個多星期，周末一大早回家，才上樓，就看到顧寧穿著一身小狗睡衣趴在床上，手裏攥著一把大螺絲刀，正在研究那臺舊筆記本。

情況好像不是太妙。

楚軒謹慎地觀察了片刻，才出聲，“寧寧？”

顧寧沒有像每次他回家一樣飛撲到他懷裏，而是擡眼瞥了他一眼，繼續跟螺絲刀鬥爭。

真的不太妙。

楚軒走過來，坐到她身邊，伸手抱住她的腰，親了親她的鬢角，才問，“筆記本怎麽你了，為什麽要跟它過不去？”

顧寧不理他，繼續奮力轉螺絲。

“你不是說過，這上面還有舊文件和舊照片嗎？都不要了？”

顧寧扁扁嘴，好像要哭。

楚軒伸手把螺絲刀拿掉，“你用錯了，不是這種。”眼睛四下找工具箱，一眼看到床邊地上放著一支驗孕棒，上面是明顯的兩條紅線。

楚軒整個人都僵住了，下一秒，笑意從眼底一點點擴散開來。

顧寧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知道他看到驗孕棒了，更委屈了，可是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委屈的表情，就已經被楚軒一把攬進懷裏。

顧寧使勁推他，“你這個壞蛋，你不是說你每次都認真做好保護措施了嗎？”

楚軒親親她的頭頂，“我保證我都認真做了，可是這種事又不是百分之百。”

顧寧不相信他，“上次我們倆去你表姐那兒，我全都看見了！你不會是看到人家的寶寶，自己也想要一個吧？”

楚軒出發之前，兩個人受楚媽委派，去看望楚軒的一個遠房表姐。表姐也在S市，最近剛剛生了一個小寶寶。

剛出生的寶寶有點黃疸，看起來黑黃黑黃的，躺在搖籃裏不會動，一不合心意就攥緊小拳頭哭。

一屋子大人全都被這個不會說話的小家夥折騰得團團轉。好不容易伺候好了，人家才心滿意足地打個小奶嗝，睡一會，養精蓄銳準備下一輪折騰。

顧寧新鮮了一會兒，就沒什麽興趣了，跑去後院找他家的拉布拉多玩。

隔著玻璃拉門，顧寧忽然看見一向清冷的楚軒居然學著把那個小魔頭抱起來了，托在臂彎裏，小心地哄著，周圍圍了一圈熱心指導的七大姑八大姨。

太可怕了。

等顧寧和大狗混熟，跟它一起回到屋子裏來時，就聽見楚軒在問，“日產的尿布比較軟？可是會不會有輻射問題？”

顧寧：？？？

看見顧寧進來了，大家都在哄笑，“你們倆也趕緊生一個吧！”

楚軒笑笑，“再過幾年吧。”

回去的路上，顧寧好奇，“你不會是真想現在要個寶寶吧？”

楚軒搖頭，“不急。你自己還是個小孩。”看顧寧一眼，“現在就讓你當媽媽，我舍不得。”

在楚軒眼裏，顧寧大概永遠是個咬著手指頭一丁點大的小姑娘。

顧寧有點感動。

可是楚軒才走，顧寧就覺得不太對勁，姨媽也好久都沒來了。顧寧以為是最近太忙的原因，還是元元提醒顧寧，要不要去買支驗孕棒看看。

結果居然真的中了。

“楚軒，不會是你偷偷動了手腳吧？”顧寧懷疑。

楚軒不爽，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嘴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以示懲罰，“對我這點信任都沒有？”

也是，他肯定不會。

顧寧趴回他懷裏把剛剛打斷的委屈接上，“寧合堂現在還沒完全上軌道，每天都有一大堆事要忙，新員工還不太行，現在妖語熟練的人類就只有我一個，什麽事都得我自己來，現在完全不是生寶寶的時候，再說我們剛結婚……”有點說不下去。

楚軒幫她補完，“……我們剛結婚，還沒過夠兩人世界？”

顧寧臉紅。

楚軒默默想了想，忽然說，“寧寧，這次真的不是我的錯。我算了一下時間，這個應該不是我做的。”

什麽意思？顧寧擡起頭，怒火騰地一下燒起來。

楚軒親親她毛茸茸的頭頂，微笑道，“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我想起上個月最危險的時候，有一次措施做得確實不太及時——那時剛好是新年。”

新年？

楚軒語氣無辜，“那次我是被迫的。”

顧寧猛然想起來了。那個喝醉了的新年夜。被迫？他還真好意思說。

“我醉了你可沒醉，你不攔著我？”

楚軒挑眉看她，“我讓你稍等我一分鐘你都不肯，你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把你剝下來去拿那個的麽？”

顧寧想了想，害怕了，從他懷裏爬起來坐直，“楚軒，怎麽辦？我那天喝了那麽多酒，寶寶會不會有問題？”

楚軒托著她的下巴，認真地看進她的眼睛裏，“我以為你不想要這個寶寶。”

顧寧要哭了，“我沒有不想要啊！”

“別怕。”楚軒摟緊她，“我們先約產科醫生去做檢查。”說完拿起手機去翻通訊錄。

顧寧探頭去看。楚軒隨口解釋，“我存了這邊幾個口碑比較好的產科醫生的號碼，看看能不能約到。越早約越容易。寧寧，你喜歡西人還是華人？”

顧寧深深地懷疑，“你不會連生的醫院都看好了吧？”

楚軒一邊翻號碼一邊隨口答，“是有兩個備選。”

顧寧試探，“那以後的小學呢？”

楚軒答得自然流暢，“買房的時候我就聽說離這裏不遠有一間私立學校不錯，從學前一直到高中畢業，就是太熱門，有很長的等候名單，”頓一頓，“因為是出生前就可以報名的，所以我當初買房時就已經報好名了。”

顧寧：……

楚軒找到電話號碼，摟摟顧寧，“寧寧，我不能替你懷孕，但是我保證，你負責到把他生下來，其他的事全部交給我。”

楚軒約的產科醫生很不錯，耐心細致，每次產檢都用B超讓顧寧看一下寶寶，顧寧漸漸放心了。

楚軒出門的時間突然變少了，時不時就陪顧寧一起去寧合堂，把她手裏那攤事接下來，用不了幾天，人事部那邊突然招到幾個強人，不僅妖語嫻熟，辦事也老練可靠。

顧寧心中起疑，委派元元去旁敲側擊地打探，果然讓他們露出了馬腳——原本都是玄理的老員工。

顧媽和楚媽得到消息後，恨不得立刻就打飛的飛過來，嚇得顧寧半死。

她們要是過來，那顧寧大概就要被直接圈養在家裏，什麽都別想做了。

還好有楚軒態度堅決地攔在前面，保證自己一定會把顧寧照顧得生活不能自理，才算讓媽媽們同意生產的時候再來幫忙。

“你想要個男孩還是女孩？”顧寧有天晚上好奇。

楚軒小心地從身後抱著顧寧，把臉埋在她的頭發裏，“男孩吧。”

顧寧嚇了一跳，翻過身來，“楚軒，看不出來，你居然敢重男輕女？”

“不是。”楚軒把手放在顧寧的肚子上，“男孩女孩我都喜歡。最好能生一男一女，不過我希望是哥哥和妹妹。”

第二天產檢時，醫生果然問，“你們想提前知道是男是女嗎？”

顧寧看著屏幕上那個完全看不出是什麽的影子好奇，“想。”

居然真的如楚軒的願，是個男孩。

楚爺爺親自給這個楚家和顧家的第五代二合一傳人起了個名字——楚辭——辭是顧寧爺爺的名字。

小楚辭很乖，在顧寧肚子裏的時候從沒鬧過什麽幺蛾子，顧寧依舊身材窈窕，除了肚子，幾乎看不出懷孕，每天忙寧合堂的事，跑來跑去忙得飛起。

結果有天在寧合堂，顧寧正在不管不顧地一路小跑，被剛進門的楚軒一眼看到。

地面那麽滑，楚軒的眉心擰了起來。

楚軒不高興了，完全不管那麽多員工都在看著，走過去一把把他們的老板打橫抱起來，不動聲色地問，“這麽急著要去哪？我送你過去。”

第二天，全體員工來上班，忽然發現寧合堂辦公室的地面一夜之間全部換成了厚厚的地毯。

幾個月後，小楚辭出生了，剖腹產，3.35公斤。

楚軒說到做到，楚辭出生三個月，顧寧的主要職責就是休養，連紙尿褲的正反都不認識。楚軒帶楚辭理論知識豐富，實踐操作手法嫻熟，被護士瘋狂表揚，顧媽楚媽都插不上手。

楚軒無論做什麽都隨手帶著小楚辭，小的時候抱著，大一點了就用背帶背在胸前。他人高，小楚辭樂得在海拔很高的地方居高臨下到處東張西望，以至於顧寧偶爾背他一次，他滿臉都是不滿，大概是嫌棄顧寧矮。

等小楚辭大一點了，做輔食的活兒也都是楚軒的。顧寧看著他神情認真地給小楚辭準備輔食，心中覺得，他以前做貓飯大概都是為了練習，等的就是今天。

小楚辭什麽都好，只是一直到一歲多還不大肯說話，大人說的話他全能聽懂，任憑大人怎麽逗，自己都堅決不開口。顧寧帶他去專家那裏檢查，卻什麽毛病也沒有。

雖然不喜歡說話，但是因為長得實在太漂亮，帶到哪兒都有人來搭訕圍觀。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楚軒的模子，尤其是一雙眼睛，雙眼皮又深又長，凜冽如冰，和楚軒的眼睛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有天楚軒不在家，顧寧趴在沙發上看小說，小楚辭在旁邊圍欄裏安靜地玩他的小火車，顧寧用餘光忽然看到楚辭擡起頭來，一雙眼睛從二樓的樓梯一路跟到樓下廚房。

接著，廚房的門無風自動，自己開了。

顧寧楞了一秒，然後大喝一聲，“路澄！”

路澄嗖地一下在廚房門口現身出來，尬笑，“忽然有點餓，我去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顧寧一想就明白，他是惦記著冰箱裏的幾塊新買的蛋糕呢。

“楚軒不是立了規矩，在家不許隱身嗎？”顧寧嚴肅臉。

“我就是忘了……忘了而已……”路澄小聲。

和當年一樣，楚軒說，路澄想天天在這裏蹭吃蹭喝蹭住都可以，條件還是“我的房子，我的規矩”，給路澄打印了一長串條例。

路澄掃了一眼那麽長一大串，什麽“睡覺前洗澡”、“刷牙後不能吃零食”、“晚上十一點熄燈”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在家不能隱身。

楚軒對路澄隨隨便便隱身這件事非常頭疼。顧寧看不見隱身的路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除非哄她喝點酒，否則她每次打死都不肯從被子裏出來。

路澄拎著那張寫滿條例的紙抱怨，“哥，你這是管兒子呢？”

楚軒連眼皮都不擡，“你不是說過想要我當你爸爸麽。叫爸爸。”

當初分別時一時沖動說了那麽句話，路澄現在天天都後悔得想撞墻。

今天楚軒不在，路澄為了那幾塊蛋糕，偷偷摸摸犯了一回戒，居然被顧寧抓了個正著。

路澄的眼睛咕嚕嚕一轉，“可是你怎麽知道我隱身了？”

顧寧哼了一聲，不再理他，看了一眼小楚辭。

小楚辭早已低頭繼續去玩小火車了。

他居然真的長了他爸爸的眼睛。

路澄想了想，忽然指著楚辭結巴，“該該該不會是你吧？你你你遺傳點什麽不好，非要遺傳你爸那雙破眼睛？”

小楚辭板著臉擡頭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好像在看賊，和楚軒臭臉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路澄被他的那雙眼睛鎮住，緩了緩才低聲攻擊他。

“了不起嗎？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就會說話了。”

小楚辭依舊不吭聲，一個字都欠奉。

楚軒當晚回來聽說他又犯規隱身的事以後，直接罰路澄把車庫裏的車都洗了一遍，美其名曰蛋糕吃多了，要運動運動。

第二天中午，顧寧去給小楚辭拿果泥，從廚房出來時，一眼就看見路澄正趴在圍欄邊對著小楚辭說話。

“小不點，咱們倆商量一下，以後他們不在的時候，你能不能偷偷叫我‘爸爸’？真的，叫得好，我家裏還有個王位等著你繼承呢。”

這是打不過楚軒，來賺楚軒兒子的便宜來了。

路澄努力地勸誘著小楚辭，那調調好像是在拐賣兒童，“小不點，乖，叫爸爸。”

只見小楚辭擡頭用那雙和楚軒一樣的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生平第一次開口，“乖，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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