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顧寧的生日，楚軒剛好不在家。

楚媽和顧媽這個月結伴來澳國了，一整天一整天地霸著小楚辭不撒手。既然用不上顧寧，顧寧決定在生日這天逍遙自在一天，給自己放個假。

沒有楚軒和小楚辭摻和，顧寧一個人把行程排得滿滿的，為了中午和晚上吃什麽大費思量，對一個人跑去吃大餐一點負罪感都沒有。

下午四點，顧寧就翹班了，先在公司附近逛了一圈，給自己添了換季的衣服，給最愛的香水補了庫存，然後去一家老字號粵菜館吃了頓海鮮，跑去看了剛上映的科幻大片，沒過癮，又連了一場爆笑卡通，等電影散場出來時，天都黑透了。

顧寧出來，才發現外面下著小雨，霓虹燈五色的光反射在路面上，空氣清新得讓人想唱歌。

顧寧一眼看到一家花店門口插著最後一束嫩粉色郁金香，冒雨沖了過去。

老板娘要打烊，又下著雨，特地給顧寧打了個八折。

簡直就是幸運日。

水滴沿著花店門口伸出來的雨蓬一滴滴滑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小水花。顧寧心滿意足地拎著大包小包，抱著花，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把意大利老爺子撈出來接人。

手機才響了一聲，顧寧忽然想起老爺子說今天也是他小孫女兒的生日，晚上要請假，趕緊把手機按掉，去搜出租車公司的電話。

面前地上的水花突然沒了，頭頂多了一把黑色的大傘。握傘柄的手手指修長，腕上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的袖口上別著玳瑁袖扣。

“好巧。”佟懷琰對顧寧笑笑，“沒帶傘？”

是，只要是他的事，都巧得要命。

顧寧尬笑，“沒關系，這裏淋不到雨，我等一會兒車就來了。”

佟懷琰早就看到她在搜出租車公司，笑一笑，“下著雨，他們來得太慢。何必要等？我送你回去。”

顧寧猶豫。

“我覺得我們兩個這點交情還算有吧？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其實他說得也是，沒什麽好擔心的。佟懷琰不是楚軒，也不是鐘驀，顧寧隨便一張符就能輕易撂倒。

佟懷琰開一輛低調的黑色捷豹，一直在安分地開車，好像怕顧寧尷尬，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聊天。

禍雖然是路澄闖的，顧寧一直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顧寧鼓足勇氣，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把前因後果都跟佟懷琰坦率地講了一遍，最後安慰他說，“我已經讓路澄問過了，據說因為我的命盤已經不起作用，我們倆之間那根姻緣線過一段時間慢慢就會消失了。”

佟懷琰點點頭，沒有說話。

顧寧想想又補充，“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佟懷琰轉頭看看顧寧，突然笑了，“你也太勇於認錯了，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到了顧寧家，佟懷琰把車停在路邊，下車繞到顧寧這邊，撐好傘接她下了車。

一樓是黑的，只亮了盞小燈，太晚了，陳姨大概已經睡了。

佟懷琰送到門口，把手裏的大包小包和花束遞給顧寧，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顧寧也完全沒打算讓他進來。

顧寧用鑰匙開了門，堵在門口對他笑笑，“多謝你送我回來。”

“不客氣。下次見。”佟懷琰也笑笑，轉身下了兩級臺階，忽然回頭，“顧寧，你說當初是因為汋惟穿時空的擾動，還有我起心動念，我們之間才連了姻緣線，”忽然笑了，“現在我的心在念也在，有沒有那根姻緣線有什麽關系？我根本不在乎。”

說完自顧自走了。

顧寧發了會呆，心想，楚軒說得對，他們兩個是一類人，他這幾句話任性的調調，實在是很像楚軒。

顧寧抱著手裏的東西勉強擠進門，還沒開燈，忽然覺得有人。

楚軒坐在沙發上，西裝外套扔在旁邊，只穿著襯衣，領帶還沒解，一動不動，凝視著顧寧。

顧寧有點心虛，指指外面，“我剛好在路上遇到他，因為下雨了不好叫車，所以他送我回來。”

楚軒沒說什麽，站起來走到門口，把顧寧手裏的東西接過來，順手給門落了鎖。

家裏很安靜。楚軒不知為什麽，只開了盞小燈。

“路澄呢？”顧寧問。

楚軒把顧寧的花放在餐桌上，紙袋們立在椅子旁邊，“他有事，還在無界。”

“小辭呢？”

“我媽把他接過去了。”

楚軒在這個街區斜對面又買了一幢房子，方便兩家的爸媽過來看楚辭時住起來方便。

有點太安靜了。

顧寧掃視一圈，“那陳姨總在吧？”

“我也讓她回家了。”

借著一點昏黃的燈光，顧寧忽然發現，餐桌上放著一個史努比蛋糕，已經插好了蠟燭，旁邊有個絲絨小盒子，不知道裏面是什麽。

顧寧立刻明白了，“你在等我？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所以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是我臨時請假回來的，你不知道，不怪你。”楚軒仍舊回沙發上坐著，手抱在胸前，一只手半握著拳撐在人中上，用一雙寒冰一樣的眼睛打量顧寧。“玩什麽了？”

顧寧踢掉鞋子，一樣一樣數給他聽，“我先去逛了個街，我最愛的那家店新款也打折，下一季的衣服都有了，還補了香水，它們這個月又出了款新香，我試了試，還挺不錯的，然後去吃了一頓海鮮大餐，今天的海膽和鮑魚好吃極了，特別新鮮，哦，最後還去一口氣看了兩場電影，吃了一大桶爆米花，那個結尾笑得我肚子疼……”

顧寧越說聲音越小，因為總覺得對面的人眼神不善。

明明沒犯錯誤，怎麽感覺像做了錯事一樣呢？

楚軒淡淡問，“高興麽？”

“高興……”顧寧小小聲，隨即聲明，“佟懷琰真的是最後才遇到的，我今天沒和他在一起，都是我自己。”

“我知道。”楚軒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那你不開心個什麽勁啊？”顧寧放心了，溜達到餐桌邊看蛋糕。

楚軒不動，“我只是在想，我不在的那些年，你大概一個人也過得挺好的，自己逛街，自己吃大餐，自己玩，偶爾還有追求者冒出來調劑一下心情……”

顧寧笑了，他到底在別扭什麽啊？

“我當然過得好好的，否則呢？天天對著你的照片哭嗎？”

楚軒仍舊坐著，半天才說，“可是我過得不好。寧寧，不公平。”

顧寧挑挑眉毛，他這是忽然想起算舊賬來了？

顧寧的眼睛落到小盒子上，迅速轉移話題，“這是什麽？戒指？耳環？”打開盒子，裏面居然是把鑰匙。

“我在寧合堂旁邊的大廈買了層公寓，前幾天就都收拾好了，你中午可以過去休息。”

顧寧忙起來睡得太晚，有時中午會在公司的辦公室裏湊合著補一會兒覺，大概被楚軒看見了。

顧寧有點感動。

“本來是你的生日禮物，不過我現在改主意了。那個就算是我們兩個認識這些年的周年紀念，生日禮物，我打算送點別的。

顧寧默了默。從出生第一天起就認識他，兩人認識的周年紀念禮物和生日禮物不就是一回事嗎？

“那你要送什麽？”

楚軒終於站起來，面無表情，扯掉領帶，扔到旁邊，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衣上的扣子。

楚軒就是不爽。

不爽是因為即使生日這麽重要的日子，他不在，顧寧也照樣過得高高興興，一副完全都不需要他的樣子。

看他突然開始脫，顧寧有點害怕，“你要去洗澡？”

楚軒沒有回答，人已經來到顧寧面前，把顧寧手裏的盒子拿下來放到旁邊，伸手攬住顧寧的腰，推著她讓她倒退著向前走。

走了幾步，顧寧的後腰抵在什麽東西上，那是臨窗的一張大桌子，是顧寧平時帶工作回家辦公用的。

楚軒輕輕一提，就把顧寧放到桌子上，兩只胳膊撐在她兩邊，扣子敞開著，露出漂亮的鎖骨，胸肌若隱若現。

楚軒目光危險地盯著顧寧，好像在研究獵物的豹子，臉上似笑非笑，“寧寧，你是神算子，要不要先算算你今晚的命？”

已經認識他二十多年，甚至跟他生了個寶寶，他這種樣子顧寧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個人今天看著有點陌生，有點嚇人。顧寧的頭皮有點發麻。

“你打算幹什麽？”楚軒的手觸到顧寧時，顧寧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顧寧難得的害怕的表情極大地取悅了楚軒，“不幹什麽。就是想要聽你說你喜歡我。”

楚軒的聲音很低，眼睛裏都是不動聲色的威脅，可是片刻就改主意了，“想要聽你說愛我。”

你讓我說我就說？顧寧不出聲。

“認識這麽多年，結婚這麽久，你一次都沒說過。”楚軒的大拇指慢條斯理地碾過顧寧緊閉的柔軟的唇瓣，語氣篤定，“可是今晚，我一定會讓你說出口。”

結果這天晚上，顧寧真的說了，還不止一次。

逼著人家說這個，太不要臉了。

硬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特大號的生日禮物塞給別人，更不要臉。

趁著沒人在，把家裏每個匪夷所思的地方全都試了一遍，尤其地特別地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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