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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是官眷,要上的了臺面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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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沈晚正歇在涼亭小憩,雖說已是八月中旬,可天氣還是有些炎熱,而她孕期畏熱,所以午後時分她時常在這水榭涼亭中稍加小憩。

沈晚便讓人將他們請到涼亭中。

劉細娘拉著阿蠆坐下後,沈晚就讓人去冰庫取了些果子過來,各地新上貢的果子種類繁多,阿蠆素來喜歡吃。

不消多時,下人便托著一果盤過來,裏面擺放了些時令水果,像番瓜、葡萄、水蜜桃、荔枝等等。

“阿蠆,喜歡吃些什麽就多吃些。”

阿蠆看向劉細娘,劉細娘笑著摸摸他的腦袋,含笑點點頭。

阿蠆轉而看向沈晚,眸光含著欣喜:“謝謝晚姨。”

沈晚笑笑:“乖。吃吧。”

阿蠆拿過一個荔枝剝著,剝完後遞到劉細娘嘴邊。

劉細娘吃下,然後笑說了聲真甜,便讓他自己也吃。

沈晚便含笑看著。

坐了大概一刻鐘左右的功夫,劉細娘便拉著阿蠆起身要離開了。沈晚也不留他們多坐,因為她知道這是霍殷定的時間。

又讓下人給他們備上些上好的冰絲綢緞以及各類果子點心帶上,囑咐了番讓人備上轎子送他們出府,直待他們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方收了目光。

沈晚淡淡掃了眼還在收拾石桌的仆婦,道:“先不急收拾,我再吃些果子,待吃完了一道收拾也不遲。”

那仆婦看了眼石桌上的狼藉,遲疑:“可這……”

沈晚不悅:“無事,你下去先,我自己靜待著會。”

那仆婦見她惱了,自然不敢多說,忙躬身退下亭子。

直待那仆婦退下,沈晚方似腿酸般俯身捶了捶腿,在俯身的瞬間,她的腳朝外挪了下,手向下飛速撿起地上的三顆圓潤堅硬的荔枝核。

沈晚站起身,手有些抖,身子也有些顫。

仆婦見了,不由擔憂的出聲詢問:“娘子可是腿酸?要不要奴婢跟您捶捶?”

沈晚深呼了口氣定了定神,道了聲無事,便一手扶著石桌,另一手緊握在身側,慢慢挪到了之前阿蠆做的位置。

不動聲色的將緊握的手放開在那堆荔枝殼中,然後她伸手拿起一顆荔枝慢慢剝著,然後送進嘴裏慢慢咀嚼。

原來這荔枝,並非是甜的……

第 83 章

自此, 沈晚心裏就裝了件心事, 沈沈的壓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於是夜裏她開始反覆做噩夢, 夢裏總是周而覆始的重覆一個場景。那是一個離別的場景, 劉細娘牽著阿蠆走的略靠前些, 她起身相送便落後半步。相送間, 她邊走邊連聲囑咐著下人送他們歸去等事宜,正想著哪些瓜果點心的可以讓他們帶走些, 忽然間她的小腹隱約抽痛了下……

此時離她踩上臺階只有不過兩步的間隙。

小腹的隱痛讓她微頓了步子, 下意識的皺眉低頭看過去的瞬間, 她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只稚嫩的小手。只見那手指緊攥的小手悄然的松開, 然後三粒圓潤的荔枝核便從那稚嫩的掌心滑落,悄無聲息的落在她的腳下……

沈晚大汗淋漓的猛地從床榻間坐起,呼吸急促,臉色慘白。

霍殷幾乎是同時被她驚醒, 見她此刻心有餘悸的驚顫模樣,心下不由騰起幾分痛惜之意, 手臂一攬就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

“怎麽又做噩夢了?”拉過被子將她重新裹嚴實, 霍殷擡臂擦去了她額上冷汗,見她目無焦距, 好長一會都仍舊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樣,不由皺了眉。

“那日劉細娘帶阿蠆入府之後,你便開始噩夢不絕, 可是他們有說過什麽或做過什麽,令你耿耿於懷?”掌心撫著她濡濕的鬢發, 霍殷似隨意聊天般輕聲詢問。

沈晚緩過這會已然稍稍回了神,聽他如此發問,心臟都停跳了些許。唯恐他會查到一二端倪,便不欲他在此廂上過多關註,面上遂帶了些不耐:“哪裏有什麽事,不過是近些時日多看了些鬼怪話本受影響了些,左右日後不看了就是。”

霍殷眸光中帶了些犀利的審視,反覆的在她面上游移,在她極為不耐要翻臉之時,方終於收回了目光。

“不就是那母慈子孝的一幕刺痛了你的眼珠子,至於這般守口如瓶?侯府中上到一磚一瓦,下到一草一木,爺不比哪個都了如指掌?”見沈晚閉眸不語,似默認了他所言這廂,霍殷忍不住出口諷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沈晚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霍殷不想再刺激到她,遂緩了聲音道:“罷了,打今個起,爺減少他們二人入府次數便是。他那廂你也安心就是,畢竟是爺的血脈,爺定保他一世榮華富貴。”

沈晚閉眸應了聲,不多時便沈沈的睡了過去。

打那以後,沈晚就不再踏足涼亭半步,成天的窩在晚風苑裏,不是看書就是盯著天空發呆,以前或許會覺得悶些,現在竟是連悶都不知是什麽滋味。

但亦有好處,那就是她做噩夢的次數少了,雖偶爾也有夜半驚醒的時候,可較之以往,已然是好了甚多。

在沈晚懷胎五月的時候,劉細娘領著阿蠆又入府了一次,這次統共就坐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起身離開。

沈晚很難控制自己不去往阿蠆的方向看。阿蠆全程低著頭,不去與她對視。

沈晚當夜就做了整夜的噩夢。

霍殷便懷疑其中有何他不曾知曉的端倪,否則無法解釋她如此這般的耿耿於懷。若只簡單的歸於她的嫉妒之心似乎又不盡然,這麽多年的同床共枕,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她的為人,她的心性非尋常娘子所能企及。

於是當夜他就對她逼問了兩句,可換來的是她重重的一巴掌加三道血痕。

第二日,霍殷是黑著臉去上朝的。

沈晚在府內補了大半日覺後,覺得身子爽快了不少。

讓人拿了些新鮮瓜果,少吃了些許後,沈晚覺得精神稍霽了些。看了眼盤中的瓜果,皆是產自淮南地區,前些日子她隨口說了句想吃,今日就能盛放到她面前。如此看來,她也得到了一騎紅塵妃子笑的待遇。

沈晚突然莫名輕笑了下。

旁邊的仆婦驚異,自打她伺候這位晚夫人起,她是很少見這晚夫人笑過的,可是因為喜歡這果子味道?

沈晚令人放下了床帳,重新躺會了床榻,隔絕了其他仆婦若有似無的窺探。

她剛一瞬只是覺得有些可笑,霍殷如今待她可算是百依百順,便是她幾次忤逆他都隱忍不發。他似乎可以對她奉上所有,只要她想要,便盡己所能的取來給她……除了她的自由。

轉過年三月份,沈晚坐足了胎,這日院中散步時,腹部一陣痛意襲來,院裏頓時就兵荒馬亂起來。

她,發動了。

霍殷此刻正在官署,得信後當即推了公務,竟是來不及乘坐馬車,直接扯過一匹駿馬,踩蹬上馬後就揮手揚鞭,風馳電掣的朝著侯府方向奔去。

瞧著霍相如此急迫,官署內眾官員暗下交頭接耳,得知是公主臨盆後,不由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紛紛內心忖度,這霍相嫡長子的滿月禮,要送何等恭賀之物才好。

霍殷入府的時候,被告知沈晚剛發動了半個時辰,此刻正在屋內生產。劉太醫此刻在外間候著,他稟道之前他已入內把過脈,查過胎相,並無異常,如今亦有兩個經驗豐富的穩婆接生,不出意外定能安然生產。

霍殷的心微定了些。

可待時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裏面還是沒有結束,他在外頭聽著從裏間偶爾傳出的那幾聲隱忍的哭聲和痛呼聲,光聽著他就覺得痛。

不由心下郁燥。尤其是剛聽她哭過兩聲又似被什麽堵住似的,瞬間沒了聲,霍殷當即惱怒,隔著門冷聲厲喝:“你們在對她做什麽!為什麽不讓她哭喊出聲!”越想越不對,說著便驚怒的要擡腳踹門。

張太醫趕忙攔住,忙解釋道:“婦人生產是力氣事,這是讓晚夫人省著點力氣,好用在產子之時,否則光是哭喊都用光了氣力,待真要產子時沒了勁,豈不是危險?”

霍殷方罷了此廂。

可愈發煩躁的在屋前反覆踱步。

從午時一直到子時,沈晚在產房足足待了六個時辰,隔著門霍殷都能隱約聽到裏面虛弱的喘息。

霍殷覺得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顫。

“多久了?”

本有些困頓的張太醫趕緊回了神,忙道:“六個時辰了。”

霍殷搓把臉,六個時辰了,算起來也有一天的時間了。

“婦人產子大概需多久?”

“這個……”張太醫遲疑了會,方道:“不一而足。也需根據婦人的體質等情況來看。有快些的不足一個時辰,也有慢些,可能一天,兩天,甚至三天的情況都有……晚夫人體質稍弱些,所以所需時間也就長了些。”

三天……霍殷的臉色黑沈的駭怖。

他又開始煩躁的在屋前反覆踱步,對旁人勸他回去休息之類的話一概不聽,腦海中不知怎的,來回反覆的出現些不妙的念頭。他的心也隨之越跳越快,神色也越繃越緊,胸腔有種郁燥,想發洩卻無從著起。

在天破曉時分,屋內傳來一陣孩童的啼哭聲,響亮,清脆,瞬間令外間等候的所有人精神一震。

屋內穩婆的驚喜的聲音傳了出來:“恭喜侯爺,是個小公子呢!”

霍殷大喜。

可沒等他再開口詢問其他,穩婆驚恐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不好了,晚夫人……晚夫人她血崩了!!”

霍殷踉蹌了下。

張太醫此刻顧不得什麽,臉色一變就趕緊提了藥箱進了產房,血崩是婦人生產大忌,一旦有此等征兆……十不存一。

霍殷推開了過來相扶的秦九,咬著牙幾步沖進了產房,甫一進入,濃厚的血腥味激的他差點站不住腳。

“候,侯爺?!”產房裏的穩婆驚訝大呼,然後反應過來驚駭的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啊侯爺!產房汙穢,您這等身份貴重的,進不得啊……”

霍殷赤紅著眼將攔路的人一腳踹開,三步並作兩步,近乎是奔到沈晚所在處。倉皇的擡眼猛地一掃,但見她身下被褥已然猩紅了一片,頓時就有些頭暈目眩了起來。

趔趄幾步,直到掌心撐在案幾上,方勉強站住了身體。他蠕動著唇想說什麽,可發現此刻竟一個字都吐不出,兩眼死死盯著那片猩紅不斷擴大的被褥,只覺身體忽冷忽熱,有種身處屍山血海想要殺人的沖動。

然後他就將目光寸寸上移,待見了那面若淡金隱約開始透著青白的臉龐時,便從腳底慢慢開始騰起絲冷意來。冷的他發抖,冷的他心顫,更冷的他恨不得能放一把火,燒光這裏所有的一切。

他死盯著那張臉,他不相信她會死,他不相信她敢死!!

“救活她!她生你們活,她……死!你們誰也別想活!”

第 84 章

沈晚走在一片漆黑的地方, 隱約覺得前方有什麽在召喚她。

她得上前去看看是什麽。她心裏這般想著, 便在黑夜中摸索著, 繼續前行……

後面在這時隱約傳來幾聲孩童的啼哭聲。

沈晚搖搖頭甩掉腦中的疑惑, 還是前行。

孩童的啼哭聲越來越大, 撕心裂肺的仿佛在扒人的心。

緊接著又有兩聲哭聲加入其中, 有男童的,有女童的, 他們哭著, 喊著, 剛開始嘴裏有喚‘晚姨’有喚‘娘’的, 可後來,全都換做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娘’……

沈晚忍不住向後看了眼。

後面的哭聲愈發的大,一聲蓋過一聲,紮的她頭痛欲裂。

還是回去看過一眼罷, 一眼便好……

“侯爺!止住了!血止住了!”產房中頓時一片喧嘩。

沈晚再睜眼時,四周圍了一圈的人。

張太醫看了看她的瞳孔, 又仔細號了脈, 終於松了口氣,道:“無礙了, 剩下的只需精心調養。這兩年靜養的時間尤為重要,切不可費神勞心,只要精細著好好調養, 將來晚夫人的身子定能恢覆如常。”

周圍其他人也暗暗松了口氣。

霍殷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瞬間消散了其間黑沈戾氣。

沈晚強撐著眼看向聲音的來源。

霍殷見她目光朝他這方向處掃來, 激動的剛欲湊上前去,這時卻見她的目光從他臉上一掃而過,轉而在其他人的臉上略有茫然的一一掃過。

沈晚覺得她似要找什麽,卻又記不起想找什麽,目光堪堪掃過一周後便再也撐不住倦意,合了眼便沈沈昏睡了過去。

霍殷臉色大變。

張太醫忙道:“侯爺莫急,晚夫人只是倦了睡過去罷了,待我再開些補氣補血的藥方子,血氣補回來了,便不會再輕易困倦的。”

霍殷臉色稍霽。

張太醫開了方子後,霍殷就揮退了下人令他們下去熬藥。待藥熬好了送過來,他則親自端過,攪動湯匙慢慢將湯藥攪涼,然後坐在床榻外側,舀過湯藥餵到床上人的口中。

陷入沈沈睡意中的沈晚隱約覺得喉間有熱流滾過,她不舒服的擰了擰頭,可下一刻卻好似感覺腦袋騰空了,緊接著被人箍在了某處,動彈不得。

霍殷將她半抱在懷裏,一手握住她下巴箍住,一手持著湯匙餵藥。

周圍下人皆深深躬了身,垂了頭。

待一碗湯藥見了底,他擱下空碗,接過下人遞來的錦帕仔細給她擦過唇角藥漬。

將人重新放躺在床榻上,他拉過衾被仔細給她蓋好。掖了被角後,又在那張煞白的小臉上反覆流連了很久。

在起身離開前,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間探了探。

溫熱的鼻息輕而淺,猶如她整個人一般。霍殷輕籲口氣,手間的觸感莫名令他心安。

“好生照看。有什麽情況立即來報,聽清楚了沒有?”

下人們無不應諾。

待霍殷起身離開,餘下眾人方長長松了口氣,相互看看對方,皆有種死裏逃生的慶幸。

劉細娘緊緊攥著阿蠆的手,坐在窗前的小榻上,掌心裏仍舊不斷朝外散著冷汗。

從他們被侯府的人悄然送回府已有大半日功夫了,可她仍舊覺得心有餘悸,如芒在背,令她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安。

想起在侯府待的一天一夜,劉細娘只覺得毛骨悚然,她毫不懷疑,要不是最後關頭那劉太醫終於將血止住,他們母子二人只怕很難活著走出侯府。

那個男人簡直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沈晚昏昏沈沈躺了七八日,這期間霍殷每日都會抽出時間來看她一次,有時候握著她的手低聲細語的自顧自的說會話,有時候只看著她沈默不語,可每每走時總要伸手探下她的鼻息,直待感到手指間有溫熱的氣體傳來,方能放心的離開。

沈晚的精神一日好過一日,待第十日已然能半坐起身,也能和人大概說幾句話。雖一日時間裏有大半時間在沈睡,可較之以往已然好了太多。

見沈晚的精神氣好些,每日過來時霍殷都會抱著孩子一道,還堅持令她也抱會,多則一刻鐘的功夫,少則一炷香的時間。

沈晚只能依言抱著孩子。小小的一團粉粉嫩嫩,此時的他面上的五官有些舒展開,不似剛出生那般褶皺,這般瞧著那模樣,肖極了霍殷。

沈晚覺得手心有些燙。可那小小一團又哪裏明白大人內心的覆雜,只隱約聞到母親熟悉的味道,不由伸著雙手猶帶幾分開心的揮舞著,晶晶的眸子一閃一閃的看著上方的母親,嘴裏咿咿呀呀的不知說些什麽。

看著那般純真的模樣,沈晚的態度也漸漸由抗拒變成了默許。只是每次抱著他的時候,神色中總有幾分仿佛游離世間的茫然。

孩子滿月之禮舉行的異常隆重,霍殷攜著四公主答謝各位高朋來賓。

四公主含笑招待眾多官眷,只是臉色瞧著不好,人也搖搖欲墜的瞧著甚不爽利。沒待過一會,霍殷就讓下人扶著四公主回去歇息了,對外只告罪一聲,道產後身子虛弱。

眾人忙道理解理解,自不敢多置喙半句。

霍殷抱著孩子在席宴上走過一圈,收獲了眾多諸如‘人中龍鳳’之類的讚嘆話後,大聲笑道:“此子肖我!”

眾人又是連聲讚嘆。

霍殷又道此子落地之時,恰逢朝陽升起之際,故取名霍曜。

曜,日出有曜。這字,尊且貴。

知道的意有所指的誇讚此子將來定然不凡,不知道的一個勁的誇讚此名甚好,將來小兒郎定如霍相般英明神武,光耀大齊。

此間事情,沈晚一概不知,霍殷下了封口,任何人不得向她透露只字片句。她自不會主動打聽,下人們自不敢主動提起,因此她尚且不知,她九死一生產下的兒子,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別人腹中的孩兒。

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天。

這日霍殷抱著孩子剛走不久,一丫鬟模樣的女人躲過了侍衛的嚴密排查,一股腦沖進了沈晚所在的院子。

院裏仆婦們大驚失色,一股腦的沖了上去要將此人捂著嘴拖走,奈何這丫頭大喊大叫,口裏直罵沈晚是禍國妖婦殘害公主等等誅心之言,裏間沈晚已聞聲出來,仆婦們再想阻止已然來不及。

沈晚扶著門框穩住身子,她看著院裏掙紮不休的丫鬟,已然從她急速脫口而出的幾句罵聲中整理出事情的始末來。

原來,如此。

仆婦們瘋了似的去堵那丫頭的嘴,然後不由分說的就將她往外拖去。被狼狽拖下去的時候,那丫鬟死死盯著沈晚,眼裏迸射出的目光仇恨而恨毒。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霍殷匆匆而來,臉色沈凝步伐緊促,帶著驚怒,亦帶了些難以言說的慌亂。

推開臥房的門,霍殷目光一掃,便緊緊攫住床榻上安靜倚著的娘子。

迅速在她面上掃過一眼,見她精神還算好,似乎未受到驚嚇,霍殷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快步走到床邊,他俯下身擡手搭上她的肩,認真的看向沈晚:“莫信旁人的只字半句。你只需記得,爺所做一切均是為了你和曜兒。”

沈晚隱約笑了笑,卻未多說什麽。

當日,公主身邊的一貼身婢女被杖斃。

公主那日起開始纏綿病榻。

第 85 章

天福九年。

“姨娘~”拖著長長語調的甜滋滋聲音從門口傳來, 接著只聽蹬蹬蹬的小馬靴踩地的聲音, 沈晚還沒來得及擡頭, 一身著撒花大紅襖的小人就小炮彈似的沖了過來。

沈晚就被他撞了個滿懷。

雙手早已快於意識的將他托著腋下抱了起來, 來不及收拾滿案的顏料和紙筆, 沈晚將小人抱在腿上, 伸出手指恨恨點點他的額頭。

“說過你幾次了,凡事別那麽毛毛躁躁急急火火的, 都忘了上次摔個狗啃泥的模樣了?”

阿曜睜著兩只如黑珍珠似的眸子, 滿眼盡是歡喜的仰臉看著她, 嘴裏甜甜直喚:“姨娘, 姨娘~”說著就伸出兩只小胳膊去攬她的脖子。

沈晚就托著他屁股將他擎高些,阿曜如願以償攬過,不由開心的咯咯直笑。

見他頭頂的攥成小辮的胎發上沾了些泥,沈晚就擡手將那些泥給拂去, 佯怒道:“今天又去哪兒瘋去了?”

“大馬,騎大馬了!駕, 駕!”阿曜扭糖一般往她懷裏扭, 說著還咯咯直笑。

沈晚便知道定是那霍殷又帶著阿曜騎馬去了。他那廂是恨不得阿曜能一夜之間就長成個文武雙全的全才。

這兩年裏阿曜一直長在她的膝下,開始那一年裏霍殷還強制令她每日裏抱著阿曜哄上一段時間, 可待阿曜會爬會走了,壓根就再也不用那霍殷再命令什麽,因為阿曜會自己扭糖一般鉆進沈晚懷抱中, 一抱就不撒手,霍殷那廂扒都扒不下來。

兩歲的孩子天真無邪, 單純可愛,因為從生下就在她跟前養大,所以對她充滿了眷戀和依賴。可能連沈晚自己都未曾察覺,這兩年來她的精神一日好過一日,每每看見阿曜,她眼裏都有會出現光,盈盈如水,一不小心就淌進人的心底。

霍殷負手踏進屋子的時候,正好聽見阿曜奶聲奶氣的背書聲:“人之初,性本善……”

霍殷就停住了腳。其實對於她所謂的適合稚童啟蒙學習的《三字經》,他是不讚同的,其中內容適合平民百姓,卻不適合他們的阿曜。雖然心底不予讚同,他卻未反對她對阿曜的啟蒙教育,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好不容易因為阿曜而稍微見到些緩和的苗頭,要是因這廂再惹她心裏不快繼而又開始對他抗拒疏遠,那未免得不償失。

至於阿曜……回頭再教便是。

阿曜口齒伶俐的背完後,就伸出個小胖手指,指指自個的臉蛋,示意沈晚親親。

沈晚湊到他臉蛋上親了下,以示獎勵。阿曜又偏過頭指指自個另外一邊臉頰,沈晚失笑了下,到底也親了親。眸底的寵溺與溫柔簡直能流淌出來。

霍殷看著,只覺得心跳加速,骨酥筋軟。

“霍曜,爹有沒有告訴過你,男子漢要自力,剛毅,你扭扭捏捏的像什麽樣。”霍殷打不過來,板著臉就要去扒那黏糖一般不肯下來的阿曜。

阿曜自是不肯,仗著有他姨娘在,兩只小手揪著他姨娘的衣襟攥的緊緊。

霍殷擡手對準他的屁股,暗含威脅:“霍曜。”

阿曜只得不情不願的松了手。

被下人抱下去的時候,還兩眼含著淚包,依依不舍的沖著沈晚揮手。

裏間的門一經關上,霍殷就迫不及待的抱著沈晚上了榻,邊扯著她的衣衫,邊喘著粗氣道:“張太醫說你這身子已經大好了。今個就讓爺盡興一回,如何?”

這兩年因她身子虛弱,在床榻之間霍殷每每不敢放力施為,唯恐她受不住傷了身子,回回都是小心翼翼的控制著力道,每次大抵是不盡興的。

如今聽聞她身子已然調養大好,他哪裏還能忍得住?這兩年光景,著實令他忍得有些難耐。

大概只堪堪給她緩了不過片刻功夫,他便開始大張撻伐起來,又兇,又急,帶了些激狂。

兩年來的和風細雨的對待,讓她已然不適這般的疾風驟雨。她急促喘著,伸手胡亂朝他拍打著,破碎泣聲令他慢些……卻依舊無法阻擋他征伐的進度。

霍殷抓過她的手放在唇邊細吻,嘴裏不住輕哄著,說著各種疼惜的話,可力度不減分毫,哪怕是她耐不住哭出聲來,他也只讓她再忍忍。

這一回,霍殷終於酣暢淋漓。

雲雨初歇,他抱著她滿足的喟嘆,往後餘生若都如這般,便已心滿意足了。

如此又過了一年平靜的時光。

這一年霍殷越來越忙,十天半個月不見他人是常事,沈晚隱約猜得到他想做什麽,卻從未出口問過半句。

沈晚在教授阿曜時愈發用心,她給他講前世歷史名人的一些故事,給他灌輸仁愛、寬容、正直的理念,告訴他生命的可貴,告誡他不可隨意輕賤他人的性命。

阿曜似懂非懂,但不妨礙他扭糖一般鉆進沈晚懷裏,向她討尋一些有趣的故事來聽。

沈晚不急,孩子還小,以後的時間她慢慢來教便是。或許她改變不了這個□□集權的社會,可她不想阿曜成為這個時代的劊子手,更不想他長大後成為自私、冷血、為了一己之力可以不擇手段的怪物……

床榻之間,霍殷一如既往的火熱,急切,兇戾。

偶爾幾次,沈晚敏感的察覺到他眸光裏那種壓抑不住的興奮,他似乎是想跟她透露些什麽,可最終將話頭統統都收了回去,只化作更兇狠的馳騁。

沈晚也察覺到,他幾次看向窗外的目光中都透出幾分暗沈沈的狠辣來。那窗外所在方向,遙指公主的院子。

在一次雲收雨歇後,沈晚緩了緩後,到底沒忍住開口:“你要殺人,殺誰,我都不管。可只希望,其源頭不是因為我。”稍頓,方道:“我怕折壽。”

正抱著她閉眸回味的他瞬間沈了臉。

按著她肩將她拉開些距離,他盯著她臉上的每寸表情,難掩怒意道:“爺最聽不得這般糟七雜八的話,以後休得再說,聽到沒有!”

沈晚的肩膀被他按的發疼,不由微微蹙了眉。那霍殷真是歲數越大越迷信起來,素日裏不許她這院裏的任何人說哪怕一個字的不吉利之言,別說個‘死’字,就是個沒多大含義的‘沒了’兩字,他都聽不得。害的下人們素日說哪樣物件沒了,也不敢提這兩字,只用還差些幾字來替代,其迷信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見她抿唇不說了,霍殷臉色方好些。

他攬臂又將人抱緊了些,過了會,方沈聲道:“每次阿曜喚你姨娘,你當爺心裏好受?爺,不想委屈你。”

沈晚輕笑了下:“侯爺多慮了。”然後面上的笑一寸寸收斂:“阿蠆不也喚我晚姨?”

霍殷猛地將手臂攬緊,咬牙:“爺就知道,你一直因此事恨著爺。可你為何不想想,可是爺讓你棄子而逃,一逃就是整整五年?若你真疼惜阿蠆這個兒子,當初又何必任性妄為?說到底,今日這番局面都是你一手而為,又怪得了誰?”

沈晚呼吸開始急促,心底有種熟悉的聲音想要發聲,想要清醒,可皆被她強行壓了了下去。

就這般吧,就這般昏沈著吧,在這個世界,每一刻的清醒都是痛苦。

霍殷感到他話一落,她身上的氣息由憤懣到憤怒,再到急轉直下的萎靡,不由又有些暗悔,唯恐她憂思傷身,忙又開口道:“罷了罷了,你都不著急讓阿曜開口喚你娘,爺又急個什麽勁?阿蠆那邊你也莫多想,吃穿用度皆是最好,早幾年就進了南書房讀書,前些日子剛過了府試,現已是童生。南書房教導他的老師為當世大儒,對他都讚賞有加,直言他天資聰穎,智慧過人,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沈晚臉上慢慢浮現了層淺笑。

霍殷便摟過她,不讓她看清他此刻的臉色。他沒說的是,那當世大儒對阿蠆還有另外一層評價。

這日劉細娘帶著阿蠆入府。

其實這三年來,他們入府的次數不多,算起來十個手指加起來也能數的過來。每次來也就坐會,最多不過兩炷香的功夫。

有大概那麽兩三次,他們過來的時候正趕上阿曜也在,阿曜是個活潑性子,見著阿蠆很歡喜,就邀他一同去院子裏玩。見阿蠆也願意,沈晚也不阻止,就放他們出去玩,只讓下人們好生跟著,莫要磕著碰著。

其實不必她說,下人們自然看阿曜比看眼珠子還仔細。霍殷甚至還給阿曜配了一隊護衛,走哪跟哪,寸步不離。

這日他們來時,正趕上了阿曜也在。

阿曜自然記得這個跟他玩耍過幾回的顧家哥哥,見他今日過來很是開心,便央求沈晚答應他們出去玩耍。

沈晚自是答應。

見阿蠆牽著阿曜的手越走越遠,看著這一大一小的背影,沈晚唇角緩緩勾出了抹笑意來。

劉細娘看著她,覺得歲月仿佛格外優待這個女子,一晃十年過去了,現在看她似乎還如初見般幹凈,通透,似乎這塵世的汙垢從不曾染臟她半分。

第 86 章

沈晚和劉細娘在房裏靜靜喝著茶, 正相顧無言的間隙, 屋外隱約傳來了雜亂的喧嘩聲。

這些年因她需要靜養的緣故, 她這小院從來都是清清靜靜, 下人們做事都鮮少有毛手毛腳慌慌亂亂的時候, 更何況這般的喧嘩?

沈晚的心臟突然疾速收緊了下。

尤其是聽得那喧嘩聲響過短短一陣後就驟然沒了聲, 仿佛被人突兀掐斷了一般,這就格外令她猜疑起來。

劉細娘也坐立不安, 眼睛直往房門口的方向看, 神色難掩焦灼和擔憂。

沒等沈晚喚人進來細問, 這時她院裏的一仆婦垂眉低眼進來, 說是一下人粗手粗腳不慎打碎了瓷瓶,此刻正跪在院子裏請罪。

劉細娘長長松了口氣。

沈晚卻猛地按了桌子起身,目光如炬,令那仆婦近前。

等仆婦一近前, 沈晚便盯著她厲叱:“說實話!”

那仆婦咬死只說之前的一套說辭。

沈晚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我這院裏何曾出現過請罪的奴才!你還不說實話?”

懊惱之色在那仆婦臉上一閃而過。她這才猛地反應到,他們侯爺為了能讓晚夫人靜養, 為避免擾她清凈, 犯了錯的奴才素來都是讓她們直接悄聲拖出院子懲戒的,又哪裏會跪在院裏等著請罪?

饒是這般被戳了底, 那仆婦卻依舊是那副說辭,似乎打定了主意死扛到底。

沈晚頭暈目眩了一瞬。

劉細娘隱約察覺到什麽,手指猛地揪住了衣襟, 整個身體都開始發顫。

沈晚抓住桌沿,死盯著她面部表情, 喘著氣一字一句的問:“小主子他們人呢?說!”

那仆婦就不吭聲了。

沈晚猛地就往屋外沖去。

“晚夫人!”那仆婦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就忙追了出去,焦灼的疾呼:“晚夫人您快回來——”

劉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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