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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同病憐稚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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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石冰嬋與南風二人便一同出了客棧去太岳鎮南邊看那場所謂的火刑,兩人從前只是聽說過陰朔之女,卻從未見到過,以為只是各種書籍上的杜撰,沒想到竟真的有夠出口成咒的陰朔之女。

古籍記載這陰朔之女出生於初月朔日卯時四刻,幼年時與常人無異,若已過髫年則痕跡漸出。若以溫情暖之則咒術不現,反之遺禍無窮。

兩人趕到時,只見很多村民站在搭好的木臺上等著,有的人手上提著一桶桶的松油不斷的往木臺上潑。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集越多,不多時就圍了裏三層外三層。裏面的人每人手持一根火把,氣勢洶洶地等待著不多時的火刑。

“讓一讓!”一個沈穩如洪鐘般的聲音自眾人身後響起,眾人紛紛往兩邊避讓開來,幾個年紀稍長的中年人用繩子捆了一個小女孩,紅色紗布蒙了她的眼睛,又用一塊白布堵了她的口舌,一路推搡著向這邊走來。

女孩大約七八歲的樣子,不哭不鬧任憑他們推推搡搡。

眾人見罪魁禍首被推了來紛紛吆喝著起哄,有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眼睛紅腫的女人,拼命的擠上前將提前準備好的爛菜葉,臭雞蛋向小女孩扔了過來,一邊還罵罵咧咧:“砸死你個小賤人!敢詛咒我兒子,我今天就看看你是怎麽死的!”女孩身上頓時汙濁一片。

小女孩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動了,任憑那些人推她,打罵她,她始終不向前挪動一步,站定之後女孩指著剛剛砸她的女人嗚嗚的嘟囔著什麽,隔著白布口齒不清,眾人卻清晰的聽到了一個字——死。就在小女孩話音剛落,那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登時倒在地上怒目圓睜死了!眾人大驚,有膽小的趕緊一溜煙跑了,人群登時少了三分之一的人,霎時間安靜了許多。

南風遠遠地看著小女孩,隔著她頭上的那層紅紗布,他仿佛看見了她的笑容,也仿佛看見了她的無助,於是擡手為小女孩織了一層結界。

年紀稍長的管事人將女孩綁在木臺的柱子上,剛剛綁好,就看到一個穿著破爛的三十多歲的婦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喊道:“求你們放了我的女兒!求求你們了!”因跑得急了腳下被一塊石頭絆住了摔倒在地,又急切地爬起來向木臺前跑去。

眾人連忙將她攔住,管事喝道:“糊塗的女人,她怎麽會是你女兒?她分明是個會詛咒的妖女,你若是再上前搗亂連你一並燒死!”

“不——,你們弄錯了,我女兒不是妖女!我求求你們……”女人不管不顧地跪了下來朝著管事的磕起頭來,滿面淚水乞求道:“你們若是不解恨我求你們把我燒死吧,放了我女兒,求求各位了!”

管事的跟身邊的人遞了個眼色,身邊的幾個人會意立刻上前將女人拉走了。

“大家只管放心,今天我就替各位將此妖女祭天以慰被她詛咒的亡靈。”管事的擡頭看了看天繼續道:“吉時已到,點火。”

話音落,前面的數十人立刻將幾十只火把一起扔向了木臺,木臺上被潑了數十桶松油,火把扔上去便轟的一下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天卻燒不到女孩身上,臺下的人從最開始的雀躍歡呼漸漸沈靜下來,紛紛驚愕地盯著臺上的女孩,有的則大聲叫嚷起來:“不得了了,這丫頭竟是大火不能近身的妖怪!”一眾人聞言開始恐慌,就連剛剛頤氣指使的管事都有些著慌,急忙命人去擡松油往女孩身上潑。

石冰嬋看到此時與南風對視一眼飛身飄入木臺之上,擡手間釋放出一道寒氣將熊熊大火掃滅了,她伸手將小女孩口中的白布拉出來,將蒙在眼睛上的布條扯去又將她身上的繩索解開,這一系列的舉動看得眾人目瞪口呆,他們萬萬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來解救小女孩,怔怔地看了片刻之後開始炸開了鍋般叫了起來,讓她趕緊下臺不要幹涉本鎮的事情。

石冰嬋冷笑一聲說道:“她這麽個孩子到底犯了什麽錯?你們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殺她?就憑你們如此殘酷待她這麽一個孩子,便是死在她的詛咒之下也是死有餘辜。”冰嬋的聲音冷冷淡淡卻震懾人心,臺下人看向她不敢言語。

冰嬋說完拉起女孩的手飛天而去。小女孩忽然咯咯地笑起來,俊俏的小臉如同一朵嬌艷的春花,風鈴般的笑聲聽得人心發暖,冰嬋也受了她的感染不禁微笑,“你不害怕?”

小女孩搖了搖頭,“不怕,好好玩兒。姐姐可以將我母親救出來嗎?”

“你放心吧,你母親不會有事。咱們回家就可以見到你母親了。你叫什麽名字?”

“顧采依。”

“幾歲了?”

“七歲。”

石冰嬋伸手摸了摸她淩亂的發,憐愛的將她摟在懷中,“好可憐見的。那些人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我……”女孩神色黯然,“他們說我是陰朔之女,只因前幾日鎮南肉鋪子張家的兒子辱罵我母親,我氣不過就和他對罵了幾句,他還拿著棍子要打我,我就隨口說了一句,你敢打我一下明日不得好死!他賭氣就打了我幾下,誰料第二日,他果然就死了。我本以為只是巧合,但是後來張家的非說是我詛咒死了他兒子要把我綁了見官,母親不讓,他就打了我母親,我很生氣就罵他混蛋這種人不該活著,話音剛落他竟倒地而亡,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可以出口成咒……”

石冰嬋說道,“這就是了,你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命安危,他們就要趕盡殺絕,豈不知若不是他們逼迫誰又想要為惡?所謂善惡只在一念之間,沒有人天生便想著去作惡。可恨他們不由自身找原因,不肯正視自己身上的汙濁卻來要求別人,著實死有餘辜。”

兩人說著話便來到了吏山腳下的小院,此時已近正午,小院內早已被南風收拾得幹幹凈凈了,一位婦人正坐在陽光下與南風說話。

小女孩落了地一眼看見了那婦人急忙撲了過去,“娘親!”

“采兒!”婦人喜極而泣與女兒擁抱在一起。片刻後婦人拉著女兒一起跪在了冰嬋面前,婦人眼含熱淚說道:“多謝聖尊將我女兒救了出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言畢又要扣頭,被冰嬋急忙攙了起來。

石冰嬋道:“我不過是舉手之勞,您老人家不必言謝,況且我也不是什麽聖尊,您老只管叫我冰嬋好了,我這院子清凈,這附近的山上一年四季都有野果子,您老就和采兒住下吧。只是這幾日我恐怕要出趟遠門,你們母女多多註意安全。”冰嬋說完將這母女二人請進了屋內。

南風坐在屋外的陽光下不時地飲下一口酒。陽光灑在身上很暖,他瞇起眼睛心中暗暗的思度著:這樣的陽光怕是沒多久的享受了吧?

石冰嬋將采依母女托付給南風自己回了依霞山,她要用岳淩塵給她的回魂覆生之術讓流月和蓮惜重生。

深秋的依霞山被金黃染就,入眼處皆是金燦燦的,一樹樹彰顯著深秋的富貴,滿山的生機皆藏進枯榮的荒草與落葉之下,只等下一世輪回。

石冰嬋踏著滿山的落葉沿著曲折的山間小徑一步步往上走去,寂靜是依霞山最明顯的特征,大凡內心浮躁時來山上靜坐片刻,心神便迅速與這清幽融合,只覺得天地間唯有此寂能安撫狂躁,猶記得最初來到這裏時素吟荷說的一句話:修道之人最重清幽,一旦入清凈之地心思方能放空,集中精力去潛心修道。

這裏確實是個修道的好地方,石冰嬋由一棵碗口粗細的文杏樹向上擡頭看了看,大約還有九十多臺階才能上到頂峰。她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走路了,此次上山走起路來竟覺得格外的累,便尋了個幹凈的地方坐了下來。

休息片刻之後繼續往上走去,冰嬋像是預感到了什麽,總覺得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來依霞山了,只想以一個平凡人的姿態將依霞山的一草一木刻印到腦海深處,帶走從前所有的虛幻的溫情。

石冰嬋先來到茹悅峰玹湖,看著平靜地玹湖宛若一塊潔凈無瑕的藍寶石安靜地嵌在茹悅峰頂,“你與這湖有著無法割舍的淵源,日後為師會慢慢告訴你……”她的耳邊突兀的響起當年素吟荷的話語,石冰嬋忽然冷笑起來——她所謂的淵源也不過就是自己洗滌記憶的牢籠。

忽然想起了當年在這裏與素吟荷對抗九頭蛟龍的情景,如今想來如夢似幻恍如隔世,當年不知道那個口口聲聲要保護她關愛她的師父竟藏著那樣黑暗不齒的心思,她舍命的保護竟全然為了她成年之後靈魂的價值,除卻為了自己沒有半分的真情,果然親眼看到的也不能全然相信。她嘆了口氣俯下身鞠了一捧幽涼的湖水,幽涼的親切感令她悲傷,倍感孤獨。她從隨身的包裹內取出白附琉璃盞,摩挲片刻後將其壁上的符咒念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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