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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枉死辯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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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靜的小院內,夜清擺好了一桌酒席後,便獨自坐在游廊的柱臺之下玩弄一根紫竹簫。不多時聽見傳來熟悉的兩串腳步聲,他擡眼望了望進門的兩人淡淡說了句:“你們來了。”指了指院中的石桌,“酒菜早已備好,二位請便吧。”只管說著話自己並不動,依舊懶洋洋的倚在朱漆紅木圓柱上玩弄著那支紫竹簫。

南風也不言謝自顧自坐下來,端起酒壺為冰嬋斟了一杯酒,又殷勤的送至其面前,“請吧。”

冰嬋並不推脫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南風見她不說話,暗自笑了笑,於石桌下伸出右手將一絲靈力註入食指間,猛然彈出,一道靈力瞬間便沒入了石冰嬋體內。

石冰嬋並未覺察出有何異樣,不禁懷疑南風打誑欺騙自己,但見他又為自己斟上一杯也不拒絕,接過來再次一飲而盡,心中暗想,看你究竟能擺出什麽烏龍陣來,自己只不戳穿,見機行事。

南風見她臉上神情變換,知她不信任自己,但卻依舊不動聲色的一杯杯為她斟酒,心中著實得意並不表現出來。

二人倒也好爽從華燈初上到日出東方,整整一夜竟未能停杯。

這夜清倒也是大方,每每二人喝完了一壇他便吩咐店內夥計再為二人呈上一壇,直將小店窖藏二十餘年的女兒紅喝去大半。店內夥計心疼得攥緊拳頭只看著夜清擠眉弄眼又不能說什麽,夜清卻不以為意。

冰嬋喝了一夜,終是不勝酒力倒在石桌前再也沒了思想。

南風卻依舊分外清醒,他喝完最後一杯酒,將手上的酒杯對準靠在柱子上如同石雕般的人隨意一拋,那酒杯在半空劃過一個弧線穩穩地落在了夜清手上。“謝了,她就交給你了。順便說一句酒不錯!”說完向門口走去。

夜清問道:“你去哪裏?”

“殺,人。”南風雙頰微微的泛紅,露出迷離的笑容,丟下兩個陰森森的字眼兒便如同一陣旋風般消失不見了。

馮玉堂於冰嬋走後第四日下午抱著當日冰嬋拿去裝裱的那副畫來小院尋她,卻只看到了書桌上的一封訣別信,讀著冰嬋的浸滿淚痕的書信,一陣悲痛湧上心間,令他難以置信,原本滿懷欣喜瞬間化為擔憂失落,他奔出院落呼喊著她的名字,奔走於山野之間他們常去的地方尋她,他始終不相信他的嬋兒會不告而別。

當他奔到清河岸邊時,已是黃昏時分,望著如血殘陽,他忽而想起當日在江畔與她一同等待渡船的時光,一時間潸然淚下。

一把閃著寒光的冰冷長劍不知何時架於他的肩頭,令他心頭一慌,從回憶中抽離出來,鎮定了片刻方慢慢回過頭來,一個相貌清秀,面帶笑容的黑衣男子正站在他面前,他手上的劍如同寒冰一般指在他的胸膛一寸之地,“閣下是誰?這是何意?”

黑衣男子雖面帶笑容,眸子中卻閃出殺氣,“你無須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你馬上就要沒命了。”說罷手中的劍利落地刺進了馮玉堂的心間。

“你……”馮玉堂潔白的衣衫瞬間開出一朵嫣紅而詭異的花來,他俊雅的五官在疼痛之中扭曲,不多時高大的身軀便倒在地上。

身體的劇痛轉瞬即逝,馮玉堂的意識清醒過來,眼前灰蒙蒙的似是陰天,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低頭看去果然整個身子漂浮著半隱在空氣中,周圍傳來一陣陣沈重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從某個方向緩慢地走來。

馮玉堂的眼前閃過那道猩紅的光,腦海中像是什麽被喚醒了醍醐灌頂般他陡然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血液釋放在空氣中的顏色,此刻自己早已靈魂出竅。他開始慌亂起來,眼前淒迷的霧氣令他不知所措。

那一陣陣沈重的腳步聲漸漸地走近了,還有鐵鏈拖在地上的刺耳聲,是敲在他耳邊的喪鐘,令他陡然生出畏懼。

終於眼前的白霧散去了,一具碩大的身軀擋在了馮玉堂面前,他身高一丈有餘,長著一張似牛非牛的臉,手中拖著一條手臂粗細的玄鐵鏈,莫看其身高笨拙,但身手卻十分靈活,看準了要捉拿的對象迅速將手上的鏈子拋了出去,不偏不倚將馮玉堂的魂魄捆了個結結實實。

“這位官爺,你要帶我去哪?”

“寒水池。”牛頭甕聲甕氣的說道。

“是幽冥地獄?不……我不能去地獄……我……我還未曾對母親盡孝,我不能丟下她老人家……求您……”馮玉堂忽然想起了此刻等在家中的母親,若是母親得知了他的死訊不知要多傷心,他自己死不足惜,母親半世辛苦,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定日子,卻又要因自己的死而悲痛,一想到會令母親悲傷,馮玉堂只覺得一顆心如油煎一般。

“你原本就只有二十二年壽命,最好別動,否則被玄鐵吸了魂魄便灰飛煙滅了。”那牛頭說著腳步越發快了。

馮玉堂不再言語,也不敢再掙紮。

不知走了多久馮玉堂的眼前出現一片火紅的彼岸花,如一片殷紅的血色之海,又宛如落日周邊的火燒雲,他明白這便是傳說中的火照之路,穿過彼岸花便是入了幽冥。

再往前走,只覺得眼前昏暗起來,耳邊不時傳出嘶吼之聲,亦有尖刻的鬼哭聲,人與人之間的爭吵,咒罵聲,甚至雞鳴狗叫聲皆有,仿佛進入了一個昏暗的小城。果然不多時馮玉堂眼前便出現了一座城門,城門上依稀刻著三個字,如同鬼畫符般,但他依舊辨認出了那是“枉死城”三字。

過了枉死城越走眼前越黑暗,越走周身越寒冷,馮玉堂知道自己終究是逃不過這萬般的劫數,不由的閉上了雙目。直到他感覺自己幾乎要被一股陰冷之氣凝結住時,才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反倒令他平靜了許多——

一位身著黑色長袍,面容清秀卻臉色赤紅的男子矗立與朱漆審判臺前,他目光炯炯有神,那目光甚是令人駭然。

審判臺下一方漫無邊際的寒水池,池水冒出的寒氣幾乎將上方的空氣結成冰,池水中影影綽綽的塞滿了靈魂,他們面無表情,亦或是被陰冷的池水凍僵了。一個個陰沈而死氣。

牛頭將馮玉堂仍在審判臺前退去了一邊。

審判臺上赤臉冷面判官拍案怒起喝道:“臺下跪的可是露洲馮玉堂?”

“是。”馮玉堂答道。

赤面判官怒道:“好個厭倦塵世的凡夫!你可知六道輪回能得人身多麽不易,竟如此不知珍惜!你以為自殺身亡便可脫離苦海萬事大吉了麽?!來呀,拉進寒水池服刑三百年,刑滿不得再投人身。”

於判官一席話中馮玉堂聽清了自殺二字,不由得冷笑道:“小人上有老母親,豈會做出自殺這等不孝之事,還望大人明察兇手,還小人一個清白。”

那赤面鬼判見過不少被押入寒水地獄的小鬼,大多會被嚇得屁滾尿流,像臺下如此不卑不亢的,倒也少見,於是命身邊小鬼取來生死簿一看其生平,又施法略略將其之死前因後果看了個清清楚楚,但見他確實是被人所殺,只是殺他之人那一身強大的戾氣,足以令自己膽寒,這幽冥鬼吏又有哪一個能奈何得了他?想了想而後冷笑道:“你就算不是自殺去服刑也不冤枉,你在人間不守禮法,停妻再娶,這等不忠不孝之行為,還敢口口聲聲稱自己不會做不孝之事!你那妻子倒是個知書達理之人,得知你要娶那石姑娘,便有心成全你,帶著她母親趕往嶺州,從此不再回桐州,哪知你竟動了殺念,將出了城的母女二人連同你家車夫三人斬殺,居心如此險惡,便是下那十八層地獄亦是應該的。”

馮玉堂聽完頓時驚呆:一來他與冰嬋之事從未告訴過瑾芝,是不願她傷心難過,卻不想她不知何時知道了,二來從未想過瑾芝如此胸懷,令他自愧不如,三來,瑾芝被人殺害之事,他竟聞所未聞,不禁心中大慟,四來這判官竟將自己歸為殺害瑾芝的兇手,未免太過荒唐了。他滿眼悲憤,眸中凝淚道:“小人並不曾殺人,大人為何要汙蔑我?”

“汙蔑?”赤面鬼判嗤之以鼻,擡手一揮,便將那日瑾芝母女死亡過程呈現在了馮玉堂面前,然後他指著拿劍的黑衣男子俊美的臉道:“這張臉難道不是你?”

馮玉堂再次愕然,那是他的臉,他無話可說,那一身黑衣令他瞬間明白了:瑾芝與自己的死皆出自同一人。若說他停妻再娶是死有餘辜的話,他不知道那人為何要將善良的瑾芝母女一同害死?難道僅僅是因為與自己相關?

此時此刻馮玉堂萬念俱灰,不是因為即將在寒水池服刑,而是後悔自己一時貪圖“□□”最終害了身邊的人。

“停妻再娶,是為不忠不孝,殺害妻子岳母以及無辜的車夫,是為不仁不義,你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就是下到十八層地獄也是理所應當。”赤面鬼判聲色俱厲地盯著臺下的人,“你還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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