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間，陳志民接到了轉為公辦教師的通知，填好了表，按指定時間趕到縣人民醫院體檢。

在候檢廳，陳志民碰到了宋紫嵐。宋紫嵐的眼神裏，有對陳志民的感激，也有對陳志民的歉疚，還有一種怪怪的讓人說又說不出來的意味。

這次整個獅亭鎮共轉正四個民辦教師，除了陳志民、宋紫嵐外，還有兩個剛評上中級職稱的民辦教師。

轉正的體檢，不是很嚴格，只要不是影響學生健康的傳染病，一般都視為合格。經過幾個例行的程序，主檢醫師在合格的表格上簽了字，蓋上了醫院的公章。

民辦教師過了這道程序，就只等人事局在表格上再蓋一方紅印，就是國家公辦教師了。一般人到了這時，就會輕松地放下心來。可是宋紫嵐仍然提著一個心。

出了醫院的門，宋紫嵐站在一棵樹蔭下，叫了一句“陳老師”，欲言又止，抿緊著嘴巴，臉上呈現著極其覆雜的表情。

“宋老師，有什麽話盡管對我說。”

“陳老師，這裏太曬，你能找個陰涼的地方嗎，我有很多的話與你講。”

“那好，你隨我來。”

陳志民把宋紫嵐帶到秋實商行。

張秋實見到了陳志民，高興得就似那三歲小孩，又蹦又跳地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了陳志民。”我的老兄弟，平生所願終得遂，壯志仍有實施時。沒想到不惑之年已過，我還能重返講壇，真喜死我也！”

“你的問題也解決了？”陳志民驚喜地問。

“解決了。幸虧你向市教育局反映，縣教育局到鄉裏、村裏調查，小月出具了準生證明，縣教育局拿了準生證到計生部門甄別，不存在造假偽證，屬於處分過當，就恢覆了我的民辦教師職務，市教育局從民轉公的指標中抽出一個專項指標，縣教育局的羅書記親自將表格送到我這裏。”張秋實喜孜孜地說。

“解決了就好，給你安排在哪裏？”

“現在還沒定，羅書記征求我的意見，要我留在縣城，我沒答應。我還是回獅石吧，哪裏比城裏更需要我們。”

“這裏的生意咋辦？”陳志民問。

“我正想去找你商量。這些年，隨著經濟的發展，建設的項目不斷增多，經營建材，有著廣闊的前景。既然黨和人民這麽信任我，我就得跟你一樣，安心事教，不可分一點心，散一點神。商行我的那一半，就交給我弟和妻舅打理。讓他們也在致富的道路上邁出一點步子。過去是我們兩個合夥，我倆情如手足，記不記賬，都是一樣經營。如今他們四人，我想先讓他們經營一段時期，合作和諧，就繼續，否則，到時我倆再來給他們分。”

“他們什麽時候能來？得給他們開個會，傳傳生意經。”

“我昨天帶了信去的，他們應該就快到了。”張秋實答。

林心語的嫂子，見陳志民與張秋實說得熱烈，生怕怠慢了志民帶來的客人，急忙放下手中的活，笑吟吟地走過來與宋紫嵐搭訕，招呼宋紫嵐坐定，斟一杯茶水，搬過電風扇來讓宋紫嵐涼快。

宋紫嵐喝過了茶，見林嫂正在忙著午餐，便跟著林嫂來到廚房，幫著林嫂擇菜洗菜。

張秋實的弟弟和妻舅來了，大家圍在一起吃午飯。宋紫嵐倒也隨便，沒有生人的拘束，幫著林嫂拿碗拿筷，端菜盛飯。

吃過午飯，陳志民吩咐張秋實帶妻舅與兄弟，先行熟悉一下商行情況與環境，然後帶宋紫嵐來到二樓的會客室。

林嫂送來了一壺新沏的茶。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臉上都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拘束，各自端起茶杯，品嘗著散發出淡淡清香的茶。

陳志民輕咳一聲，打破了彼此拘束的沈默。”宋老師，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毫不保留地說出來。也許我能為你解決問題提供一點參考意見。”

“陳老師，自從聽王逸說了，那次你與李亮找王逸說省勞模的事情，你對王逸說的那些話，我就更加敬佩你人格的偉大，品格的高尚。說心裏話，省勞模這麽大的榮譽，誰人不羨，哪個不想？只要稍沾一點邊，爭搶都唯恐手段不及。而你，名符其實，卻又不計名利；明知王逸調包，卻還一心為我著想，這對我，是天大的恩。我常常想，像你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值得女人敬愛的好男人。我竊據了你的功勞，心裏常常湧起一種負罪感，它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我的心上，使我擡不起頭，喘不出氣。”

“宋老師，你還年青，不能被心裏的石頭所累。只有徹底地搬掉心上的石頭，你才能輕裝上陣，用自己的行動，抒寫人生。負罪，更是大可不必，因為據我分析，你一個民辦教師，也無能更改區文辦的決定，責任不在你。更何況，對我來說，也沒帶來什麽負面影響，卻為你解決了人生的根本問題。能讓更多的人享受黨給民辦教師的溫暖，我心裏就多一份慰藉。只有一點，我不明白，王逸既然要把指標給你，他大可瞞了指標，給你寫個材料報上去就行，何必興師動眾地經過評選，臨時改變區文辦的決定，以致招來民憤？”陳志民好言勸慰了宋紫嵐，然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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