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的右手指著樓下，”你剛才碰到拿檔案的，是地區師範學校的，今年的最後一批錄取檔案，他已提走。”

“就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怎麽挽回？檔案已被提出門外，再叫回來調換，我豈不違反了錄取紀律？”

陳志民氣血上湧，腦裏‘嗡’的一聲作響，頓覺天旋地轉，二哥急忙上前扶住，放在靠背椅上坐下。

陳志民的二哥連連拍打著自己的胸膛，耷拉著腦袋，臉上現出了無限愧疚的表情。

陳志民的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我一個二十五、六的男人，還靠老爸養活，大家為我所做的一切，竟被誣告付諸東流······”陳志民語聲哽咽，內心的痛楚，無法喻言。

“志民，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楊明給陳志民哥倆各泡了一杯茶，遞到陳志民的面前。

“人生，不盡如人意。有時得風順意，有時坎坷磨難，波波折折。就是錦繡的山河，也會出現災難。唐山大地震，不僅摧毀了人們美好的家園，奪去了人們辛勤勞動創造的財產，還奪去了多少憧憬美好未來的生命。高考的失意，比起唐山的大地震來，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曲折，也並不意味著你就被埋汰在人生的黯淡裏。”楊明看著難過得說不出話來的哥倆，打著比喻，勸慰陳志民。

“楊老師說得對。”二哥擡起了頭，接過楊明的話。“一次挫折，並不能決定一個人一生的命運。說不定今天的傷痕，也許還能成為新的裏程的勳章。”二哥追悔莫及，看著傷心欲裂的陳志民，語含哭聲，勸慰著，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緒，眼裏掉下淚來。

“志民，不要沈湎於失意的痛苦裏，那樣就會喪失繼續奮鬥的意志，成為嫉妒你的人的笑柄。振作起來吧!風風雨雨總會給大地帶來坎坎溝溝，勾心鬥角的人們就會給一些無辜的人造成不幸的命運。一個男人，就要在挫折面前，學會把哭聲調為靜音，努力與命運抗爭。高考，無疑是通往理想天堂的大道，但也許其他的路，更有通往巔峰的捷徑。這就得看誰能孜孜不倦地去探索、不懈地去尋覓。“楊明老師進一步勸慰著陳志民。

二哥帶著一聲不吭的陳志民，告別了老同學，急著去趕回縣城的班車。

高考給人們帶來的喜悅，使剛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的熱血青年陳志民恢覆了一些活力，傾間又遭受這誣告的沈重的打擊，心亂得攪了數不清的亂麻，頭沈重得似灌了好幾噸重的鉛。陳志民回到家裏，一頭鉆進閣樓，不吃不喝。

老爸做好了飯，端著飯碗又上了閣樓。“伢崽，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你不吃不喝，餓壞了身子，這不讓想看你笑話的人更拍手叫快。”

“爸，我就是想不通，我從來就不曾得罪過人，他們為什麽對我這麽窮追猛打，不肯放松？”

“崽啊，平常我教你們正直為人，但是阻止不了世間的人心險惡。世俗的嫉妒眼光，是容不下別人比他過得好的。你大姐是工人，大哥是大隊支委，二哥是國家教師，妹妹是民辦教師，犁田、耙田的重活我老漢又幹不了，一家子那麽多人吃著生產隊的糧，人家能不嫉恨嗎？”

”要是知道是誰幹的這缺德事，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志民，你千萬不能萌生這種邪念！你宰了他，你不就完了。你完了，還留著我老漢幹嗎？哎，要是你媽在就好了。”一想起老媽，老爸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陳志民看著傷心落淚的老爸，心裏似打翻了五味瓶。從床上翻身爬起，“爸，我聽您的。”

“那先把飯吃了。任何時候，都要記住：再苦，也要熬過；再難，也得撐著；即使是泰山壓頂，也要挺直脊梁！”

看著吃飯的志民，老爸繃緊的神情有了舒展。“志民，明天到經濟場去，整天悶在家裏，越悶思想越糊塗。”

“爸，不給那些壞蛋一些教訓，別人還說我們怕了他。”

“兒啊，無根無據的，你去教訓誰，萬一找錯了人，咋辦？被人詆毀了，不說，是一種高素質的涵養，你讀了那麽多的書，應該比我更懂。世間的事，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專幹缺德事的人，終究是沒有好下場的。”

已經開學一個星期了，公社中學的初三(1)班班主任，因年老哮喘病發，住進了醫院。公社教育組張幹事，急得心裏貓抓似的。

星期六下午，各個學校校長來教育組上報開學情況。張幹事把校長們集合後，說了初三代課教師的事。秦校長對張幹事說：“找代課老師，全公社就陳志民最適合。”

“老秦啊，這可是初三班啊。”

“陳志民雖然初出茅廬，沒有很多的教學經驗，但他有讀書的經驗。如果不是有人誣告，他現在已經到省師範學院報到去了，你想找一個比他更適合的代課教師，在我們公社，怕是打了燈籠火把也難找到。”

”就是今年考上省師院的那個，他不是去年在你那學校代過課？你看，我這記性。”張幹事臉上現出了喜悅的神色。

“好。你就通知他星期一到學校報到。”張幹事果斷地拍板。

“張幹事，你也不能這麽心急，你要他在這裏安心代課，你就得為他解決後顧之憂。”秦校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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