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民拉起了跪在地板上的李貴，和顏悅色地說：“學校和大隊讓我來做你們的老師，只要你想學，我盡力而為。我是你名正言順的老師，為何還要像封建社會一樣拜師？”

陳志民扶李貴坐到板凳上，李貴一副天真的樣子，”語文、數學、英語我都不想學，我就只想學您手上的那點功夫。”

“你說說，為什麽要學那功夫？”

“您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我的彈弓打人，十拿九穩，您能接住，實屬不易，更神奇的是，紅磚碎塊到了您的手裏，就成了灰，這功夫，了不起！我能學得了這招，就不怕任何人。”

“你現在還學不了，也學不成。”

“為啥？我有決心。”

“因為你心浮氣躁。”

“那要怎樣才能跟您學？”

“這得看你自己。”

“李貴，上課鈴響了，趕快上課去。”

這一天，同學們再也沒有看到李貴的惡作劇，班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課堂秩序。

放學了，同學們都走了，教室裏只剩下李貴。

“李貴，大家都走了，你還不走，我還要去看看被你打傷的同學。”

“我不走，我天天被老師留下來說事，我今天砸您，您也不留我？”

“你砸都砸了，我留你幹嗎？留你明天瞅準機會又砸我？”

“陳老師，我向您保證：這一輩子砸千人，砸萬人，就是不再砸您陳老師一人。”

“為什麽？”

“不一樣，太不一樣！你才來一天，我深深地佩服您。”

“你佩服我啥？我不一樣上課、下課。”

“我彈弓打人，雖不說百分之百的精準，但幾乎還沒有人能躲避，從後面打來，您能接住，我服您；您把紅磚碎塊捏成粉，我畏您；我敢打老師，擾亂課堂，您一不指責，二不罰跪，我敬您；您上的課，那麽吸引人，更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貴，大家都說，淘氣的孩子智商高，很聰明，你不僅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有很敏感的觀察力，判斷和分析能力也不同於同齡人。從你今天的行動中，我還看到了你敢做敢為的美好品德。你這麽好的資質，若能納入正確的途徑，你將會成為一個很有作為的人。你說我不體罰你，不指責你，你想想，我體罰你，指責你，有用嗎？罰你，指責你，不更加增添你的逆反心境？”

“過去老師罰我，打我，我心裏總想著下次怎麽讓他難堪。您這麽不打、不罰的，還真讓我有點難過。”

“李貴，你吃過酒席嗎？你是否發現，那些一心想吃酒席的人，一會就酒醉飯飽，那些靠別人餵的人，後來連送飯的菜都沒有了。你想想，這說明了什麽道理？”

“什麽事還不是靠自已。”

“你再想想。”

李貴低下頭，沈默了良久，忽然一拍後腦勺，”哦，陳老師，您是讓我自我反省，自己領悟。”

“李貴，好孩子，你果然聰明。一桌好酒席，你有好的食欲，就能吃大塊的肉，喝大碗的酒。你沒食欲，別人拿了鐵筷子也撬不開你的嘴。學習知識，明白事理，也如同這吃酒席。美味佳肴，要靠你自己主動去吸收，任何強制措施，都不能使美味佳肴在你的胃裏真正消化，變成血液，維系你的生命。”

“陳老師，今天您雖然沒有打我，但我覺得格外的痛。”

“但願你的痛，撕心裂肺，剜去你心中的陰翳。”

“陳老師，實話對您說吧，我八歲時，爸爸在大隊煤礦，因瓦斯爆炸身亡，媽媽後來改了嫁。我跟著爺爺奶奶，經常受人欺侮。受了欺侮就想報覆，大家都說我淘氣，調皮，看我不順眼。”

“你知道嗎，你越報覆，就越積累怨恨，不僅損了他人，更毀了自己。你放棄了學業，就等於葬送了自己美好的前程。”陳志民進一步引導。

“陳老師，我要是早遇上您，該多好啊！”

“現在，還為時未晚，亡羊補牢，還來得及。你的醒悟將是你美好人生的開端。”

陳志民跟李貴說起自己的求學經歷，李貴聽得入迷，向陳志民表示，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做一個好學生。並主動要求帶陳志民去看望被他打傷的張學武。

兩人來到張學武家，看到張學武與一群七、八歲的小孩在曬谷坪鬥蟋蟀。因為沒有繃帶，右手用一白布條子吊著手臂。看到這一幕，陳志民心裏想開了，”又是一個閑不住的主。”張學武見李貴來了，命令一群小孩撿石頭，紛亂地朝李貴砸來。自己撿了一根木棍，向李貴沖了過來。

陳志民把李貴拉到身後，擔心張學武右臂有傷，怕他重心失衡摔跤，沒抓打來的棍子，一只手穩穩地抓住了張學武的左臂，木棍結實地砸在陳志民的頭上，發出了嘭的一聲響。雖然半大的孩子一只手沒有多大的力道，但也有幾分生疼。

“你誰啊？他打脫了我的胳膊，你還幫他？”張學武的手被陳志民抓著，擡起腳就向陳志民身後的李貴踢去。

“我不幫他，是專程來看你的。你一點都不地道，拿棍子打客人。”

張學武怒睜雙目，看著陳志民，”你來看我？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沒關系，我們慢慢熟悉。”

“你放開我呀，老抓住我幹嗎？”

“我放你幹嗎？放你去跟李貴打架？你手臂的傷還沒好，吃虧的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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