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放水嗎！”

學院長的胖臉漲紅了，扯開嗓子尖叫著，兩只肥厚的手掌緊緊抓在自己的衣領上。考官的來頭很大，平日是萬萬巴結不到的，而且對於天衣聖門的高層人物來說，阿諛奉承之類並沒有用，只有獻上一場真正精彩的戰鬥，借以證明學院當中培養出了真正的強者才能凸顯出自己的功勞。

可以說學院長把下輩子的前途全都寄托在仇無衣與範鈴雨的身上，但仇無衣的舉動無論怎麽看都是故意放棄，在只認強者的天衣聖門中，放水行為是最大的忌諱。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另外一個對手或許還有情可原，然而在學院當中，仇無衣是最熟悉範鈴雨戰法的人，而且他所經歷的決鬥當中沒有一次采取過硬碰硬的方式。

完蛋了——學院長兩腿一軟，肥大的身子癱倒在地，盡管他幾乎是學院裏最強的人。

仇無衣放開了緊貼在一起的手背，在空氣中虛畫出一個個圓，兩手運動的速度很快，舞動之時幾乎只能看到幾層堆疊在一起的影子。

此時的仇無衣仿佛有十幾條手臂，畫圈的速度奇快，圓圈消失的速度卻奇慢，一個個圓圈套在一起，形成了水波漣漪的模樣。

“這是什麽！”

範鈴雨先是一楞，隨即咬緊了雪白的牙齒，硬生生地揮去心頭生起的那一絲疑惑，按照原來的想法直來直去地轟出了拳頭。

“說過了，這是我——學會的剛拳！”

仇無衣煞有其事地紮著馬步，左拳收在腰間，也不知道應有的動作該是什麽樣子，總之架勢上還算能看，呼地向前揮出自己的右拳。

“嘭！”

只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形體，空氣中響起了激烈的爆炸聲，仇無衣所畫出的圓圈碰觸到範鈴雨的拳風之後一枚枚地炸開，然而卻真的抵擋住了鋪天蓋地的拳風壓力。一個圓圈自然是不夠的，層層疊疊套在一起的圓圈就不一樣了，它們構成了一道道的堡壘，盡管拳風能夠輕松摧毀外層，但最終仍然會有強弩之末的時刻。

“這小子……難道是他穿上天衣之前修煉的拳法……一直隱藏到現在嗎？”

學院長趴在欄桿邊緣喃喃自語，面色依然漲紅，然而這一次卻是心中的興奮使然。

仇無衣覺得自己的動作好像有點傻，輕咳一聲，站直了身體，笑看範鈴雨的反應。

“哥……你……為了學會剛拳點了什麽能增強力量但馬上就會死的穴道……”

範鈴雨呆呆地踉蹌了兩步，淚珠從眼中不爭氣地湧出。

“弦啊！是弦啊！你給我清醒一點！再說哪有這種不像話的穴道啊！給我把想象力好好用在別的地方！”

仇無衣立刻氣得胸口發堵，頭昏腦漲地吼了過去。

“嘻嘻……騙你的。”

狐貍般的細小笑聲突然傳到了仇無衣的耳中，哭得梨花帶雨的範鈴雨眼看要向前摔倒，撐在地面上的左腳卻忽然猛一蹬地，出其不意地沖向正在發火的仇無衣。

她很清楚與仇無衣的速度差異，一般的進攻是很難命中的，遠距離的拳風攻擊忽然也不能奏效了，範鈴雨本來不太願意戰鬥時思考問題，然而看到仇無衣假裝自己會剛拳的一幕之後，她的腦中就忽然出現了這麽一個損主意。

至於什麽剛拳之類，她始終都是不信的。

地面被這一腳蹬出了深深的大坑，借著突擊的力量與仇無衣發怒的空檔，範鈴雨瞬間拉近了距離，蓄滿力量的拳頭發出的全力一擊有如在大氣層中摩擦而變得灼熱的隕石，纏在拳頭外緣的壓力瞬間已經逼到了仇無衣的鼻尖。

仇無衣真沒想到範鈴雨居然會使出這一招，心中卻不覺得惱怒，反而像眼看著孩子成長的家長一樣開心。

不過開心歸開心，面對這奇襲而來的一擊，仇無衣絕對不敢大意，身體向著後方急退而去，同時用上了雙手，迅速畫出十幾個圓圈。

“果然是這樣！”

範鈴雨腳步不停，向前挺身直追，一拳不中，她就已經知道不可能威脅到仇無衣，所以果斷選擇了新的戰術，借著主動攻擊的氣勢奮起猛擊，想要借著攻擊頻率打斷仇無衣的防禦節奏。

仇無衣的身姿看起來飄飄悠悠，始終保持著站姿，完全靠腳下吹起的沙塵進行懸浮移動，這樣也保證了自己無時無刻都能轉換體勢。每當範鈴雨一拳轟出的時候，他就用手掌畫出的數層圓圈擋住壓過來的拳風，盡管這種防禦不可能抵擋住拳頭的直擊，但抵擋拳風還算綽綽有餘。

隱弦，看不見的弦，這就是它的能力。

隱弦的前身本來就是氣體，當它凝固之後，就會變成一種肉眼無法察覺，但能夠用手觸及的物質。這種物質還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可以在短暫時間內還原成氣態，而後再凝結成弦原本的模樣，更強大的是無論它氣化多少次，打散多少次，都能夠完完整整地還原到隱弦的本來狀態。

就像是備份的內容得以還原一樣，隱弦是永遠不會用盡的。

仇無衣在空氣中畫出的圓圈就是氣態的隱弦本身，這種氣體對空氣產生了幹涉，所以才能夠被眼睛看到。

範鈴雨的動作一步步地加快了，看上去完全占了上風，直來直去的每一招都簡單幹練，簡直可以媲美教科書中的標準插圖。

對面的仇無衣是真的陷入了守勢，一方面要選擇退避的路線，盡可能繞過覆雜的地形，另一方面還要放出隱弦對範鈴雨的攻擊進行阻隔，應對她的一拳，自己就要放出二十次以上的隱弦，雖然也不算困難，但畢竟這很麻煩，而且動作越多，出現破綻的可能性也越多。

還有第三個理由，那就是仇無衣一直在思考如何獲得勝利。

廢墟中的戰鬥對於觀眾來說是精彩的，盡管是仇無衣在單方面防守而已，可是範鈴雨的兇猛攻勢與仇無衣的靈巧守勢二者完美地融為了一體，同時也具有了異乎尋常的觀賞性。

範鈴雨卻很煩躁，不是覺得戰鬥沒有趣味，而是自己真正的力量無法發揮出來的煩躁。

這種煩躁感意外地被仇無衣捕捉到了，因為襲來的拳風越來越熱，至少上升了五六度的模樣，說明範鈴雨的攻擊已經有了過剩的趨勢，在力量的消耗上不再控制，也就是說——心已經開始混亂。

有反擊的機會嗎？仇無衣暫時還看不到，在抵擋住一波拳風之後，他向著空隙當中彈出一根筆直如槍的銳弦。

經過反覆的實驗，只要對方的天衣有著一絲一毫的防禦能力，銳弦的攻擊就絕不可能奏效，但範鈴雨的天衣就屬於完全沒有防禦能力的範疇，全部數值都集中在“力量”之上。

範鈴雨瞳孔當中閃現出一道銀光，雙眼驟然一亮，從半空當中緊急下墜，落地的瞬間回身掃腿扭轉身形，作為支點的足尖順勢彈向前方，避開了銳弦的襲擊。

機會？

仇無衣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兩手正好處於向著身體左右兩側展開的姿勢，只見他十指齊握，漆黑而龐大的戰斧隨著指尖合起的動作幻化而出。

比他身體還要龐大的斧刃隨著仇無衣雙手的動作畫出一條沈重的死亡之線，範鈴雨正緊貼著地面低身前沖，斧刃正朝向她沖來的方向。

“嘿嘿。”

範鈴雨低垂的面孔看不出表情變化，只能聽到一聲得意的笑。

“轟！”

在範鈴雨面前的地面忽然塌陷了，緊接著塌陷變成了從內部出現的大爆炸，她向著大地轟出了一拳，而這一拳卻並非緊緊握，在觸及地面的片刻，她伸出的只是食指而已。

天衣當中白色刃紋的力量瞬間發動，只有在攻擊目標與範鈴雨的身體接觸點盡可能小的時候才會出現的被動能力名字叫做流鏑發勁，比拳頭威力大上數倍的一指立刻深入到大地的內部，將土層與巖石盡數摧毀。

不好！

仇無衣早已察覺到情況不妙，搖搖晃晃的地面雖然不可能動搖他懸浮的步子，然而被這一指之力所沖碎的地面大塊大塊地掀起，排山倒海地撲了過來，範圍大到無路可退。

“打中了！”

範鈴雨的身影突然從半空浮現，瞄準仇無衣被土塊淹沒的位置轟出灼熱的右拳。

轉瞬之間兩種爆炸融合到了一處，從地底翻湧上來的暴風被範鈴雨一拳壓了回去，但爆炸的威勢還在，整個擂臺殘骸變得像荒山野地一般，距離戰鬥地點足有數百米的觀眾席上面也一片鬼哭狼嚎，好在他們只是吃了一嚇，沒有被力量波及。

“成長了呢。”

溫柔的聲音在更高的地方降下，部分還算鎮定的觀眾舉頭一望，看到的是一柄巨斧插在石堆之上的情形，仇無衣立在斧柄尖端，隨手撩開脖頸上纏繞成圍巾模樣的披風，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好像一面燃燒的大旗。

“不能輸給哥哥你啊！”

範鈴雨一拳落空，臉上的笑容卻更加鮮艷，舉起左拳指向立在斧柄上的仇無衣，發梢的異色迅速向上蔓延，不出片刻，俏麗的短發已經完全染成黃金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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