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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周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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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洞庭湖裏的一只蚌精嫁給了錢塘江裏的一只偏支龍族。那蚌精自知身份低微,唯恐嫁入龍門之後被人看不起,臨出嫁前求到洞庭君府上,希望能麻煩洞庭君為她送嫁,好給她撐撐場面。

洞庭君摸著胡子琢磨了一陣。唔,近來無事,自何彌勒外出雲游,念奴嬌又跑去找渤海龍王幹架後,他閑得頭上都快長出草來了。其次,能和錢塘水族結親,對洞庭來說也是件好事。最重要的是,這蚌精人機靈,看著就是個會來事兒的小娘子。洞庭君琢磨完了,將掌一擊,幹脆將人認到名下做了義女,以龍公主的規制風風光光地把她送到錢塘嫁了。

錢塘水脈與臨安城中各大河道,水井相通。洞庭君在席上被人多灌了幾杯,喝高了,迷迷糊糊間游出錢塘龍宮,順著其中一條水脈躥到這井下躺了許久。水井下空間狹小,蜷得久了,難免不舒服。他便想舒展舒展筋骨,這才弄出了剛剛那番動靜。

重韞蹲下來,用力地拍了拍洞庭君的臉,他便擡起手,趕蒼蠅似地在臉旁揮了兩下,嘟囔了兩句胡話。重韞看明白他實在醉得厲害,只好從袖中取出那日摘下的花,塞入他口中。

這花喚醒了重韞幼時的記憶。這幾日來,他一直在想這花究竟是何物——它長得和姚佛念贈予他的那朵佛語之花很是相似。想了許久,才憶起在少年時在嶗山上曾經看過一本《異卉圖》,其中似乎有一花卉,名為黃泉花,本來只有在黃泉邊上才能生長,六千年前,泰山神與帝子一戰,地府被強行打開,陰陽貫通顛倒,此花亦流傳到人間。

下頭又一一註明了黃泉花的效用,只是時日久遠,重韞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句話記得格外清楚:“世人皆以黃連苦,殊不知黃泉花之苦,甚於其百十倍。”

這麽苦的東西,想來用來解酒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重韞靜靜地等了一會,洞庭君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同時閉著雙眼呸個不停。

重韞將手伸到井邊,吸了一捧冰涼的井水灑在洞庭君臉上:“師叔,醒醒。”

洞庭君打了個寒戰,倏地睜開雙眼,怔楞地看了重韞一會兒,又看了眼旁邊的蕁娘,忽然站起來,將頭探入井內。

蕁娘看到井水倒湧,如同銀龍一般灌入他的口中。他似長鯨吸水一般,直喝得肚子都脹起來了,才停下來,用衣袖抹了下嘴,沒好氣道:“師侄,你給我吃了什麽東西,怎麽那般苦?”

重韞面不改色:“黃泉花。”

他毫無愧疚之情,甚至還有點理直氣壯的:“師父曾經告訴過我,師叔您醉酒後容易發酒瘋。我怕你誤傷凡人,這才出此下策。”

洞庭君定定地盯住重韞打量了好一會,忽然擡手在腰間摸了一把,頓時“噝”了一聲。這不摸不知道,一摸嚇一跳。他腰間的肌肉高高地腫了起來。細想想,他剛剛酒醉的時候似乎被誰砍了一劍。眼神下滑,果然看見重韞手裏提著昆侖淬月,還未來得及收回去。

他頓時怒了,一雙龍目睜得銅鈴般大,與重韞對視一眼,忽然發現他的眼珠周圍似乎圈了一圈淺淺的紅紋。他立刻了悟:“我說你小子怎麽心性大變。是不是沒能壓住你那心魔?”

重韞皺眉:“我很好!”

洞庭君便看向蕁娘:“誒?你是……”他本想問你不是回天上當神仙去了,怎地又回來了?想了想,這是人家小兩口的事,自己無權置喙,便及時止住話頭,“你告訴我,他被心魔反噬多久了?”

重韞依舊是固執的一句:“我很好!”

略略提高了點音量。

洞庭君拉住重韞的手,道:“你師父不在了,我是個懶人,平常也照看不到你們什麽。既然遇到了,就不會不管。你的心魔戾氣甚重,我不可能就此放你離開,你跟我回洞庭湖。”

重韞像是一根柱子,深深地定在了地上,洞庭君拉了兩次,他依然紋絲不動。洞庭君的脾氣算不上多好,見重韞如此執拗,他的牛脾氣也上來了,非要和重韞較量一番不可。蕁娘見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僵滯,趕緊打哈哈:“今天不是過年嗎?道長你說了要帶我逛臨安城的。”

她朝洞庭君擠了下眼睛:“有道是‘相請不如偶遇’,哈哈哈,洞庭君咱們真有緣啊。臨安城風景秀麗,不如一起去逛逛?”

洞庭君冷靜下來,心知不能逼他太過。雖說這心魔目前除了性子比以前差了點,也沒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可一旦有了心魔,人就變成一顆行走的炮仗了,隨時點隨時著。洞庭君放心不下,暗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盯住他。

三人結伴同游,一路上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蕁娘和重韞攜手走在前頭,重韞前日裏剃了胡子,修道之人,看著不顯老,和蕁娘並肩站著好似一對恩愛小夫妻。後頭的緊緊跟著的洞庭君看起來年紀就不上不下的了。當爹呢似乎不夠老,當兄長呢——哪有小夫妻逛街游玩,兄長在後頭緊巴巴跟著的道理?

饒是蕁娘這樣大大咧咧的性子,被這般看了一路,也終於不自在起來。走到一個人煙稍減的地方,她忍不住回頭央道:“洞庭君你能不能隱身啊?你這樣跟著我們,別人都覺得好奇怪呢。”

洞庭君還以為蕁娘嫌棄自己破壞了他們小兩口的二人世界,當下老臉一紅,心道:你以為本君樂意跟著麽?

雖是這般想,到底還是捏了個隱身訣,並且離兩人又遠了些,保持在能看見兩人,卻又聽不清他們說話的距離。

這邊兩人上了一艘烏篷小船,打算游湖,錢塘君本來也想跟上去,誰料他前腳才放上去,整條小船向下一沈,吃水立時超了。無奈,他本體忒重了一些。這可將那劃船的艄公嚇了老大一跳。

洞庭君訕訕地收回腳,自我開解般說了一句:“沒事,你們坐船。我本來就是水族,可用不上船這東西。”

話說完,認命地化為原形下了水,不遠不近地跟在小船旁邊。

綠波輕漾,小船緩緩地劃至湖心,不時與一些載了吃食玩物的船只錯身而過。又一只小船飄過來,蕁娘遠遠聞到一陣香氣。

她鉆到船外,剛想叫那船近些來,卻見那小船忽然又劃遠了。轉過湖中島的水灣兒,就看見對面來了一艘朱紅色的畫舫,一條熟悉的人影立於船頭,她身邊的小丫鬟對那只劃到畫舫下的小船喊道:“船家,你船上賣的可是蔥包檜兒麽?”

船家笑道:“小娘子好靈的鼻子。”

那小丫鬟甜甜一笑,悉悉索索地降下一只籃子來,籃子裏放著幾枚大錢。

“這些夠不夠?我們家娘子說了,你船上還有多少蔥包檜兒,我們都要了。”

船家應道:“誒,好咧。”

蕁娘聽這話,便拉住重韞的袖子,可憐兮兮道:“道長,那個二娘子……”

她要把我吃的都買走啦。她咬著下唇,心道:這狐妖怎麽這麽討厭呢,上哪兒都能遇到她。

重韞拂開她的手,從袖子底下翻出張符咒藏在手心裏,探手在船舷上一按,也不見那艄公怎麽動槳,這小船忽如利箭一般躥到畫舫下。重韞站起來,擡手扯住那只籃子,從裏頭撿了一紙包蔥包檜兒丟到蕁娘懷裏,在船家驚愕的眼神中遞過一小錠銀子。

“這個給你,我只要這些。”

他松開手。

船上的小丫鬟飛快地將籃子扯上去,這才騰出嘴來怒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呢?這東西明明是我家先買的,你倒好意思半路來搶……”

話沒說完,便被二娘子攔住了。二娘子道:“你先把東西拿到船室裏去吧。這事兒不必再說,過年過節,和氣要緊。”

蕁娘解開紙包,捧到鼻前深深一嗅,口中津水頓生。她挑了個不那麽燙的塞進嘴裏,吃得急了些,兩邊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一動一動的,跟胖松鼠似的。

二娘子站在船頭,與重韞遙遙相對。忽然,她像是看見了什麽似的,面色大變。

重韞看向船邊,只見洞庭君隱身的水中水波猛地一動,似乎有什麽東西破水而出。再擡頭時,那船頭上三三兩兩地站了幾對夫婦,二娘子已經不知所蹤。

重韞重新坐下,將催動水波的符紙按到船舷上:“走,回岸!”

那艄公驚道:“娘子與相公不上島了嗎?就在眼前了。”

蕁娘有了吃的,倒是滿足了。她在天上看多了奇山異水,一座小島有什麽可稀奇的?既然道長不想看,那便不看了唄。

她揮揮手:“不看了。”

二人才上岸,重韞便拉住她的手,捏了個隱身訣跳到劍上,一路飛到錢塘江邊上,看見一片荒無人煙的蘆葦蕩,重韞才悄無聲息地將飛劍降下去。

蕁娘用眼神問他:“怎麽了這是?”

重韞搖頭,示意她不可發出響動,同時將一張黃符貼到一桿蘆葦上。風聲忽然變得急促起來,方圓一裏內的蟲鳴鳥叫,江水拍岸的聲音,遠遠近近的響動,似乎被什麽放大了一般,清晰地在他們耳邊響起。

在這一片聲音中,有兩道聲音最為引人註意。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你怎麽會變成……變成……”

女子嗤笑,“說呀。你怎麽不敢說下去?你是想問,我怎麽會變成狐妖的,對麽?”

“三十六年前,蘇州周氏的小娘子為狐妖所害,清白盡失,幸得嶗山上的兩位道長相救。那小娘子被救回家後一心尋死,虧得兩位道長時時救護勸解。她日日對著其中一位救命恩人,竟然妄生了執念。可憐……人家不要她。”

“也是,她都跟那麽多男人有過肌膚之親了,人家怎麽看得上她呢?”

男人暴喝:“你別說了!我不許你這樣作踐你自己!”

女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無比,好似被掐住了喉嚨的大雁。

“作踐我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這一章以及接下來的內容,其實我在很久之前已經草灰蛇線地放過一點線索,不過可能因為我沒詳寫,你們看到現在估計也不記得了。沒關系,接下來寫的時候我還會把那部分東西挑出來再詳寫的,不會讓你們看不懂的。

只是說一下,想讓你們知道這個情節不是突然插/進來,而是很久前就埋下的。

當然,有執念的讀者菌,指路《第51章 洞庭君借子》,你們可以再倒回去看看開頭,我寫的一段洞庭君、周氏小娘子和褚雲子的一段三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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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大概是我的卡文季,我今天先寫了《艷鬼》的新章,又回來碼《畫女》的新章,總覺得不得勁,於是又把所有新章都給刪了。哭唧唧……啊,我恨自己沒法筆生蓮花,為什麽能寫出那麽一堆狗屎來啊啊,簡直藥丸……

今晚不更,明天照常,後天雙更補給你們。對了,我想給你們打個商量,以後卡文的時候,為了不斷更,你們介不介意我先把這個坑的番外先放上來做替補?

反正都是甜甜的狗糧,早吃晚吃一樣的吧? 11/4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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