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侯府。

自回臨安後，這是青瑤第一次這般鄭重地過府拜訪。初時因明宗皇帝那出，她為流言所侵擾，再之後王樓兩氏忽然對外公布婚事，她反而需要避嫌了。鸝安閣中再私密，但也不是沒有惹出過風波。此刻，青瑤掀開車簾，清亮的眼神輕輕掠過侯府朱門，心底卻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倚竹與倚香扶了她下車，而隨行的小廝早就前去稟報了。不多時，她們已遠瞧見門堂處有幾道身形走了過來，只沒想到竟是樓修文之母羅氏親自出來相迎。

她給羅氏見過禮後，才註意到陳雅嫻也在場，旁邊還另外站著幾個小姑子，其中兩個眉眼間還與羅氏極為相像。至於別的，她倒不清楚了，到底在她去吉昌前，王樓兩氏交集頗少。

青瑤與陳雅嫻點頭示意，只還未來得及說上句話，便被旁邊的羅氏打岔了去。羅氏雖對青瑤的拜訪有些意外，但面上的和煦神色確是真真切切的，一邊拉著她進府，一邊說著些熱絡話，青瑤皆低眉應了。

“回了臨安許久，才來過府拜訪，實在是熙華的不是，如何還敢讓夫人出來相迎？”青瑤眉眼彎了彎，心裏卻想著羅氏待她的情形與及笄禮那日又大有不同。

初見時更多的是打量，可今日確又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竟像是自家人一般，這令青瑤心下微松了口氣。倒是陳雅嫻那個嘴利的，聽了青瑤的話，語氣故作幽怨地道：“且聽著你要來，夫人便顧不得與我等說教了，我心下正松了口氣，卻沒想夫人攜著縣主說了一路，這會兒都忘了我們幾個長著什麽樣的眼睛鼻子了，這可怎麽好？”

“雅嫻妹妹說的是，熙華縣主這般好看，姨媽見著可不忘了我們幾個了。”周依寧眼博波微橫，比起陳雅嫻的“幽怨”，那樣的落寞並不能盡數遮掩。旁邊的幾個小姑聞言都笑了起來，好奇的目光在青瑤身上流轉。

羅氏只當她們親昵，這會兒也到了堂中坐了下來，是以挨著介紹過幾個小輩。陳雅嫻自不必說了，青瑤與她本就有私交，但樓氏中的這幾個小姑娘，青瑤則是頭回見，想著以後嫁入敬安侯府為媳的，便留心記了。

七七八八的，倒與帖子上的名字給對應上了，而那最後一位，便是北淮羅氏中的表小姐周依寧。

“沒想到她也在。”

在王樓兩氏婚約未定之前，江氏護女心切，便早將敬安侯府中的事情打聽過。青瑤回臨安後，江氏亦私下與她說過關於周依寧的事情，雖不過說了周依寧很是得羅氏寵愛之類的話，但青瑤還是聽出了些弦外之意。

她雖沒有放在心上，但此時也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兩眼，確是端莊持重。她不記得前世裏樓修文的妻子究竟是哪位世家女子，只想來定是個情深不悔之人——只人入天牢收斂屍身，後殉於墓前，若不是心痕刻骨，又哪裏會是那樣的結局？

那樣的作為，已不僅僅是妻子的本分。青瑤心念此處，不禁生出了一絲恍惚，“若不是我，樓家為修文所連之姻便應是如周家表妹這樣的女子罷。”

且當她看向周依寧時，不想彼此視線相觸，竟生出一絲尷尬來。青瑤自不是在妄自菲薄，只在她看來，命途之理似乎確在悄然改變。這般一想，她終是釋然了許多，是以對周依寧善意地笑了笑。

青瑤與羅氏道明封地之行後，幾個小姑子都很是高興。陳雅嫻當即便掩嘴輕笑道：“家中拘束，我已好久未得出門了，便是出門，也不過是些酒宴之類，無甚意趣，此番正合我意。只今日竟沒有我的帖子，縣主大抵也沒有想到我竟來了敬安侯府做客罷。”

“是沒想到，陳府的帖只能另外再送了。”青瑤抱歉一笑，才問周依寧道：“再過十來日便是約定之期了，周姑娘的帖子我回頭再補上罷……”

她話還未說完，便聽羅氏笑語道：“熙華不必歉疚，也不必另補帖子了，依寧再過兩日便要動身回泗淮了。”

“母親，表妹要回去了？怎這般突然，我還以為這回可以多呆一段時日呢……”樓則君怯怯地說了一聲，話音間極是不舍。

“母親自想多留你表妹一段時日，只你們一向曉得你姨母的身體不好，此前已給我來了信，我自不好再拘著你表姐在府裏，倒教你姨母膝下無人侍奉的。”羅氏緩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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