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捷徑”的說辭，青瑤更願意相信後者。

面對摯友的私心，一個還能真誠地道句多謝的人，定是個有原則的人，且他的內心是寬容的。青瑤想著，或許花新祿便是因為一心堅持這樣的原則，才答應幫自己的罷……

“這樣也好……”青瑤心裏終於少了一些負擔。這世上本就很少有人當真能夠遵從自己的心意行事，倘若為達所求並不必費心尋找借口，而只是憑著“原則”二字，確是圓滿無疑了。

她默然半晌，終對花新祿頷了頷首，道：“那便請花公子隨我進去吧。個中內情，我之後再與你解釋。”

倚竹的腳步不禁上前半步，眼中盡是擔憂之色，只未等她將話道出，便聽青瑤柔聲叮囑她道：“你留在此處等樓師弟。”

“諾。”倚竹連忙應過，心裏卻咯噔道：“小姐先前叮囑護衛出去辦的事，便是去尋世子罷。只可惜老爺並不在臨安城中，小姐不得不站出來……”

……

陽光從片片陰雲裏透射而下，映得水面氤氳的霧氣泛出縷縷奇異的色彩。

因為還未到夜中，少了旖旎之光的映襯，這碧螺街與其他的街市一般不甚熱鬧——當然，也只是表面上看起來而已。一道道精致的門窗盡將其中的萎靡不振的絲竹之聲隔離而開，都道極樂富貴處，佳人笑語如黃鶯嬌啼，石榴裙下得尋風流。

只倏然間，馬蹄至處，直將街道上積聚的雨水濺飛四散，其聲似挾風雷，終令一眾沈迷於這溫柔之鄉的貴人們驚醒……

一行人馬停在了一家名為留園的花樓前。

“康大人可看清了，是否是這一處？”樓修文擡眼輕掃了下那塊刻了“留園”字樣的匾額，凜冽的視線旋即才轉到太中大夫康自儀身上，問道。

這廂康自儀因為身體被羅俊圈在身前，又受夠了馬背上的顛簸，早覺得腹中酒食幾乎要吐了出來，翻江倒海，好不難受，此刻聽見樓修文問他話，卻是沒什麽力氣應答了，只懨懨地點了點頭。

羅俊在樓修文的示意下將康自儀放下來，可不想這人竟連站都站不穩了，而他扶著那處肩背，隔著衣料都能感覺到康自儀身上的贅肉……羅俊不由冷蹙了眉，口中也沒好氣地道：“康大人，走吧！”

“你們……你們先進去吧。”康自儀擺了擺手，拒絕的話還未說完便踉蹌著跑到旁邊，扶著柱子低頭幹嘔起來。

“真是事多。”羅俊齜牙出聲，面上的刀疤愈發顯得猙獰了幾分。他快步朝康自儀走了過去，將長刀環抱於懷，輕蔑地道：“康大人的身體可真不中用，這才跑了幾條街呢，竟作出這樣大的反應。不過康大人流連此地，熟識眾多，為免教人嘲笑，確是要好好打起精神才行。”

康自儀臉色一片蒼白，回頭一見說話的人竟不過是個敬安侯府中的小小護衛，心火便騰地怒燒起來，指戳著羅俊罵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竟敢這般與我說話？”

想他雖是個散官，但與武平侯府結了親家，同僚見之無不諂笑三分，可今日敬安世子竟直去官衙將自己“請”了出來，隨後威逼至此，當真教他顏面盡失。康自儀神情憤然地擡起頭來，卻見樓修文翻身下馬，斜睨了自己一眼，口中諷笑道：“福兮禍之所伏，我勸康大人還是配合一些得好。”

“武平侯府在樓氏這裏並不值得如何鄭重相待，更何況……”樓修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終究省略了那些輕視奚落的字眼，轉言道：“康大人可是擔心見到鸝娘不成？”

“自然不是！一個身份輕賤的人，怎值得我放在心中，我不過……”康自儀話音微頓了頓，凹陷的眼球中劃過一抹極不自然的神色，才嘆道：“我已經很久沒有來過留園了，且照實說這地方我也並非那麽熟悉。”

樓修文深深地看了康自儀一眼，只道：“康大人只需要確定，你與常氏的‘邂逅’，乃是由留園的鸝娘一手安排的便是了。”

“邂逅”一詞實令康自儀覺得刺耳，他幹笑了笑，一面暗驚於樓修文如此年紀，氣勢便已這般教人無所遁形，一面卻也不由得心生訕訕，有意避開樓修文的目光……只他終究忍不住好奇探問道：“世子大動周章地查鸝娘與常氏做什麽？”

“常氏如今做了王大夫的妾，也算是擡舉她了……嘗聞永昌侯府中規矩甚嚴，但常氏性情溫柔和善，應不會生出什麽差錯的。再者便是常姨娘行了差錯，那也是王大夫的家事，世子這般貿然插手恐怕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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