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其中一位立場中庸的老者囁嚅地動了動唇，話音便被賈氏出言打斷，“諸公今日過府，不為其他，但為了你的指認之詞。”

“你與你父親一般，行事從不顧忌後果。當初勸諫陛下滅佛，我卻還可以理解，但關於這件案子，你卻是如何做的？你可曾想過後果？”賈氏面皮緊繃，流溢出一種類似於繁枯枝葉邊緣的突刺感，繼續說道：“臨安王氏傳承至今，憑的是如履薄冰的謹慎，卻從未想過後人中會有如你這般狂肆之輩。”

既已言起，堂上有長輩也接著說道：“確是狂肆無忌！熙華，你最好有個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王茂彥淡淡地擡起了眼，說道：“王氏大房已經站定秦王的內情，諸公應當是知道的。”

眾人聞言不禁鼓起了腮幫子，面面相視，錯愕不已！王茂彥直將此事說得如此直接，許王青瑤之言舉本就是她父親授意的——這樣一想，此事竟是為了奪嫡之爭，難怪敬安侯府也牽扯進去了。

可這棋，實在走得教人提心吊膽。

賈氏冷哼了聲，幽幽說道：“王氏大房的立場我與諸公沒有過問的理由，更無意橫加幹涉，可你們竟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構陷皇子，將宗族置於危難之中！為臣，不行忠君之事，確是將當日你振振有詞的情景忘卻一空了麽？而熙華……”

“你教出的好女兒，竟也學了玩弄權術。”賈氏將視線轉到青瑤身上，喝聲道：“我嘗以為你是個識大體、知分寸的，不想你竟是這般令人失望。”

“是以老太太以為，熙華怎樣做才算是識大體、知分寸？”青瑤面上淡淡笑著，話語說得十分輕慢，而那雙明亮的眼中卻是無掩的寒涼。

賈氏上身往後一靠，幽幽說道：“我已為你擬好了折子，進宮面聖。貴人於你有救命之恩，即便你不曾記懷，士人卻是為你記得清清楚楚的，你應當不願王氏為你擔上不義之名罷……”

“進宮做什麽？”青瑤黛眉輕挑，“老太太以為熙華指認的人是誰？您便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將我推出去，以換貴人平安無虞？老太太說嘗以為熙華知分寸，卻也同樣提醒敲打過我，讓我看清自己不過是個貴女身份。”

“試問，熙華何德何能，竟能掀起此間風波大浪？老太太心中輕視的熙華，又何以能令這風波平息？”青瑤神色淡淡的，話音間盡是鄙薄之詞，可賈氏卻分明瞧見她眼底閃爍著的光亮。

王茂彥則接過了話頭，不可置信地道：“別說青瑤如了老太太的願進宮，可到時您打算讓她說什麽呢？二房心系東宮，便想著將氏嫡女作為代價麽？”

“諸公也是這個意思？”王茂彥冷滯的視線在眾人面上一一掃過。

怎麽又繞回到了奪嫡之爭這個話題上了呢？賈氏冷了眸光，便聽一位長者急了臉道：“我等自不是這意思！”

那人鼓瞪著眼，側身立起朝賈氏說道：“侯夫人，我等今日過府，只是為了一探此中究竟，可若說起教熙華進宮，為貴人翻證，我們卻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

“至於兩房相爭的立場，端看人心如何抉擇，我們幾個老骨頭，卻是從未在這件事上出言幹涉過你嫡脈的。”言畢，長者才朝著樓修輕拱了拱手，隱了怒氣坐下了。

氣氛僵滯，各方所思仿佛已凝成一道死結。王茂英與賈氏心中有數，在王茂彥將兩房於奪嫡之爭的立場直接攤明時，這樣的言論便已引導著眾人如線般的思緒緊緊纏繞在一處了，然偏偏不知是誰先亂了。

賈氏輕咳了聲，凝色朝青瑤問道：“熙華，你出言指認，便是為了‘立場’二字？”

既然王茂彥已將此事推入令眾人踟躕不前的境地，她又豈能坐以待斃？的確，有的話、有的人一旦放在了明面上討論，如何都會教人避諱，但於賈氏而言，她卻是執意讓王青瑤在其中做出抉擇的。

倘若青瑤承認她心存這立場，那麽以明宗皇帝多疑的性子，難保不會以為此事背後是秦王作為推手，借力打壓太子，而這一來，不論燕王究竟查證到了什麽，卻也不見得就那般可信了；便說青瑤不是為了奪嫡之爭，她的所言所行依舊會使得王樓兩氏為陛下深深忌憚，事未到末，失了聲名一蹶不振之人，不見得就是蕭沐恒。

“熙華愚鈍，不知老太太口中的立場究竟指的什麽。”青瑤沈默片刻，終緩聲啟口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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