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燕王面上神情不由得凝住……他嘗聞樓修文聲名，知曉他能言善辯，可這會兒如何都不曾預料到，樓修文竟這般輕易地將吉昌江府從此事中“摘抹”幹凈。這還是在他並不得知江代姍等人與聽賦樓之案的具體幹系的情況下……

燕王失笑搖頭，他的本意並非牽扯到江家，而樓修文所言正中他所想，是以說道：“之所以需要查清仇怨因何而結，是為了明晰作案動機，了解事情真相，而非抓住細枝末節之事特地發酵，無端擴大此事。”

“這件案子已經拖延許久，進展不易，且問問曾側妃何以支使許行罷。”燕王口中喃喃說著，別有深意的眸光卻在青瑤身上停留了片刻方才離開。

“何以支使？”許行聞言慘然一笑……於他而言，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已經沒有什麽可避諱的！於是，隨著許行急促的話音，眾人的目光不禁落至江代姍那張已徹底失了血色的臉上，心下皆是駭然。

這廂方不過聽了個開頭，在場中人便意識到，曾側妃所行已令宗室受辱。

堂堂側妃，竟與他人有所茍且，且這般荒唐的關系竟成了她支使許行的理由。更令人驚訝的是，若兩人“情投意合”，不顧廉恥便也罷了，偏偏兩人之間橫亙著殺妹之仇，竟不知該道可恨還是可憐了。

道說有因有果，青瑤也終於得知了江子暉對她心存憎惡的原因……

許行將妹妹采青的死怪責到江代姍身上，在吉昌時便折辱於她，甚至到了臨安亦繼續糾纏。與許行相護妹妹而行了差錯同理，江子暉亦恨不得對許行扒皮抽骨！那麽對與采青之死有著莫大關聯的青瑤，江子暉又怎麽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扭曲變形的事實突然呈現在眾人眼前，實在令人難以接受，堂上的刑部官員面面相覷：一個仿冒了曾氏旁支女郎身份的人，一個已經被原吉昌江府除籍的人，在這世上便是猶如浮萍般的存在。同時也正因為這樣的無依無靠，江代姍行事自可無所顧忌，到底她牽扯不到旁人。

除了一個江子暉。

若非許行的畫像貼滿了臨安城中的大街小巷，令江子暉發覺此中蹊蹺，私下去壽王府尋了江代姍，也不至於讓他們兄妹倆面臨這樣的抉擇。

江代姍抱著身無退路的想法，誓要將許行拉入深淵，可江子暉得知妹妹的遭遇後，徑直離開臨安，前去刺殺許行。

“所以向官府透露許行蹤跡的主使人，便是曾側妃你麽？”燕王疑問道。

“是又怎樣？”江代姍面色直凝，諷笑出聲。她的話音裏挾藏著一抹決絕的意味，而眼底則因為此番羞恥之事敗露而流洩出濃郁的絕望與悲愴。

“你果然欲將我置於死地！”許行眥目而視，忽地嘆笑起來，道：“江代姍，我便早該知道你對我是存了恨意的，只怪當時互相利用的情狀，令我少了提防。你若想死，拉上我也好……塵歸塵，土歸土，這一切早該了結的。”

壓抑著情緒的江子暉斜睨了眼許行，終不過緊咬了後槽牙，沈默著、緊繃著。

燕王眼中眸色不明……昨夜裏，他與刑部的一名主事已親自審問過許行與江子暉，兩人最初是閉口不言的，只終經不過脅誘之語，許行漸漸猜測到江代姍一心想讓他走上絕境的目地，是以和江子暉再起紛爭。

昏暗的牢房中，許江二人以刑具綁縛背對著在地上翻滾，又或是發狂了般朝兩邊的牢柱上撞擊，而許行口中直說著許多下流話，“江子暉，你確想殺了我的。只你不曾親眼瞧見，江代姍在我身下欲仙欲死的模樣……嘖嘖，你不知道罷，在你們離開吉昌江府後，我也悄自隨你們來了臨安，就因‘迷戀’著你妹妹的味道！”

“我要報覆，可江代姍竟主動找到了我！”許行笑容猙獰，費勁地側翻過身，把江子暉壓在身下，喘著粗氣道：“你說，她是否也是因為‘迷戀’上了我的味道了呢？呵呵……”

江子暉直似被這些刺耳的話逼入了絕境一般，嘶吼著嗓音罵道：“許行，你這個畜生！你不過一個護衛，竟敢對我妹妹做出這樣的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這般荒誕而極富有沖擊性的一幕落入燕王眼中，實令他瞠目結舌！命人將許行與江子暉重新拉開後，之後的審問於燕王而言，亦無異於一場折磨，滔湧而來的信息風潮幾乎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

而此刻此境，許行雖不再說如昨晚那樣那樣的下流猥言，可終究緊緊扼住了一眾相幹人物的咽喉。

“大膽狂徒，你可知僅憑你方才所言，便足以讓你分屍此地？”其中一位年邁的刑部官員憤憤地顫著身體，怒指著許行罵道。

許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莫說折辱皇室，但憑著聽賦樓之案，我也是要死的，又怎會在意多一條罪名呢？”

老官員是宗親子弟，此時聽得許行這般應答，口中氣怒得似要快咳出一灘鮮血來，手指來回在江代姍和許行身上指著，碎念罵道：“奸夫淫婦，奸夫淫婦！老臣需請奏陛下，將你們五馬分屍！”

燕王皺了皺眉，稍立起身朝老官員拱了拱手，道：“蕭大人稍安勿躁，此中事宜確該稟明陛下，只聽賦樓之案還未查清，同樣是關涉到皇室宗親的大事，便細審過曾側妃，看看她目的為何吧！”

他話音方落，隱怒不言的江子暉竟先聲說道：“小妹之舉，不過是為了置熙華縣主於死地罷了。”江子暉冷冽的眸光微向上挑，落在青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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