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修文低笑著，撿起地上的衣帶，一件件地將青瑤的衣服合攏。

因為看不清楚，他的指尖會不小心碰到青瑤的肌膚，但有了先前的“教訓”，青瑤只得楞在原地，僵硬著不敢有所動作。

“你……不生氣了？”半晌，青瑤終於低問出聲，擡眸輕問道。

她的話音糯糯的，帶了懇求的口吻。

樓修文的心已經軟了下來，“欺負過了，也就解了氣。”

他語氣舒緩，伸手輕輕地將她的衣帶系上，沈吟出聲：“蕭沐恒的事情就此打住，你已然知道後果，嗯？”

尾音輕挑，帶了一絲暧昧的意味。

青瑤忙不疊地點了點頭，有些羞怯地道：“你……你以後也別這樣了。”樓修文對此不置一詞，只溫潤地笑了起來，也沒有出聲答允，只對她輕問道：“知道害怕了？”

害怕？害怕他的“欺負”，還是害怕聽賦樓下的危險情境？

青瑤只當聽懂了後者，頷首道：“以後我萬不會將自己置身於那樣的境地中……”聽了這應答，樓修文終於忍不住嘆笑一聲，重新將青瑤擁入懷中，“這是你為了安撫我才說的話吧，我怎麽會不清楚你的性子呢。可是青瑤，方才的情形，我是真怕了……”

他這樣精於籌謀的人也會害怕麽？

樓修文溫熱的呼吸略顯急促，在這寂靜的巷子裏，青瑤甚至能聽見他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對不起……”

她話音輕細，卻似帶了一種魅惑的力量，使得周圍的昏暗都凝凍起來。“現下想起來，其實我心裏也是後怕的的。修文，你不知道，我當時還胡想著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樓修文聞言不由楞在原地，心間是從未有過的柔軟，倘若此時一旁有什麽光亮，定能看清他眸中的溫和。青瑤見樓修文不出聲，心裏有些慌亂，她輕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終於鼓足了勇氣，擡手捧住樓修文的臉便吻了下去。

撲動的睫毛輕輕地擦過樓修文的肌膚，癢癢的，卻也明露了青瑤忐忑的情緒。

“美人計麽？”樓修文心裏無可奈何地輕嘆了口氣，伸手輕環住青瑤的腰，將她香甜的唇含入口中……

溫情旖旎的畫面，與街邊燈火所泛出的光線一般感覺。

兩人重新從黑暗的巷道裏走出來，青瑤見人來人往，原先壓抑的羞怯之意莫名地迸發而出，她輕輕松開樓修文的手，頓住腳步。樓修文側過頭來，定定地看向青瑤，見她慌亂地低下了頭，嘴角不由挑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知道青瑤正後悔著自己後來的主動，當下也不戳破，只靜靜地瞥了一眼青瑤有些微紅的手，道：“我帶你去濟世堂看看吧。”

“不礙事的。”青瑤微微擡眸，柔柔地看向樓修文，“方才聽賦樓下，我真的沒有受傷。”

樓修文沈默不語，只沈沈地看著她。

“那好吧。”青瑤可不想再惹樓修文生怒了，只得松了肩臂的弧度，低聲應道。

兩人並肩走著，樓修文很少說話，面色不起波瀾，雖然看著依舊溫和，但熟悉他的青瑤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將樓修文激怒了。

“可為何這般難哄？”她心裏暗暗搖頭。

青瑤不知道的是，樓修文於聽賦樓之事所積壓的怒氣，早已被“美人計”所消減散空，眼下心裏正安然得樂，黑巷裏他的行為太過粗莽，可因為怕自己存了怒氣，青瑤也沒過問，甚至主動吻他……

樓修文一邊應著青瑤的話，瞳孔則微微縮起，腦海中回味著方才的香甜柔軟……最為主要的是，向來清高孤傲的青瑤之所以會是這樣的反應，確是因為她心裏所存之人正是自己。

他是她所珍視的人，而她也被他放在了溫熱的心尖。

“修文，新年了。”

青瑤看著熙熙攘攘的街市，眼中滿是欣喜，側頭對樓修文說道。

“是啊，新年……”樓修文迎目對上青瑤眸裏的璀璨之光，心裏似有光輝輕輕撒入，一如吉昌拜師宴上的心動。他終究暖了神色，輕柔地撫了撫青瑤的烏發，“青瑤，等明年春闈之後，我們就成親吧。”

溫潤的聲音實在蠱惑人心，青瑤聞言，面頰上已是一片紅霞……

春闈之後，等他高中，便是王樓兩氏互結姻親的日子了麽？

沒有任何預料與準備，樓修文便突然提及此事，而在她的印象中，兩人的事情本是水到渠成的……不過他這麽說，便說明他已然不生氣了罷。

青瑤心裏一陣歡喜，只漸漸地經受不住樓修文灼熱的視線，垂頭低聲道：“這需要聽從家中父母的意思，我哪裏做得了主？”

她擰了擰手指，心裏卻想著方才在巷子裏發生的事情，漸漸地紅了耳根。

樓修文輕笑出聲，微微低頭，對上青瑤呆楞著擡起的眼，“記得在吉昌時，你曾說自己以前的詩寫的入不得眼，回去讀時，除了覺得那些詩可笑酸腐，卻也希望自己的餘生能過的和臨安的日子一般，閑時看著窗前秋雨綿綿，還有徒生葉落花萎的感懷之詞的力氣……”

“你行事果決，多為外力所促，正如今晚所經歷的險境一般。我既傾心於你這樣的性情，又對此惴惴不安。青瑤，我想要你成為我的妻，想要將你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餘生平順喜樂……”

沈沈的黑眸仿佛夏日的星空一般，深邃遼遠，但說話的人近在眼前，青瑤觸得到他的身體，聞得見他的氣息……

“但我同時又十分清楚，你已經不是嬌苦敏感的‘病美人’，而我也沒有束縛你的心念。汝之所求，並非名利，我斷不會以名利兩字相困於你，只想陪著你走過紛繁塵世，將那些外力驅逐抵擋，你也不必再如此果決。”

樓修文話音平緩地說完，見青瑤一動不動，清麗的眼眸漸漸濕潤，又問了一句，“如何？”

青瑤險些落下淚來，心口一陣溫熱，笑著仰起頭，飛快地在樓修文的唇上印了一吻。

“好。”青瑤應了，白皙的面上泛著璀璨的光，眸中光華流轉。

樓修文這才滿意地將頭輕輕擡起，嘴角浮起一抹和暖的笑意。

周邊人來人往，不曾有人註意青瑤那飛快的一吻，但美人盈淚，怎麽看，都似被欺負了一般。有兩個路過執燈的書生，按捺不住指責道：“這公子爺看著俊秀瀟灑，卻如何這般欺辱一個小女子？”

樓修文淡淡擡眸，見說話之人面目清秀，言辭憤憤，倒也不曾回應，只轉目對青瑤說道：“也不必我護著你了，左右都有為你出頭的人，也無論相不相關？”

話雖這般說，可青瑤卻看得出那抹閃爍在樓修文眼底的笑意，淺笑著道：“但你終究要護著我的。”

話音落下，兩人均相視一笑，隨即緩步朝前走去，徒留那兩個書生直直地楞在原地。

其中一人看著兩人遠走的背影，搖頭輕嘆道：“本是一佳人，既為其所辱如何又嬌巴巴地跟上去呢？”

“我早就教你莫管了，便當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好。”旁邊的書生輕推了推他手臂，繼續說道：“但看面相，願真真一個佳人，一個才子。”

“真是可悲。”面目清秀的書生沈嘆了聲，眉目輕蹙，像是回憶起什麽事情一般，呢喃出聲道：“昔日我與四娘便是如此，不過她是願打，我是願挨罷了……”

“別想那些傷心事了，如今到了天子腳下，彜尊兄也重拾心境，奮發圖強一番，也叫四娘懊悔自己的決定。”一人出聲安慰道。

……

身後的對話已漸漸地聽不清楚，青瑤暗想著：“大抵又是件風流韻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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