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樓公子除了秋闈之事，可還與你們說了什麽？比如胡泉……”王青瑤想起樓君實一路上的暗示，終是出聲問道。

江元灝一驚，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青瑤聞言亦是驚訝，暗道這樓君實竟真的是知情之人……

“我該知道什麽？”王青瑤有些失笑道：“不過方才聽樓公子閑談提起，說府裏的胡總管生了重病。至於其他的，青瑤可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可我看你卻還是瞞了我們許多事。”江元灝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隨即說道：“樓公子似乎無意中扯進了斂秋被殺的案子裏，他雖知道些內情，但眼下並非出頭說明情形的時機。”

“這話怎麽說？”

“胡泉侍主不忠。”江元灝繼續說道：“外人只道胡泉效命於江府，而我和你外祖父母則一直都以為胡泉是你二舅母的心腹，如今看來，胡泉身後另有他人。”

“斂秋和江府的兩個護衛便是胡泉帶人殺的！”

“什麽？”內心的想法被印證，王青瑤不由驚呼出聲。

江元灝眼睛微瞇了瞇，道：“所以，胡泉應該是大房手下的人。”

王青瑤心中驚駭，忙伸手扶住身後的桌子穩住身形，問道：“樓公子便是目睹斂秋和兩個護衛身死的證人？大舅母當真能狠得下這樣的心腸？”

江元灝嘆了口氣，道：“殺人滅口而已。斂秋既已落入胡泉手中，且有洪嬤嬤的性命作要挾，有了生路卻沒了退路，便會保守好她口中的秘密。”

“可後來事出突然，君實為了救唐嬤嬤不得不出手，斂秋脫離控制，就難保她不會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一一吐露……胡泉也是擔心這一點，才對斂秋下手的。”

“那唐嬤嬤現在如何了？”王青瑤忙問道。

“樓家小郎沒有明說，只暗示唐嬤嬤有驚無險。”江元灝有些哭笑不得，扶了額道。

心頭的疑慮終被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驚喜，王青瑤忙道：“那還不快把唐嬤嬤接回來？家裏外祖母和魏嬤嬤她們甚是心憂……”

“接回來做什麽呢？接回來我們就算能夠保住唐嬤嬤的性命，但江府裏總有人覬覦她的。”江老太爺出聲說道：“這事雖由你而起，可本質卻是因為這江府內部不甚太平，且殺人滅口之舉太過猖狂，唐嬤嬤還是先留在那邊養傷的好。”

王青瑤覺得還是外祖父考慮周祥，便點了點頭道：“唐嬤嬤一日生死未明，大房就會一日提心吊膽。只如今胡泉身份已經暴露，大房不會坐視不管的。我們總得防著大房把胡泉這個燙手山芋扔了，自己卻撇得幹幹凈凈的。”

“這你就放心吧。胡泉早就黏在他們身上了，若真的把胡泉這層血肉撕下來，大房恐怕傷痕累累！”江元灝說著，口中則幽幽地嘆出一口氣來，之前面上維持的鄭重平和，似乎都在此刻消散一空。

大房傷痕累累，江家又何嘗不是遍體鱗傷？

王青瑤倒還好，江家大房給她的沖擊前世已經經歷過一次，且今時今日事情也還未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她的內心還能鎮靜許多，可江家父子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大房此番舉動的意義何在？

如果說王茂彥的案子本就沖著江家而來，大房也有意插手此案，那麽斂秋被滅口的事情就絕不僅僅普通的偷聽那麽簡單。雖不是真正的血親骨肉，可到底以親人相待相交幾十年，何以相殘至此？

“事情都因我而起……”

青瑤心中難安，想到現場找到的那幾具屍骸，問道：“那麽附近找到的那些零碎的骸骨肉片又是怎麽回事？難道都是胡泉帶過去的人？”

江元灝朝她點了點頭，“不錯。”

“原本胡泉是打算把那兩個護衛和唐嬤嬤的屍體都拋在荒山野嶺上的……被野狗啃噬過的屍骨，很難辨清真正的死因，且那樣的地域環境，即便能認出死因，知道內情的曾氏也只會把責任都推給你外祖母。可惜胡泉大概也沒想到，最終屍無完身的竟是自己的手下。”

“兩個護衛和斂秋的屍身之所以能夠保住，是因為君實命護衛在上頭用了些毒藥，嗅覺靈敏的野獸自是不敢碰他們的屍體。”

江元灝沈聲說道：“我已經讓兩個護衛的家人將他們屍體領回去了，也給了相應的撫恤銀兩。至於斂秋，則直接通知了大房。”

“斂秋死前也算是翠微閣的人，大舅母難道就沒想著把斂秋的命栽到翠微閣頭上？”青瑤有些詫異地道。

江元灝撇了撇嘴，“她倒是想。不過，洪嬤嬤去認領屍體的時候哭得那般痛不欲生……比起拉你下水，曾氏恐怕更想穩住洪嬤嬤的心吧。”

王青瑤明白過來，如今洪嬤嬤並不知斂秋身死的真相，胡泉和曾氏只會將這筆糊塗賬全都記在那群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身上，洪嬤嬤則因為曾氏顧及主仆情分給斂秋收屍，便是連心中那點微弱的疑問也會打消了去，稀裏糊塗地相信了曾氏的話……

真是應了樓君實的話，自己竟不知不覺中已經欠了他許多人情，倒讓她怎麽還？

青瑤想到這裏，卻實在想不通樓君實為何要出手，便出聲問道：“樓公子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盤莊呢？又正好目睹胡泉的所作所為？”

“盤莊那邊，似乎有些不對勁……”江元灝蹙了眉，道：“據君實所言，他們本是打算去那一帶探查的。至於路上遇到胡泉行兇，本就是個偶然。”

王青瑤聞言微點了點頭，算是信了，接著沈吟著道：“今日樓公子前來，既與二舅和外祖父說明了此事的原委，人證物證皆有，卻不知二舅和外祖父打算何時動手？”

“此時急不得。大房究竟在你父親的案子裏牽扯多深，我們還沒有相應的證據，也不妨放一段長線，釣一條大魚。”江老太爺沈了聲：“他們不念骨血情分，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到底許多年沒有涉身於紛爭之中，白蘭花開得雖盛，卻也需見些血光才好。”

王青瑤瞧著外祖父神色鄭重的模樣，心中暗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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