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有猶豫，他的時間不多，天亮之前必須要回來。

“破！”

他話音剛落，那純白的小獸帶著他的魂魄沖入了步青霜的腦中，也就是她的夢中。

夢中一直在下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了，街上都有了到腳踝的積水了，封陽在其中行走，還有紅色的鯉魚擦著他的腳踝而過，尾巴一甩水花四濺。

他一進來緊濕透了，伯奇似乎對步青霜的夢很有興趣，一進來就這裏嗅嗅哪裏嗅嗅的，還想掙脫封陽手的束縛去吞吃步青霜的夢境。

他幹脆將伯奇給打暈了，用法術幻出一個圓的水晶球來，將它放入其中再藏入懷裏。

若是平常它吃了便吃了，還能讓人忘記掉那噩夢，可是現在不同，他和步青霜的魂魄都在這夢境之中。被它一吃兩人都要完蛋。

他擡頭看了看霧蒙蒙的天色，反手握了握他的七星劍柄。現在他又做了闖蕩江湖時候的打扮，將劍綁在了身後。

不管怎麽說，先找吧，指不定步青霜就藏著哪兒呢。

鞋子早已濕透了，一走的時候還能感覺到那水被他擠出去，再擡腳水又回來了……

走上了石拱橋，看過去一溜兒的柳色如同煙雨一般。

封陽舉目四望，並不見一人。

好生奇怪，都說夢由心生。人們在做惡夢的時候，通常是內心的一種反射。

心中害怕什麽，擔憂著什麽，思慮著什麽就會夢到什麽。步青霜的夢中空無一人，只有下個不停的雨，雨水都漫過了長街，難不成她心中害怕的竟然是……孤獨嗎？

封陽的心中不知道怎麽的似乎被觸動了一般，孤獨啊，多讓他也感覺到敏感的字眼啊。

可是師父告訴他，只有孤獨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永遠都不要愛上人，永遠都不要相信妖怪，永遠要記得師父同你說的話！”

師父冰冷的話語還在耳邊響起。

師父不止有他一個弟子，最後卻只有他一人下了山，入了世。

“師弟，來呀，咱們去後山捉野雞去！”

“師弟，你說，我們誰能活著出來？”

“師弟……”

記憶中一襲白衣的師兄就是這樣喚他的，他對他好，將他當做是親弟弟一般的疼愛。

封陽握緊了的雙手，可他最後沒能走出來。

封陽閉上眼，那座靈山埋葬了師兄的性命。

雨水敲打在他的面頰之上，有些生疼，他擡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臉繼續往前走。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過了多少個地方，或者說他不知道在這個地方走了多久了。景物都差不多，路也差不多，連石拱橋的石階數也是一樣的。

封陽都不禁懷疑，他一直在一個小地方來來回回的兜圈子。

可步青霜在哪裏呢？

他摸出了伯奇獸，它似乎有些鬧脾氣了，在水晶球裏面來回走著，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此刻躲在屋檐下面，很快他發現一件事，雨小了一些。

“讓讓，讓讓……”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頭，他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個老婆婆正不耐煩的催著他讓一讓。

封陽連忙讓開，老婆婆轉身端出了竈具，還有包好的餛飩，還有一摞的幹凈碗，一把筷子。

就在這屋檐之下擺起來了。

這是要做生意？

封陽盯著那老婆婆，仿佛她就是步青霜一般。他也是第一次進入別人的夢境，從前卻也聽師傅說過，墮入夢境中的人可能不是平日裏所見的模樣。

可能會改變容貌身份甚至是……性別。

所以，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老婆婆，”他問道：“待會兒這條街會很熱鬧？”

老婆婆聽他問起這個來，笑著瞇起了眼道：“是啊，很熱鬧很熱鬧的。”

封陽摸出銀子放在桌子上，淺笑著對老婆婆道：“一碗餛燉。”

“好嘞，”老婆婆立馬忙活起來道：“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封陽靜靜的等待著，他現在倒是對步青霜的夢有些好奇了。她究竟會夢到些什麽呢？

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著，從他的面前跑過了一群提著魚龍燈籠的小孩兒，他們踩著積水往前跑著，暢快而自由。那魚龍燈籠在他們的手中，好像是活了過來一般。

沒多久老婆婆的餛燉就做好了，熱氣騰騰的送到了封陽的面前，筷子非常幹凈，甚至像是新的一般。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餛燉想，不知道這夢裏人做出來的東西，是不是和現實世界裏一樣。

就在這時，他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在現實世界裏的人看著沈入夢中的人，會覺得他們是墮入夢中了，需要被解救。那夢會不會又是另一個世界呢？在這個世界裏，也有君主，也有子民，也有城池？或者說，我們，大千世界裏的我們，都是夢國的子民？

這個想法從腦中冒出來的時候也嚇了封陽一跳，他有些奇怪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想法。

夢是人做出來的啊，世上有造夢之神，也有夢魔，也有吃夢為生的獸。夢，只是夢啊。

“怎麽？不好吃嗎？”

老婆婆慈祥的看著他道：“為什麽不吃呢？”

封陽看著她慈祥的面孔，卻覺得有些詭異陰森，仿佛是在勸說他吃下毒藥，而她在等他吃下毒藥之後為他收屍一般。這個想法一出，他透過薄薄的餛燉皮兒，看到了裏面包著的肉的形狀……他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別吃我，我痛。”

仿佛是步青霜的聲音響在了耳邊，柔柔弱弱，楚楚可憐，似乎又很是無助。

他筷子一松，那餛燉落入了湯碗之中，濺起了湯汁兒。

“柳婆婆，我的餛燉好了嗎？”

一道明媚的女聲傳來，這聲音是步青霜啊。

封陽豁然擡頭，果然看到一個白衫綠衣的人頂著一片荷葉匆匆的跑了進來。

“就好了，你先坐啊，青霜。”

步青霜也看到了封陽，驚喜的道：“呀，今天有人啊！”

“呵呵，是啊，是個俊俏的小夥子呢！”

柳婆婆回頭對步青霜一說，封陽也不好意思起來。

“我還是頭一次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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