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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④高考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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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餘舟他媽媽到底是留給了班主任。餘舟有些預感,但真聽到此事,還是有些沮喪——他不想有別人去讀那封信,即使他已經一再修改措辭,好不讓它顯得太過於矯情做作。然而這終究是他內心的剖白,將自己的想法□□裸坦露出來給人看的,餘舟很介意班主任用她那雙挑剔的眼睛來審視它。

但餘舟媽媽顯然不這樣想,既然老師講最好留下,她必定會把信留下。至於餘舟怎樣想,那有什麽關系呢?他只是個孩子罷了,等長大,哪裏還會介意這種事情?

好在這起書信風波已經過去,學校的一切仍是照舊。天氣愈來愈熱,好像水分子凝在空氣中團聚,濕噠噠沾得人渾身上下都不舒坦。每天教室裏的電風扇都打到最大檔,“嗚嗚”地吹著。餘舟不得不在做卷子時把幾個角壓住,免得它“借此東風,直上九天去”。唐奎恨不得赤膊上課,然而校門口那些檢查紀律的小幹部們就連短褲都不許人穿。這些孩子,在還上中學時就把大人們那一套學全,並且有模有樣。手中有了些權力,就趾高氣昂起來,並且還會打官腔,真是了不得!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好像穿一條短些的褲子來上學,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餘舟倒是不怕熱,他怕風。大概是小時候體弱多病,他現在一吹到風就會條件反射縮縮脖子,為此唐奎嘲笑他很久,講他太慫,將來沒有女孩子喜歡。餘舟不以為意,他想,喬椋是不會介意自己不吹電風扇的。

人在期盼時間慢些過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好像一眨眼功夫,五月就在電風扇“嘎吱嘎吱”的聲響中結束了,餘舟這天放學時聽說,高三竟然已經放假了,只等六月決戰、各展手段。

他想了很久,約喬椋周末出門。

這天早上,餘舟醒的很早,臥室是悶了一宿的熱,連被褥都是潮的——餘舟家裏晚上睡覺是不開窗的。他匆匆洗了一下,換一件衣服,就抓起錢包出了門。

天已是微亮了,東方顯出魚肚白來。這座小城在夏日,就只有這會工夫最討人喜歡,朦朦朧朧的,好像還沒睡醒,連眼睛都睜不開。餘舟頭發還滴著水,大步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嗅著舒爽清亮的空氣,心挑也稍稍平覆。

剛轉過街角,就看到喬椋在路口等他了。每次相約,她總是先來一步,餘舟有些赧然,講道:“又叫你久等,怎麽不好意思。”

“早上睡不著,就起了。”喬椋漫不經心地答道,她好像也才洗過澡,那頭卷發蓬蓬的,顯得比平時還要不服管教,很有幾分桀驁不馴。

餘舟臉有些發紅,他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喬椋就問他:“叫我出來做什麽?難不成是怕我緊張,想要我放松一下?”她嘴角噙著笑意,說時還舒展了一下筋骨,露出的胳膊上盤曲著的疤痕也就跟著扭動起來。

“不是,”餘舟吶吶地道,“想帶你去文廟看看,討個彩頭。”他之前想了很久,終於覺得還是要去,雖然封建迷信要不得,但求個心安也是好的。

喬椋一挑眉,好像沒料到似的:“我倒不知道,你還信這個。”

“嗯,”餘舟摸了摸鼻子,靦腆地笑笑說,“我以前也沒去過,聽謝臨講很靈驗呢——他媽媽信這個,每月帶他去拜。”

喬椋似乎很無所謂:“那好,文廟在學校附近吧?離這裏挺遠的呢,這就走吧。”

於是兩人乘公交去文廟,因著時間早,又是周末,車上也沒幾個人。餘舟和喬椋坐在後排,就看司機師傅困得連睜不開眼似的,一遇到紅燈便抓緊時間閉眼瞇一會兒,餘舟真怕他把車開到綠化帶裏去。

然而到了文廟,餘舟卻大吃一驚——才七點不到,文廟外已經排起了長隊,全是考生家長帶著孩子!一條黑壓壓的長龍,遠遠看去簡直驚人。

喬椋看得瞇起眼睛,咕噥了一句,餘舟沒聽到,小心翼翼地問她:“那我們去排隊?”他怕喬椋不願意,又急忙加道:“要不你在那邊店裏等,快到了我再喊你?”

“不用,”喬椋掃了眼隊伍,看著餘舟講道,“既是求個心誠,哪有叫你一個人排隊的道理。”

於是兩人便一道去排隊。今天算得上是個艷陽天,才早上,日頭就有些猛了。好在夜裏積下的涼氣還在,稍稍抵擋著太陽的炙烤。一些家長撐開陽傘給孩子遮陽,那些就要上考場的孩子們便瞇著眼睛享受著大戰前的平靜。

餘舟看著,忽然有些心酸,他想了想,認真地低下頭問喬椋:“你要不要撐傘,我去給你買一把?”說著就要擡腳,卻被喬椋一把拽住。

“我哪有那麽嬌貴?”喬椋手上用了些力,又很快松開,抿著嘴道,“我從不打陽傘,何況大早上,能熱到哪裏去?”

餘舟手捏著褲兜裏的錢包,想想又問:“那吃不吃冰糕?……不行,萬一吃壞肚子,我該煮些綠豆湯的。”他說著有些懊惱,眉頭蹙起來。

“那要是我很想吃冰糕呢?”喬椋忽然仰頭問他,眼睛裏閃過促狹的笑意,“特別特別想吃呢?”

餘舟犯了難,糾結半晌,同她商量:“考完吃好不好?雪糕太涼太冰了。”他後悔剛才提起這茬了。

“那你買來,我就吃一口,一小口,好不好?剩下給你吃。”喬椋拉住他袖子,破天荒沖他撒嬌似的問。

餘舟一時瞪大了眼睛,喬椋擡著頭,下巴有個美好的弧度,恰到好處撞到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這一瞬,好像周遭的一切嘈雜都不存在,他還未曾想,就應了聲“好”。

答應完,餘舟仍舊有些懵,喬椋咬著嘴唇推了他一把,像是在極力忍著笑:“去呀,我等著呢。”

餘舟一步三回頭地去飲品店買冰糕,挑半天,要了最小的一個——他實在怕喬椋吃了肚子疼。剛才怎麽就一時昏頭,答應她了呢?

買回來,喬椋拆開包裝,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滿足地瞇起眼睛。半晌,她又把雪糕遞給餘舟:“喏,剩下的給你。”

餘舟楞了楞,問道:“不吃了?”這點心思當真糾結,喬椋要吃,他擔心,可是不吃,他又心疼。

“吃過了呀,我不是舔了一口嗎?”喬椋把雪糕湊到餘舟嘴邊,“來,快張嘴,姐姐餵你。”

餘舟一下漲紅了臉,連忙接過冰糕咬了一口,確實涼。他自己幾乎從不吃這些,大概是因為他媽媽不許。這玩意是綠豆味的,不很甜,餘舟慢吞吞地吃著,喬椋就笑瞇瞇看著他。明明吃到嘴裏是涼的,餘舟卻熱起來,臉上都發燙了。

吃完,也終於快輪到他們。文廟近來香火一定旺盛,院子角落裏那棵樹上都栓滿了紅布條,活像老太太紮了一頭小辮子,滑稽的很。到了近前,先要掏錢買一個香囊似的東西,叫做求符。然後在木牌上寫下姓名,據說到時孔夫子會保佑考生,考中心儀的學校。

這個橡皮大小的符要賣六十六塊,這個價倒是討了個好彩頭,餘舟便心甘情願掏錢付賬。喬椋在一旁執筆,那塊小小的木牌上留下她獨有的字跡:明年此去青雲日,笑看人間舉子忙。

“哎,”一旁收錢的大叔傻了眼,“小姑娘,要寫名字的,你這寫的什麽?”喬椋寫的是繁體,乍一看,還不好認,只能知道寫的不是名字,因為字數太多。

喬椋笑笑,把牌子隨手掛到早已掛滿木牌的欄桿上,答道:“都一樣,不重要。”

餘舟瞇著眼睛看木牌上的字,他倒是認全了,只是沒想到喬椋竟有這樣的自信。還在發楞,喬椋攬住他的肩膀講道:“走了,人家後面的都等急了呢。”

出了文廟,日頭高升,已是很有些熱了。餘舟同喬椋先去吃了早飯——學校附近有賣早點的,他們一人買了幾個稍麥,一杯甜豆漿,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借著樹蔭一邊乘涼,一邊狼吞虎咽。

“你功課做完了嗎?”喬椋喝豆漿的時候問餘舟道,她嘴角還沾著稍麥皮,於是伸出舌頭舔了舔。

餘舟紅著臉答道:“做完了,早就做完了。”他昨晚熬到很晚,就是為了趕完那些卷子,好空出這一天來陪喬椋。

“嗯,那一會兒要不要去海子邊蕩一下?”喬椋捏扁空了的豆漿杯,隨手拋進幾步開外的垃圾桶裏。

餘舟想起學校附近的海子邊公園,他有一回繞路從那裏面穿過去,記得風光很不錯,於是就點了點頭。

這時路上行人漸多,他們兩肩並肩朝海子邊走,大概少男少女引人註意,不少人側目朝他們看。餘舟很有些不自在,拉了喬椋快走。喬椋還在那裏笑個不停:“果然是借了你的光,我一個人,可從沒有這樣的回頭率。”

等到了海子邊,兩人身上都有些薄汗。這裏不需要門票,只是供人們游樂的場所,於是他們就從偏門進去。說是門,其實是一座假山,草坡上鋪著石頭地板,拾級而上,有座亭子立在山頂。上面有幾個老人正拉著胡琴,用低沈響亮的嗓音唱著不知哪一段戲曲。喬椋聽了片刻,居然講:“唱的是沙家浜,”她還跟著哼了幾句,“沙家浜就是……你們的家……鄉親們若有……怠慢處……”戲腔轉得很足,聽上去有模有樣。

“我爸愛聽戲,”喬椋哼完,帶著幾分回憶的悵惘說,“我媽常說他像個老頭子,每天就是看報、喝茶、聽戲。”她抿著嘴笑起來。

餘舟也笑,他喜歡聽喬椋講過去的事,想想,又說道:“我媽不大愛聽戲,她愛聽歌,那些個老掉牙的情歌,她都會唱。”

兩人說著繞過亭子,從坡上下來,踩著草皮、石頭,跨過一掌高的小木柵欄,到了公園的大路上。

一眼望去,眼前就是一片漾著清波的湖。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小喬是不是很像一個老幹部?壞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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