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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①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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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照舊要過下去,餘舟打了幾份臨工,好在他媽媽找到新工作前撐一陣子。

這天早上,天陰沈沈的像是要下雨,餘舟在他和喬椋常碰面的地方等著。可過了約定的時間,又過了十幾分鐘,眼看著再不走要遲到了,餘舟還是沒等到喬椋。

風大起來,搖撼著頭頂的樹梢,新長的葉子發不出聲音,只能委屈地擺擺頭。餘舟心裏有些急,也很擔心,然而喬椋始終沒有來。

風更大了,嗚咽著、咆哮著,連眼睛都要睜不開。

這天餘舟終於沒能等到喬椋,他乘早就恢覆運行的公交到了學校,第一眼就去看喬椋班上——那個位子上還空著。

這一上午,餘舟都過得心不在焉,老師講的東西他機械地記在本子上,但下課後卻是一點都不記得學了什麽。好容易熬到中午放學,他第一個沖出教室跑到高三十班,他們還沒下課,他就趴在後門上看,喬椋依舊沒來。

一定是出了事,不然喬椋不會一聲不響就這樣缺席。餘舟心裏很快有了定奪,他拿上錢包出了校門,也顧不得吃午飯,就往公交站牌那裏趕。

他上次到過喬椋家,知道怎麽過去,他必須去看看。然而中午放學正是高峰期,路上堵得車直走不動,餘舟抓著扶手看著窗外穿著校服的學生們騎車路過,心裏急得不行。司機還在慢吞吞按喇叭,周圍的幾個老人悠閑地交談著,話題從哪裏買菜便宜、哪裏豬肉新鮮,一路拐到你家孫兒考到哪所大學,我家孫兒在讀哪所高中,聽得餘舟腦袋一陣一陣發暈。

幾輛公交倒下來,餘舟身上衣服汗濕了幾遍,他不斷地深呼吸、放松,卻還是緊張得直發抖。這時天已經陰沈地壓到頭頂,一會兒必然有場大雨。

到了那個小區,雨點子已經砸了下來,餘舟悶頭跑了幾步,看到綠化帶上晾著的秋褲被風刮得掉下來,掛在灌木叢上,很有幾分恓惶。他大步進了單元樓,幾秒鐘就沖上了樓,站在喬椋門口,擡起手,卻抖得敲不下去。

好一會兒,餘舟才握起拳頭砸在門上,喊道:“喬椋,你在不在家?”

沒人應聲,樓道裏回蕩著他的聲音。餘舟抿了抿嘴,心裏七上八下,他又砸了幾下門,心裏漸漸發冷。

難道喬椋走了?她去了哪裏?還會不會回來?為什麽招呼都不打一聲?

餘舟腦袋抵在冷冰冰的防盜門上,忽然間心灰意冷。然而下一秒,門鎖被擰動的聲音傳過鐵門直直沖到他腦門上,餘舟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喬椋便一把推開了門。

她看上去臉色蒼白,身上披著衣服,頭發亂糟糟看起來還沒起似的。餘舟看著她沒有血色的嘴唇,趕緊一把推她回去,一邊關門一邊問道:“生病了?”

喬椋自己轉身晃悠悠地回了臥室,床上果然還攤著被子,她鉆進去,懨懨地應了一聲,就閉上了眼睛。餘舟在窗前遲疑一會兒,終於伸手探了探喬椋的額頭,一摸,哎呀,燙得嚇人!

餘舟一下就急了,他在屋子裏轉了兩圈,俯下身問喬椋:“你們家有體溫計、退燒藥嗎?”

喬椋燒得臉通紅,她皺起眉頭,啞聲說:“體溫計在抽屜裏。”

餘舟趕緊拉開書桌的抽屜,裏面全是書,一眼看過去盡是些《信息對抗系統分析與設計》、《電子對抗技術》、《信息戰戰區虛擬現實技術》之類的,他翻了翻,才看到藏在角落裏的體溫計,趕緊拿出來遞給喬椋:“快量一下,我好給你買藥。”

喬椋伸出手接過去,餘舟趕快轉過臉,他心跳得厲害,手心裏黏糊糊都是汗,於是問:“你是不是還沒吃飯,我去煮點粥?”

“不用,”喬椋搖搖頭,她枕在白色的枕頭上,臉卻比枕頭面子還白些,她講道,“我吃不下。”

餘舟罕見地堅持:“必須吃,生病不吃飯怎麽能好?”他說著就往廚房走,這裏比屋子裏還冷清,倒是收拾得幹凈,卻少了煙火氣。餘舟拿碗乘出些大米,淘過之後倒進鍋裏煮,他特意熬得稠些,時間也久,直到米爛爛的,才端給喬椋。

進了屋,才發現喬椋就這會兒功夫已經睡著了,她闔著眼睛縮在床的一角,被子拉到下巴那裏,只剩腦袋露出來,顯得那張臉特別小,簡直沒有巴掌大。

餘舟不自覺放輕了動作,結果剛把碗在床頭放下,喬椋就睜開了眼睛。他有些訕訕地問:“把你吵醒了?”

喬椋眨了眨眼睛,反應比平時慢些,但人還是清醒的,她說:“我沒睡著,你做好了?”

“好了,你嘗嘗。”餘舟趕忙把碗給喬椋端去,舀起一勺吹了吹,湊到喬椋跟前。

喬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撐起身子坐起來,伸手把碗接過來:“我自己吃,又不是斷手斷腳,何至於要人來餵呢。”

餘舟臉上一紅,吶吶地講一句:“我怕你冷。”忽然想起什麽,“體溫計呢?”

喬椋努了努嘴:“放回去了,三十九度八。”

餘舟嚇了一跳:“燒得這樣厲害!我去買藥。”說著慌慌張張就要出門。

喬椋叫住他,問:“吃午飯了嗎?”

“吃了。”餘舟面不改色地鬼扯,手已經搭在門把手上,喬椋卻說:“回來,自己去乘碗粥吃了,你現在走,信不信我一會兒不讓你進門?”

餘舟只好掉頭回來,胡亂乘了半碗飯吞了下去,粥還有些熱,他舌頭直發麻。好容易對付完喬椋,他轉頭就沖下樓去,最近的藥店離這裏也有些距離,餘舟冒著雨在街上大步跑著,地上積水濺起來,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音。來來往往的車子發出嗡嗡的引擎聲,輪胎在地上滑行,發出刺耳的尖叫。

幾條街外那家藥店裏空蕩蕩的,櫃臺後穿著白大褂的胖女人正盯著電腦追一部新劇。餘舟氣喘籲籲進門,那女人渾沒在意,眼裏心裏只有屏幕上糾纏的男男女女。

“你好,請問你這裏有退燒藥嗎?”餘舟氣都沒喘勻,趴在櫃臺上問道。

女人不耐煩地擡起頭來,問:“燒到幾度?”

“三十九度八。”餘舟答。

女人回頭隨手抽出兩盒藥來,是對乙酰氨基酚片和覆方氨酚烷胺片:“24塊。”

餘舟連忙掏錢,手還是抖的。

這一趟花了二十分鐘,餘舟氣喘籲籲回來,才想起自己該問喬椋要來房門鑰匙,現下還要她來開門,又得吹風。

正有些後悔,門忽然就開了,喬椋像是在一直門口等著似的,第一時間就把門打開。只是開過門後一言不發,又鉆回了臥室,拉起被子挺屍。

餘舟跟進去,倒水,拿藥,末了湊到床前小心翼翼講道:“喬椋,起來吃藥吧。”

喬椋咳了一聲,坐起來接過藥仰頭吞下去,再灌一大口水,就又躺了回去。她大概是真沒精神頭,連話都沒和餘舟講上幾句。

餘舟輕輕搬過凳子來,坐在床頭,他絞了條毛巾敷在喬椋額頭上,又倒了杯熱水,防著她口渴。喬椋睡下以後就安安靜靜的,只是眉頭蹙著,在眉心那裏打了個結。餘舟看著,總想伸手給她抹平了。

屋裏掛著的表上,指針慢吞吞往後挪著,然而等餘舟再次擡頭看表,居然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餘舟騰地站起來,他竟然看著喬椋發了這樣久的呆!

“拿著錢,打車去。”忽然,喬椋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她探身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票子塞到餘舟手裏。餘舟像被燙了一樣縮回手,連聲說:“不用,我有錢。”這話說的沒底,剛才的藥錢付過,他口袋裏只剩兩塊了。

喬椋沒力氣說話,她喘了幾口氣,忽然就撐著手臂坐起來,低聲道:“那好,我送你。”然而只一句話功夫,她額頭上就滲出了汗水。

餘舟嚇壞了,趕緊去按喬椋,急急講道:“你不要起來,被子裏熱氣都跑了!”喬椋雖然生著病,力氣還大,餘舟竟是按不住她,只能喊道:“我打車,打車去!你趕快躺下!”

喬椋這才松了勁兒,喘著氣躺回去,她看著餘舟,眼睛因為發燒亮得怕人:“路上註意安全,今晚不去接你,自己回家。”

“我知道,你只管放心。”餘舟手指著天就差立誓,“我晚上來看你,一定記得喝水。實在難過,就打120。”

喬椋一下笑出來,邊咳邊講:“人家知道我因為發燒打急救電話,還不罵死我。”

“那不管,你只管記住,噢!”餘舟還是很擔心,簡直不想去上下午的課。

喬椋竟一眼看出他心思,講道:“你要是敢逃學,周老師不會放過你,她最愛叫家長,還要人寫檢查在班裏大聲念。”

餘舟……餘舟想,這算什麽。

“不準逃,聽見沒有!”喬椋語氣嚴厲起來,“當學生的不好好上課,將來怎麽考大學?”

餘舟只好打消了念頭,要喬椋放心:“我不逃,堅決不逃,一定好好聽講,到時把筆記給你檢查,好不好?”

喬椋笑起來,講道:“好。”

窗外,風聲陣陣,裹挾著雨點打到玻璃上面,劈啪輕響。喬椋臉上有些微的笑意,眼睛看著餘舟,額頭上的卷發滑下來。

餘舟忽然感到強烈的不可泳思。

作者有話要說: 小喬病了,你們心疼嗎?︿( ̄︶ ̄)︿

ps據說最後一句狗屁不通,但我不準備改了,就這麽任性。“不可泳思”取自《漢廣》,文如下: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於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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