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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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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整個人軟下來的同時一直緊握在掌心的簪子也隨即掉落在地,周遭的一切仿若放慢了數倍不止,她看到南宮瑾凝著冷意的眼緩緩合上,她聽到簪子落地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所有的人都朝他們湧來,或憤怒,或焦躁,或擔憂,或緊張,混亂之中花吟只覺胸口被誰狠狠踹了一腳,在她尚未察覺到疼痛之時已然滾出一丈遠,直到撞上船側板。與此同時,有人疾步奔向她,又有人挨了打,但混亂只持續了一會。

南宮瑾被眾人小心翼翼的擡進了船屋,無影半跪在她身側,一只手扶住她,問,“花大夫,你沒事吧?”

花吟只覺得嘴角有些癢,擡手擦了擦,原是出血了,她竟不覺得疼。

有人站在不遠處朝他們用金話吼,“你還和她廢什麽話!讓她快交出解藥!否則將她扔下江餵魚!”

無影也吼了回去,“你算個什麽東西!這裏何時輪得到你說話了!”

那人一臉不忿,沒回嘴卻也沒走。

無影轉而看向花吟又改用周語說道:“他們都沒見過你,是主子養在別處的兵,得罪之處,花大夫請見諒。”

她怎麽會計較?她又有什麽資格計較?

花吟緩緩起身,察覺身上沒有哪塊骨頭被踢壞,不覺松了一口氣。

無影又急道:“若是花大夫身子無妨,可否將主子的毒給解了?”

“我沒有解藥。”

“什麽!”無影的臉色一瞬間變的難看異常。

南宮的人本就三三倆倆的站在甲板之上,只是被無蹤攔住不讓靠近,有些能簡單的聽懂周語,更多的是聽不懂,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察言觀色。

無影瞬間變化的臉色無疑是在向他們傳遞一個極不好的信息。這些人旋即躁動起來,個個目露兇光,兇神惡煞一般。

花吟回望那些人,那些人眼中如淬了毒汁一般,若不是有人攔著,她恐怕此刻就被這些人生吞活剝了。她心知自己沒說清楚,他們是誤會了,但心裏還是止不住的發涼。她在他們面前不過是雞蛋碰石頭,若不是仗著南宮瑾對自己還有幾分情誼,她居然作死的妄圖與他鬥,可笑,可笑,可笑之至啊!

“他不過是中了迷藥,睡一覺就沒事了,烏丸猛亦是如此。”花吟有氣無力的說,隨即幹咳了幾聲,扯著胸口隱隱作痛。

無影面色稍緩,又用金話翻譯了遍。

**

這邊發生的突變很快由信使傳遞了出去,大雨傾盆而下之時,只見一艘巨大的艦船乘風破浪急駛而來。

倆船靠攏,陷入深度睡眠中的南宮瑾便被眾人擡了上去,花吟亦隨眾人在推推搡搡中被送到了艦船之上,因為有無影無蹤護著,有些人雖然護主心切,心懷怨恨,倒也不敢真的對她如何。

人來人往,風急雨驟,花吟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王泰鴻。花吟來不及駐足與他說一句話,就被無影無蹤拉走了。

如今南宮瑾昏睡著,底下人的情緒都很不穩定,無影無蹤生怕有哪個糊塗鬼又犯渾,只得先將花吟帶走藏好,待主子清醒了再做打算。

花吟被帶到了一個小房間,渾身上下濕了個透心涼,她趴在窗戶上朝外張望,天與水連成一片,漆黑暗沈辨不清南北,巨浪在江面翻滾,怒吼著仿若要吞噬一切。花吟鬼使神差的開了窗,原本粘濕在身上的衣袍也被狂風鼓起,“轟”的一聲一道驚雷在天際間炸裂開來,仿若神魔降世,她傾身看去,任風雨打在臉上,有種莫名的快意。她忽然開始懷念起做鬼的那段歲月,嗖忽間游離天地間,無愛亦無恨,無畏亦無懼……

花吟正沈寂在自己的思緒中,豈料腰間一緊,待她回神,已然被人甩在了地上。

她疼的“噝”了一聲,看向來人,無影背對著窗戶,一臉的驚怒。

王泰鴻則靠在門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花大夫,你尋死之前好歹替我兄弟二人想想,你要死了,我們也活不成。”無影後怕道。

“我沒有……”

無影回身關了窗,氣的不行,他一只手的臂彎裏還夾著一套幹凈的衣裳,此刻也忘了給她,只幹站著與她大眼瞪小眼。

這時王泰鴻輕笑了下,沖無影說:“無影,你先出去,讓我和夫人聊聊。”

花吟聽到“夫人”這一稱呼,面上閃過一絲古怪,卻也沒吱聲,自行站了起來。

無影朝王泰鴻一拱手,衣裳掉落在地,他撿起,放在床頭,說:“這裏沒有女子的衣服,您先湊合著。”言畢,退了出去。

王泰鴻仍舊站在門口,說:“請夫人先換了衣裳,王某就候在門口。”

花吟點頭,過了好一會,房門被重新拉開,花吟站在門邊,也沒瞧外頭的人,說:“先生請進。”

王泰鴻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花吟隨意擱在架子上的紅嫁衣,轉而對無影說:“你在外頭守著,別讓人進來打擾我們。”說完,擡步走了進去,繼而回身插了門栓,花吟疑惑的看了眼,又收回目光,只見王泰鴻又不緊不慢的開了窗,探頭看了看,有些害怕的抱緊了臂彎,後退兩步,說:“夫人好膽魄,王某自愧不如啊。”

花吟不知他有何用意,悶悶的說:“我沒想尋死。”

王泰鴻反問,“夫人為何不尋死?”

花吟一楞,驚疑不定的看向他。

他笑的溫吞,捋了捋衣袖說:“王某覺得,夫人該尋死。”

花吟神情一凜,冷聲道:“你什麽意思?”

王泰鴻也不繞彎子,直言道:“王某想輔佐的是一統天下的曠世君王,本來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做殿下的女人,這也沒什麽不好,但是你現在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若是你就此罷手,王某也不會為難,若是殿下對你沒有用情至深,你也無足為懼,但是不巧,這倆樣你都占上了,那麽你便不能留。”

他臉色陰沈,朝她步步緊逼,花吟連連後退,心中湧滿恐懼,“你想殺我?你就不怕南宮瑾醒了後,會殺了你?”

“若是他為了一個女人就要殺死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那這個女人更該殺了!帝王之心該當堅如磐石,宏圖大業面前,一切都當舍棄!”

花吟雖然絕望過,憤怒過,也傷心過,但是從未想過就這般輕易的結束自己的生命,即便要死,她也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死也要死得其所,而不是因為這個可笑的理由。

王泰鴻是瘋了吧?他居然會認為她能左右南宮瑾,影響他的宏圖大業,若是她真有這能耐,她又何需日夜懸心,恨不得拽著南宮瑾一同去死。

“本來我還在想如何盡快離開這裏,但看到先生這樣,我是說什麽都不能離開了,若是大哥身邊都是你這樣的人,我又豈能放心離開!”

王泰鴻無奈嘆息,“若是你的這份執著僅僅是一個女人維護一個男人的心思那該多好……”說話間,王泰鴻眼見著花吟不著痕跡的移向了門口,在她即將打開門栓之際,他猛然飛撲上去,一把將她按在門上,發出“哐當”一聲異響。

花吟“嗚嗚”叫了幾聲,奈何嘴被他堵的嚴實,出聲不得。

她不知道無影是否也和王泰鴻串通一氣,但是她卻又不得不承認,如今能救她的只有南宮瑾。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殺人,王泰鴻的手止不住的發抖,他明明再堅持一會,就能叫花吟氣絕而亡,卻在最後軟了心腸,花吟趁他猶豫的當口,一腳踹在他身下,許是之前被踢過有防備,王泰鴻避開了,但也叫花吟跑了。

花吟慌不擇路,氣喘籲籲,大聲道:“王泰鴻!我真是錯看你了!原來你竟是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你罔顧道義,叛國賣主,你不得好死!什麽宏圖霸業,一統天下,不過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男人爭權奪利的借口!天下就因為有了你們這些人才不太平,你又怎好意思說要給天下百姓一個長治久安……”

她喊的大聲,少不得驚到了外頭守著門的無影,無影拍著門高聲詢問,“花大夫,王先生,出了什麽事!”

王泰鴻聞言,著急忙慌上前,直接將她按在了窗口,他制住她,迫的她半個身子幾乎都彎向了外面。

花吟突然就明白過來了,殺她只是王泰鴻一個人的意思,無影是不知道的,無影可以救她!

念及此,花吟想保命的心情戰勝了一切,她幾乎是用盡全力,奮力一腳,這次避無可避,踹到了王泰鴻的襠部。

王泰鴻痛的面容扭曲,放開她。

也因為這慣性,花吟身子朝後一仰,恰一個大浪打來,船身猛的一個晃蕩,花吟整個人就被甩了出去。

王泰鴻此刻反沒多想,第一反應就是救她,卻也只握住了她的腳。

浩瀚的江水,磅礴大雨,她輕如羽毛般的隨風飄蕩。

王泰鴻大聲嘶喊,“我這就拉你上來。”此刻他想救她的心是真心實意的,亦如他方才想殺她的心。人,就是這般的矛盾,不到最後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自己意想不到的事。

無影也與此同時撞開門沖了進來。

王泰鴻本就只握住了花吟的腳尖,在他意欲拽她上去的瞬間,她的腳從鞋子裏脫落,王泰鴻只覺得心頭一沈,眼睜睜的看著她跌入漆黑的江面,幾乎連撲通一聲都沒有,旋即就被黑暗吞沒了。

無影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大驚失色,蹬了窗就要下去救人,王泰鴻卻自他身後拉住他。

無影回頭。

王泰鴻驚魂未定,一臉的木然,“救不回來了,你跳下去只不過多一個人送死而已。”

“那總不能這樣……”

“她死了,或許對殿下來說是好事。”

無影怔了怔,停住了往下跳的動作。

王泰鴻隨即放開他,說:“她和我們不是一類人,雖然她對殿下也是真心實意的好,但她畢竟是周人,而且還是大周的公主!她這次可以為了放走鳳君默給殿下下迷藥,下次可能就會因為殿下要吞並周國,對殿下痛下殺心。你比我更清楚,殿下待她的心意,若是她對殿下起了殺心,那真是防不勝防。”

“不會的……”無影嘴上這般說,但語氣已然暴露了他的遲疑。

“你如何保證?你是她嗎?你怎麽知道她心裏怎麽想?殿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情難自禁無法決斷的時候,唯當這時,咱們這些做臣子做奴才的就該替他決斷,忍一時之痛,永除後患才是大丈夫所為。”

無影被說動了,雖然心裏對花吟充滿了愧疚,但仍舊不得不考慮如何善後,他說:“若是主子醒來,定然是要追究的,我死了沒關系,只是我兄弟……”

“無妨……”王泰鴻指了指花吟換下的紅嫁衣,說:“你換上這件衣裳,我會給你制造機會讓你伺機逃走。待會我會叫你兄弟過來,你將這個撒在他臉上,不要叫他看清你的臉,殿下若是醒來,只會道那女人狡詐逃脫,連他自己都中了迷藥,更不會怪你兄弟了。而你只管在外頭多待些時日,待殿下淡忘了此事,氣消了,你大可回來,推說一直在外頭追蹤,奈何遍尋不著,只得回來覆命。一個女人若是死了,或許會叫男人惦記一輩子,但是在害了他之後又逃了,絕對會叫他恨一輩子。王某覺得,一個死了的人,未免生者傷心,即便在她身上抹了兩筆黑,也是迫於無奈。”王泰鴻說著話就從懷中拿出一包藥米分放到了無影手裏。

而這個米分包顯然就是花吟的,後來被南宮拿去,這之後又被兵士撿去,當做什麽重要東西呈給了王泰鴻。

他隨行的船上帶了精通醫術的大夫,那大夫一聞便知何物。待王泰鴻問清了來龍去脈,當下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此時也別無他法,無影攥緊了拳頭,咬了咬牙,只得答應,他抱拳道:“無影就依了先生所言,只是我這一走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我兄弟就仰仗先生照顧了。”

“這個,你放心。”

無影再無多話,當著王泰鴻的面換了衣裳,好在那紅嫁衣寬松飄逸,無影本就長的精瘦,練的又是輕功,穿了花吟的嫁衣倒合身的很。

他又拆了頭發,胡亂打散,遮住了臉。

這之後一切都按照王泰鴻說的那般,逃脫計劃布置的天衣無縫,直到整艘船有一半的人都中了迷藥,意識不清,剩下的人不明情況,驚慌失措之中只顧得上去救自己的同伴,待回神要去捉他之時,只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乘著小船在驚濤駭浪中越行越遠。

王泰鴻沒看那抹紅影,而是目光深沈的看向深不可測的江底,心道:“唉……花大夫,我對不起你,若是有陰曹地府,待他日天下一統之後,你盡可來向王某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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