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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宋朝邊帥曹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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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李元昊在長大,幾年之間,他看的書又多又雜,就算沒有宋朝資善堂裏的頂級大家來講學,也沒有遼國已經進行了數十年的科舉制度所培育出來的文化氣氛來熏陶,李元昊還是把各種雜七雜八甚至互為矛盾的理論裝滿了一腦子。

他精通漢學,又通各種蕃文,看法律書籍,更看兵書戰策,經常帶著百人衛隊出去打獵,可對於佛學卻又有獨到見解。怎樣,是不是覺得有點亂?其實多簡單,就以佛學一項來說,都是必須要學的。那是當年,甚至現在也是,在整個東亞大陸上都是各個不同種族的通用嗜好。

以漢學、蕃學去了解各個對手,用法律建成國家秩序,學習兵法去開拓疆土,再以佛學安撫人心……擁有了這些,他才和他的父親進行了第二段對話。

己近青年的李元昊靠近了老爹,爸,把你的錢都拿出來吧,分了它。

李德明驚慌。

“我們對宋朝開戰!”

李德明變得驚恐。

李元昊侃侃而談:“我們的部眾很多了,可什麽都缺。這樣下去,人都會跑光的,幹嘛不把宋朝給我們的賞賜都散了,去招募黨項之外的更多部眾,那樣往小裏做就去征戰四方,搶多少是多少;往大裏說,就去侵奪疆土,自立一國。只有那樣我們才能上下人等都富足,才是長遠之計。”

李德明已經恢覆了平靜,他拉著兒子來到庫房,讓他去看堆積如山的綾羅綢緞:“孩子,你知道我們曾經打過多少年的仗,才得來的這些嗎?我們黨項人三十餘年來穿錦緞羅綺,這是宋朝的大恩,我們不能忘,更不可負心!”

父親說得激動,兒子卻不屑一顧,李元昊冷笑著說:“衣皮毛,事牧蓄,這是我們蕃人的習俗。英雄之生,在於稱王爭霸,要這些錦緞做什麽?!”

難說李德明聽到這段話的心情是怎樣的,出於游牧民族的食肉天性,他會為兒子的桀驁兇狠而自豪?還是慢慢低頭,為黨項人註定了要再次爭戰而祈禱?但李元昊的名聲已經傳遍了黨項內外,讓邊境上那位黨項人的克星,李德明的噩夢都開始關註他。

宋朝邊帥曹瑋。

曹瑋痛打過李繼遷,更明目張膽地欺負李德明。黨項族內部有點風吹草動小矛盾,他就敢大範圍大動作地招降策反,結果導致李德明的轄區人口大規模縮水,黨項部落裏的逃民成批地擁向了宋朝邊境。

曹瑋來者不拒,全部收編,這些人反過來都成了宋軍裏的骨幹,忠實追隨曹瑋東征西討,不僅黨項人,連吐蕃人都被他們砍得肢體不全。這些李德明都只有幹瞪眼。但是現在不同了,黨項人的下一代又已經長成,曹瑋必須得有一個提前量。他密切關註李元昊。

李元昊的學識、習慣、性情,甚至長相,都在曹瑋的刺探之中,興趣越來越濃,曹瑋終於決定親自出馬,要親眼見識一下這個未來的敵人到底什麽樣。

曹瑋化裝改扮混進了宋、黨項邊境上的榷場。根據可靠情報,李元昊經常帶著大批隨從在這裏出沒。但是歷史在這裏再次眷顧了未來的西夏國主,曹瑋等了他好多次,他居然一面沒露。但曹瑋的決心不變,他一定要看到這個傳說中的少年。

他派人深入黨項,畫下了李元昊的圖像,如願以償,曹瑋突然如臨大敵——“真英物也!”

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他斷定李元昊必將成為大宋之患,但是他卻沒法在近距離接近這個少年。歷史沒有如果,但面對圖紙都讓曹瑋如此震驚,那麽在混亂嘈雜的榷場中兩人相遇,會發生什麽?曹瑋會不會突然不顧一切拔刀幹掉他?!

邊境事件,例來沒法深究,何況以曹瑋之強,就算事後能準確地把賬算到他頭上,李德明甚至趙恒都只能睜眼閉眼兩可之間。但問題是,宋朝沒有那個命!

當時曹瑋遇不上他,現在曹瑋已經死了。

丁謂倒臺之後,曹瑋立即卷土重來,他以華州觀察使、青州知府的身份去主管北方重鎮天雄軍,之後永興軍、河陽府也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但是很快他就病了,最後的官職和職所是真定府、定州都總管,彰武軍節度使,一直到死,都守護著宋朝的北大門。

北宋最後一位配享太廟的武將就此逝去,宋軍對於黨項,甚至是契丹和吐蕃的巨大威懾力也就此消散。在他生前,黨項的李德明對他敢怒不敢言,一切聽之任之;契丹人的使者經過他的防區,一律慢行,不敢策馬飛奔;而吐蕃人的讚普,後來李元昊的大敵唃廝啰只要聽到曹瑋的名字,就立即面向東方,合手加額致敬。在以後的敘述中我們要回顧當年的三都谷之戰,曹瑋一戰滅吐蕃萬餘騎,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從那時起直到宋神宗年間王韶發動河湟戰役之前,吐蕃人的友誼和恭敬,都是曹瑋打出來的!

曹彬、潘美、李繼隆、曹瑋,他們是北宋年間漢地軍人的象征和榮譽,其中曹瑋出身名門,史稱“將兵幾四十年,未嘗少失利。”是真正的常勝將軍。但他的冒升和死去的時機都太不巧了,他沒能趕上李繼遷最囂張的時候,也沒能在有生之年遏制住李元昊的壯大,作為一名軍人,他錯過了真正輝煌壯烈的戰場,但更大的遺憾卻是整個宋朝和漢民族的。

黨項人真好運,上天奪走了漢人的戰神,或許他們真的命中註定,要在這個時段興起吧。

曹瑋死,贈侍中,謚武穆。

現在請契丹小朋友耶律宗真出場,他的年歲最小,只有8歲,但是地位排名卻很高,僅次於皇帝頭銜的趙禎,超過了只是王子的李元昊。

他已經是遼國皇太子。

這個孩子很特異,從他出生起,遼國人就都知道他必將帶來一場動亂,時限就是他父親耶律隆運死的那一天。

因為他不是皇後生的。

遼聖宗的皇後是他媽媽蕭燕燕女士的弟弟蕭隗因的女兒,乳名菩薩哥,說白了就是他的姑舅妹妹。12歲入宮,據說貌美多才,十全十美,可就是生不出孩子。於是她丈夫合法地出軌了,招數和他的宋朝皇兄趙恒差不多,一個宮女成了幸運兒。

蕭耨斤,歷史記載這也是個奇女子。論出身,決不比蕭菩薩哥差,正牌皇後的父親是蕭燕燕的弟弟,可那又怎麽樣,她的祖先是遼國第一太後述律平的弟弟阿古只!

這樣的身份,居然淪落成了宮中的侍女,真是奇異真奇異,但更奇異的在後面,她生得面色黝黑,目光兇狠,按說這樣奇特的視覺效果,身為大遼皇帝的耶律隆運再怎麽全力以赴地審美,也一樣的逃跑沒商量。但是人強不如命強,蕭耨斤在正常工作中,在皇宮內部就做出了中國歷史上最遠古最神聖最奇異的女子集團的最大奇跡。

伏羲是怎樣生出來的?他媽媽在雷澤中踩中了雷神的足跡;

黃帝是怎樣生出來的?他媽媽看到了天空中矯夭變化,震懾大地的閃電;

堯是怎樣生出來的?他媽媽在黃河岸邊看風景,一條赤龍裹著一股陰風從她身邊掠過;

商朝的始祖“契”是怎樣出生的?他媽媽野外洗澡時吞下了一顆鳥蛋……註意,以上各位神人一體的女士們基本都是在野外發生奇遇的,而蕭MM是在皇宮內部,給皇後菩薩哥疊床鋪被時就創造了奇跡。

她突然發現了一只金雞,該雞多大不知道,多沈沒記載,是不是金光閃爍,超級可愛,都統統不清楚。她的反應超暴力,居然一口吞了下去。

不知她那天哪根神經短路,或者遼國的史官是個瘋子,寫奇遇變態到了要吞金子,那是會死人的!可發生在未來的太後身上就不一樣了。

只見金雞落肚,容顏突變,蕭耨斤身上的一切缺點都瞬間改良,她的臉變白了,身上的肌膚更加光澤超常,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哪怕吞進了肚子裏!然後耶律隆運先生一見傾心,無法忍耐,奇跡加奇跡,幸運更幸運,遼國的皇太子就此誕生了。

事情截止到這裏,都很童話很美妙,但是孩子生出來之後,問題出現,他是誰的?沒有討論,蕭菩薩哥直接抱走,本來嘛,後宮裏的一切產業都屬於她,就算是前宮女蕭耨斤本人的生命都一樣,那麽這個至關重要的嬰兒怎能例外?

何況這種事,哪朝哪代哪個女人做不出來呢?

耶律宗真由皇後陛下親自養大,她像一位真正的母親那樣對待這個兒子,母子感情非常好,好到宗真知道了生母是誰,都沒能減少半點對她的親切和感恩。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後來發生的事足以證明。但是也有一點不能忽略,也得看看那位真正的孩兒他娘是個什麽人吧。

可悲的是,蕭菩薩哥不是劉娥,蕭耨斤卻的確是述律平第二!

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現在重要的是耶律宗真也在健康地成長,他像趙禎那樣學習漢文,也像李元昊那樣騎馬射箭,繼續著契丹族半漢半胡的先天優勢,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每長大一天,都是離著那個讓他左右為難的日子更近了一步。

恒河沙數瀝明珠

有一屆科舉不得不說,是公元1024年,天聖二年這一屆。它的特殊性不是說以前趙恒有病,宋朝已經停辦了很多年的科舉,也不是說,這是新皇登基之後的第一科,就如何怎樣。它是一塊裏程碑,宋朝的名臣們從這時起,進入到文華風流的階段。

此前的大臣們不管多有能力、多有性格,但都稍遜文采。比如趙普,這是半部《論語》治天下的人物,再比如寇準、王欽若,再有才能,筆頭上的功夫也實在一般。當然,是和他們的後輩相比較。

這一科的前三甲分別是宋庠、葉清臣、鄭戩,之下排名是曾公亮、餘靖、尹洙、胡宿,哪一個都在宋史中大名鼎鼎,但真正文名最盛的,卻是一甲第十名宋祁。

他是狀元宋庠的弟弟,才華,單論才華要遠遠高出乃兄,當時的考官都把他定為了狀元,可是偉大的劉太後知道後很不快樂,她或許是從人倫大防,或者家庭和睦出發?說了一句“弟弟的排名怎麽能高過哥哥呢?”於是大宋排頭站,小宋退第10,排名就此搞定。

狀元沒了,可小宋一點不在乎,他今年才26歲,什麽都來得及。尤其是清寒人家出身,一躍進入羅綺叢中,富貴無可限量,怎一個銷魂了得?從他開始,我們來見識一下,這時、還有以前、將來宋朝的頂級文人們都在怎樣生活。

宋祁註重享樂,富貴溫柔,是一位理想型的才子佳人。尤其是天生幸運,生在真宗與仁宗年間,這是中國歷史上最富足、最安寧也最開明的時代。他所享受到的人間快樂,是其他朝代,如漢唐時的司馬相如、李白或者明朝的唐伯虎之流所望塵莫及的。反映在詩文裏,就是一派“春日之酣樂,歡樂不曉天”。

不曉天,是說他及時行樂時的派頭。他比寇準都奢華,寇準喝一夜酒,頂多是蠟燭澆滿地,絆人幾個跟頭。他是喝完之後,讓所有的客人都暈頭轉向,出門就昏倒。因為他也是用重幕把酒局包住,裏邊點上巨燭,歌舞彈唱,完全不計時間,直到散場時一拉開幕布——外面陽光普照……

所以他過的是賈寶玉的夢中生活——富貴散人,但好則好矣,了卻未了,這方面真正的大師是他的一位前輩,兩人無論是詩文,還是身世,都非常的相像。

當朝重臣,前神童晏殊。

此人憑著在真宗朝晚期的明哲保身以及穩重厚道,已經是右諫議大夫兼侍讀學士了,不久之後就會加封給事中。富貴比宋祁更富貴,閑雅比宋祁更恬淡,他早就不去追求紙醉金迷的表層享受了,他要的是富貴等級裏的極品,即富貴得不像富貴。

可以在他的詩文中尋找,他曾經鄙視過另一位詞人李慶孫,李氏寫《富貴曲》時,用到“軸裝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也就是說以金粉寫字,以玉牌記名,真是很富,不過那是暴發戶。晏殊自己的風格是:“樓臺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梨花院落溶溶月,楊柳池塘淡淡風。”看不到半點誇富的詞句,但優越閑散的生活活靈活現。

聯想到現在,頂級的富豪之家,或者勞斯萊斯那樣的名車,哪有半點張揚的地方?一切都溫文而低調。這就是境界。但是說到底,他和宋祁都只在宋詞中留名,沒法獨領風騷。

第一,他們所擅長的都是“小令”,這是從五代時起就流行的口語化詞牌,精新明麗,短小動人,對言辭能力要求極高。他們也做得極好。但終究只是繼承,最多是在原基礎之上發揚光大,沒有破格創新,另立一片新天地。宋詞的經典“慢詞”,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才由那位終生潦倒,但精彩絕倫的人來推陳衍生。

第二,他們的文風太綺靡了,說到底就是五代南唐的遺風,花間派,追求極致的艷麗,純粹的宮廷享樂風格。如果要比較的話,他們頂多就是早期的李煜。那麽試問論精妙靈動,他們怎配與李後主並論?而後主的詞都沒法與唐詩相比,詩借古喻今,包羅萬象,可以懷古、可以論政,也可以傷情,與之相比,這時的詞還只是民間小曲。

所以晏殊等人的藝術,都只是在富貴的生活之中炫耀他們的優雅,抓著滿把的金錢,玩命地表現自己多麽地不在乎,多麽地向往自由的生活,既又要富貴又要當散人。看穿了這一點,也就知道了他們的所謂成就,以及個人的人品高低。

文章映人心,要不違心才能動人心,在這一點上,有一個人做到了極致,他雖然沒有富貴,卻真正的做到了散人。所以他才是那個時代裏的唯一。

林逋林和靖。

宋代數雅士,首推林和靖,其餘諸子不過附會而已!就連蘇東坡都包括在內,都是身站富貴岸,遙望彼岸花的人。

一個個都放不開眼前的名利,一生都在官職薪祿之中打滾。以坡仙為例,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叫嚷著“我要歸隱!”但總是歸不成,原因何在?

就像佛家所說——要想沒有老、病、死,除非根本就不生。一語中的,想要歸隱,你得先入世,既然已經入世,繁華羅綺纏繞,怎能說撒手就撒手?所以林逋最高,他根本就沒有入過世。

他是一位真正的隱士。

提到隱士,先說年代。林浦生於公元967年,死於1028年,嚴格劃分,他應該算是宋真宗朝代裏的人。那麽就有一個例子來對比——真宗朝紫氣東來、金光閃爍、聲震寰宇,看一眼就晃瞎,聽一聲就震聾的無恥大隱士種放。

此人應該說很有影響力,但我基本沒提,因為我懶,實在沒那麽多的精力去寫一個無聊、無用之人。此人姓種名放,字明逸,河南洛陽人。父親是個小吏。從小學文,父親要他科考,他不去,說學業沒成不去現醜。長大之後,幾個哥哥都棄文從武(有種說法,後來宋軍西北戰場的種姓名將,就是他們的後代),他則幹脆帶著老娘進終南山豹林谷的東明峰隱居。

隱得很有成績,公元992年,陜西路轉運使(省長)宋惟幹向宋太宗推薦這位隱者,趙光義一聽很有興趣,立即下詔征種放進京。但老種沒理這個茬,原因據說有兩個。

第一,他媽說了,你想隱居就好好隱,結果連皇帝都找你了,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乖兒子,我要離開你,獨自進深山徹底隱居;第二,說老種是想應征的,連官方給的路費都收了。但他剛想起程,就遇上了從秦州剛被貶官回家的好友張賀。張官人一語驚醒傻麅子,對他說:“死蠢,你現在去應召,大不了給你個縣主簿或者縣尉之類的芝麻官,還要臉不要?你馬上裝病,就是不去,這樣將來的希望就會大大地了,這才是有面子有成績的隱者。”

哪個才最真,根本沒考據,但可以看後面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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