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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插在頭頂上的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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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卓的頭頂上,在顱骨上開著一個四周圓滑的孔洞,洞的尺寸不大,直徑還不到一公分,但是借著遠處路燈的昏暗光線,已經能夠看清楚洞裏正在蠕動的紅白相間的乳狀汁液,那些汁液象是開了鍋的豆腐腦,不時的從洞口邊緣溢出來。此外,還有一道裊裊的熱氣,在光線下清晰的升騰著。那種光景,說不盡的詭異。

在林紅和秦方城的驚呼聲中,趙卓小心翼翼的用頭發將腦袋上的孔洞遮住,擡起頭來,那張臉在夜晚的燈光下透著淒絕與慘厲,只聽他悲聲笑道:

“現在,你們應該知道姓杜的喝的到底是什麽了吧?”

趙卓的顱上竟然有那麽一個怕人的孔洞,把秦方城和林紅都嚇呆了,林紅驚懼的望著他:“疼不疼,那麽……大的一個洞。”想伸手摸一下,手伸出去卻又不敢碰。秦方城也湊過來:“哥們兒,哥們兒,別怪我剛才擠兌你,我那也是為了你……你別再磨蹭了,馬上坐我車去醫院。”

“不要,不要。”趙卓擺手謝絕了他們的好意:“現在已經好多了,這個洞剛開始的時候,洞口直徑差不多有一公分半,連走路都不敢走快了,一快腦漿子就顛得淌到臉上來。腦漿子顛出來倒也不怕,就是影響大腦的思考,不能費神想問題,一想腦漿就從孔洞裏往外噴,這幾天洞口慢慢長好了,腦漿子也不往外淌了,也能夠慢慢想點問題了,基本上已經沒什麽事了,我就是擔心小萍,她落到姓杜的手裏,只怕……遭的那種罪更讓人受不了。”

秦方城萬難置信的搖著頭:“我還以為腦袋一開瓢就會沒命了呢,看你這樣子也還行嘛。”

趙卓苦笑一聲:“那只因為我是趙卓,換了別人,早就沒命了。”秦方城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趙卓長出一口氣,坐在板凳上:“先給我來一碗混沌,我都快要餓死了,讓我一邊吃,一邊跟你們慢慢說。”

混沌很快端了上來,趙卓動作僵硬的操起碗筷,一邊踢哩禿嚕的狼吞虎咽著,一邊開始說了起來:

你們已經見過姓杜的了,他叫杜宏遠,很有名的一個人物,他和他的公司在商界的傳奇色彩特別濃,我當初去這家公司任職,一半的原因就是因為杜宏遠的名氣。而且見了他的人,你就更能感受到他作為一個成功者的人格魅力,和那種君臨天下舍我其誰的浩然正氣,這種人格魅力和浩然正氣已經由他一手打造的國際性知名大公司所證實,用不著我再多說。

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曾經被他的這種為了成功而不惜一切的強勢心態所征服,以能夠在杜宏遠的麾下效命而自豪,作為我的朋友,我的這種自豪感你們都曾經感受到過,甚至幸與榮焉。

哦,我並沒有跑題,一點也沒有,因為我要說的話很長,不從頭把事情經過講清楚,你們很難會相信我要告訴你們的事情,因為我要講的事情太可怕了,太違背常識了,僅僅靠我腦袋上的這個洞你們是不會相信我的,除非……最可怕的事情也發生在你們身上,就像是發生在我的妻子身上一樣,那絕不是我所希望的!

公司就是杜宏遠的獨立王國,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帝王,公司所有的員工,都是依靠著杜宏遠的過人智慧與強悍意志而生存,姓杜的這個人極具商業眼光,看準了的事情他會堅持做到底,而且最後總能夠成功,公司的每一個大型投資項目,都是由他親自來掌握,一旦遭遇到強硬的狙擊對手,他就會謀求與對方理性商談,幾乎所有的競爭者都被他的人格力量徹底征服,被所有的投資專家都否定的投資項目,他照樣能夠賺得豐厚利潤,這一點形成了他強硬的個人風格中最具傳奇色彩的部分。

能夠在這樣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手下做事,是件足以誇耀的事情,因為我不僅可以從杜宏遠的身上感受到成功者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還可以從他的身上領略到過人的膽氣、才略與智慧,這些品質,無論在我們身上有多少仍嫌不足,我們總是希望獲得更多。

正是出於這樣一個景仰的心態,我幾次懇求杜宏遠允許小萍也加盟公司,當他經過面試之後答應了下來之後,我是多麽的狂喜,為此甚至舉辦了一個大型的PARTY,你們兩個作為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曾參加過這次聚會,我至今還記得你們為我慶賀的興奮情緒,的確,這是我們大家的榮耀,至少那天晚上我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聚會之後,小萍的態度卻突然起了變化,她吞吞吐吐的說,她改了主意了,不想去我們公司了,我很生氣,質問她為什麽?要知道為了安排她進入我們公司,我在杜宏遠面前做了多少工作啊?如今她卻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去了,讓我如何跟杜董事長交待?可是小萍卻只是哭泣,堅決不肯說出理由,我不肯罷休的追問個不停,最後小萍生氣了,想跑出去,卻被我抓住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打她,也是唯一的一次。

當時小萍用萬難置信的目光望著我,說了句:那個姓杜的是個色鬼,他在對我面試的時候提出來了不軌要求。我聽了之後哈哈大笑,這簡直太滑稽了,太荒唐了,太沒有常識了。杜宏遠是什麽人?胸觀全局的大人物,企圖得到他青睞的美女也不知泛幾,可是他是個有著自己遠大目標的事業家,根本不會被兒女私情捆住手腳,即使再看低他一些,他也沒有理由打小萍這樣一個女孩子的主意。

完全是一種盲目的崇拜心理做祟,我根本不相信小萍的話,甚至把她所遇到的事情設想為杜董事長對她的一個測試,測試她的職業取向或是個人成長趨勢,總之,我從最美好的願望出發,把杜宏遠描繪成一個完美的成功者,最終說服了小萍,終於使她答應去公司的財務部上班。

但是,幾天之後,小萍又憂心忡忡的對我說,她感覺到公司裏的氣氛不對,員工流動的頻率太快了,哪怕是骨幹員工,在公司任職的周期也明顯的短於其他公司。我的解釋是公司發展的步伐太快,那些人無法跟上公司的發展,只能被淘汰,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如果公司不淘汰這些憊懶的員工,公司就會在殘酷的商業競爭中被淘汰,我們肯定不希望看到這種結局,所以我們一定要努力,努力跟上公司的發展。

盡管我的解釋天花亂墜,卻仍然無法說服小萍,她抱怨說,公司裏的員工加班的時間過長了,每天晚上都有一些員工因為加班時間過久而睡在公司裏,盡管他們是如此的向公司奉獻著自己,但最後卻仍然免不了一個被無情的逐出公司的結局。

小萍的這句話,令我不由得一震。

確實,公司的淘汰速度太快了,每天都有一些年輕而自信的新員工加入,但過不了多久,這些人都面色灰黃,思維遲鈍,雙目無神,就連走路都象一個遲暮老人,磕磕絆絆的兩條腿相互碰撞。以前我對這些人沒有半點同情心,商業社會的競爭是一個全面的競爭,不僅包括了智力的角逐,同樣也是身體體能的角逐,這些人體質太差,跟不上公司發展的節奏,也怪不得別人。

但是卻有一樁怪事,所有這些遭到淘汰的員工,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都曾經在公司裏加班到很晚,最後睡在了公司。而幾天之後他們一個個就變得意志渙散,神志不清,精神萎靡,註意力無法集中,最終淪為垃圾員工而被一腳踢出。

杜宏遠有句名言:你為公司做得越多,公司回報你的也就越多。幾乎每個員工都對此堅信不疑,事實上,這只是一句騙人的鬼話,根本沒有人能夠享受到公司發展所帶來的好處,所有的利潤都進了杜宏遠的腰包。一旦對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產生了懷疑,這種疑心就像是決了堤的洪水,很快就勢無可擋的淹沒了我。

我想起一件事,杜宏遠經常找些古怪的名目拖延工時,如果加班時間過晚,就睡在公司的沙發上,杜宏遠不無得意的將之命名為:“公司的沙發文化”。記得有一個連夜加班後因為在上班時間入睡的員工曾經抱怨說,那天夜裏他們在公司裏的沙發入睡之後,曾經夢到有一個可怕的怪物用生長著倒刺的舌頭舔舐著他的腦袋。這樣荒唐的怪譚每隔一段時間就在公司裏傳揚開來,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制止這種對公司有害的流言肆意漫延。只要聽到有人敢於不負責任的散布這種謠言,我就會立即冷面無情的報請人力資源部將其開除。

但是,由於小萍的奇怪態度,影響到我也開始對此半信半疑起來。

就在我起了疑心的隔天,公司又辭退了幾名員工,同以前那些被踢出去的人一樣,他們都曾經是公司最富活力、最肯於埋頭苦幹、最具創新意識和上進精神、對杜宏遠的名言堅信不移的骨幹們,他們之中在公司做得時間最長也不過一年之久,卻已經變得萎靡不振,有氣無力,無精打采,哈欠連天,像個沒過足癮的大煙鬼一樣。

當這幾個形容枯槁的失敗者滿臉絕望的從人力資源部走出來的時候,我叫住他們之中的一個,讓他到我的辦公室裏來,然後我關上門,問他:你剛來公司的時候精神狀態很不錯的,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消沈起來?那個人用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好長時間才怪笑了起來:趙主任,我們不過是被吸幹了血的垃圾,被踢出門去是理所當然的,你看一看,我們就連骨髓腦漿都已經被姓杜的吸幹了,不信你敲一敲我的腦殼。說著,他真的用手彈了幾下自己的腦殼,我聽到幾聲空洞的回響,清脆有力,梆、梆梆、梆梆梆!

這聲音嚇得我一下子跳了起來,憑借我的經驗,我馬上判斷出來,站我面前的這個人,他的顱骨裏邊是空的!

然而世界上會有這種離奇的怪事嗎?一個腦殼裏空空的人,卻依然能夠走路,思考,吃飯甚至做愛?

我萬難置信的走到這個人面前,親自用手敲了敲,千真萬確,他的腦殼裏確實是空的,如果我們現在敲開這個人的腦殼的話,就會發現裏邊什麽也沒有,沒有腦漿,沒有腦液,甚至連血液都很少。

怪異的事情讓我目瞪口呆,我張大嘴吧,呆呆的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個人苦笑了一聲,說道:趙主任,感謝你替杜宏遠如此賣命,替他吸幹了我們的腦漿,吸肥了他,也養胖了你,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遲早有一天,你也會淪為吸食者的獵物,相信我,被吸光腦漿時的滋味非常痛苦,你慢慢體會吧。說完,他邁著蹣跚的步子,像個垂垂老去的病人一樣,跌跌撞撞的向外邊走去。我急忙上前叫住他,問道: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那個人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但是,由於腦殼中空空如也,任何思考性的工作對他來說都是樁無比痛苦的事情,他已經說出來的話,是積淤在他的心裏太久太久的肺腑之言,如果也不在這個時候問起他,相信就連這點思想也會慢慢淡去,就像烈日之下石頭上的水漬,最終什麽也剩不下。

雖然他的面部表情因為過度的思考而痛苦的扭曲起來,我卻依然不肯放過他,抓住他的胳膊大聲的追問: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這很重要,聽清楚了沒有?

他擡起頭,用迷惘的目光看著我,語氣遲疑的說了句:加夜班的那天夜裏……沙發,還有吸管,散發著裊裊熱氣的鮮美飲品……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因為思考過度,只說了這麽幾句話,他就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我急忙把他扶到沙發上躺好,坐回座位上思考起來,很明顯,這個人說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一切的詭變都發生加班的夜裏,但那天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僅憑他那只言片語,我卻仍然無法得出結論。

第二天,小萍心神不定的對我說,杜宏遠已經通知了財務部門包括她在內的幾個同事,讓她們明天晚上加班,當時我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正端在手裏的飯碗嘩啦一聲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小萍以為我是擔心她要在公司裏過夜,就笑著安慰我說沒有關系,明天晚上我可以在公司裏陪著她,等她做完了手頭上的事情就一起回家。雖然我完全讚同這個想法,心裏卻仍然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一種不安,但也說不清楚這種不安的道理。

第二天下午,杜宏遠果然下了通知,讓財務部門抓緊時間把賬目做出來,迎接明天的財務檢查。財務部門的人員立即按部就班的忙碌起來,我心神不定,幾次走到財務部的門前張望,小萍都坐在座位上對我嫣然一笑,示意我下班之後等著她。可是我的眼睛卻緊張的盯著杜宏遠的董事長辦公室的門,我還不清楚,難道說等到了夜裏的時候,他也會留在公司嗎?

幸好沒有,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我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猶豫了一下,急忙躲了出去。果然,我剛剛躲起來沒幾分鐘,杜宏遠就一臉怒氣的沖出了董事長辦公室,踢開了我的辦公室門,在公司裏咆哮著到處尋找我,我藏到了貯藏室的一堆紙箱後面,發誓不讓他找到我,因為我知道他為什麽找我,他要帶我出去跟客戶談判或是吃飯,不管幹什麽,總之他只是想把我和小萍兩個人分開,而我答應過要一生一世的照顧小萍,決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杜宏遠不肯罷休的在公司裏折騰了很長時間,最終我也沒有露面,他只好吩咐公司裏的人,如果看到我的話就讓我立即趕往宏程大酒店。我偷偷的躲在暗處笑,沒人會遇到我的,不到下班鈴響之後,我絕不肯出來。

就這樣我像個跟家長淘氣的孩子一樣,躲在貯藏間裏,一直熬到下班點過了,公司裏的絕大多數人都走光了,這才悄悄的溜出來。

我走到財務室的門前停下來,看了看門縫裏的透出來的燈光,小萍果然還在裏邊,當我打開門之後,看到她正滿臉憂郁的坐在那裏,機械的清理著賬目,我輕輕的吹了聲口哨,她猛的擡起頭來,驚喜交加的大叫一聲,猛的跳到辦公桌上,向著我跳了過來,我伸手接住她,抱住她纖麗的身體團團的轉了一個圈。那時候我很是以自己的小伎倆而得意,認為沒人能夠將我們分開。

一點沒錯,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沒人能夠把我們分開。只不過,我忽視了另外一種恐怖力量的存在。

那天留在公司裏加班的,除了小萍之外,還有財務部的另外四個女財會,一共五個女孩子。對我的出現,她們同樣的抱以歡迎的態度,公司竟然寡絕到讓女員工們加班到深夜,杜宏遠的惡毒,由此可見一斑,只是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有我這樣一個男人陪著她們,讓她們的心都安定了下來。

平心而論,公司為員工所提供的辦公環境真的不錯,幾間大大的會議室,靠墻擺放著長沙發,沙發床一樣的寬大,完全可以讓一個人安心的睡在上面,冷熱空調,可以調節溫度,平面直角大彩電,還有一部VCD,滿滿一櫃子的影視光碟,閱覽室裏還有很書籍可以隨意翻閱,會議室裏甚至還有質量很不錯的高級毛毯,洗手間備有全套的一次性洗漱用具,這種優越的環境,對於單身漢來說求之不得,卻深為更重視家庭的女員工所詬病。

那天夜裏幾個女孩子一直忙到下半夜的一點左右,才算把賬目清理了出來,然後她們興高采烈的跑進洗手間,在裏邊打鬧了好一陣子才肯出來,出來之後她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沒有一個女孩子願意在公司裏過夜,我還得把她們一個一個的送到家。

對這樁苦差事我沒有什麽抱怨,反而因為能夠和小萍在一起很開心,我們幾個人一邊開著玩笑,一邊走出辦公區,通過走廊到了門口,卻發現門上已經上了鎖,我們被鎖在了這幢樓裏邊,無法出去。

我們公司在繁華的商業區占了一幢樓,一樓是職工用餐食堂,從二樓起是員工辦公區,財務部、董事長辦公室和會議室都在六樓,從保安公司聘請的保安負責整幢樓的安全。一樓有保安通宵的值勤處,可是保安室裏卻沒有人,靜悄悄的帶種恐怖感覺。

等了很久也不見保安回來,幾個女孩子不滿的嘀咕著,後來我們等得不耐煩了,很明顯,保安今夜脫了崗。只好商議說上樓去休息休息,也就是說,今天晚上大家只能睡在會議室的長沙發上了。

我們筋疲力盡的又爬回到六樓,那四個女孩子立即搶占了一間大會議室,把小間會議室留給了我和小萍。

折騰了一天,確實很是疲憊了,我哈欠連天,躺在沙發上就要睡,這時候有兩個女孩子跑過來敲門,招呼小萍和她們一起去洗手間。她們叫上小萍只是個借口,實際是希望讓我陪著她們一起去,因為樓道裏太黑,她們膽小害怕,小萍只好拉上我跟她們一起出了會議室,走過黑漆漆的樓道,到了洗手間門口,可是非常奇怪,女洗手間的燈出了問題,按下開關卻沒有任何反應。三個女孩子嘰嘰喳喳起來,商量著去四樓的大洗手間,我很是不耐煩,卻也不好說什麽,只好板著臉,陪她們下樓。

當我們走到五樓的時候,聽到樓上突然響起一聲慘叫,在寂靜的午夜猝然響起,尖利磣人,幾個女孩子被這一聲慘叫嚇得一起吱哩哇啦的怪叫起來,緊緊的抱在一起,用眼睛看著我。

我皺了一下眉頭,猜測道:別怕,可能是她們兩個看你們遲遲不回去,在房間裏呆得害怕,所以才叫了起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又一聲尖銳的慘叫響了起來,這一次不僅是她們幾個女孩,就連我的心也猛的被揪了一下。

那是一種人在極端的痛苦與屈辱之時無助的慘叫,是一種肝腸寸斷飽受煎熬時才可能發出的叫聲。慘叫聲中所透露出的恐怖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幾個女孩不由自主的顫栗起來,小萍更是嚇得心驚膽戰,緊緊的抱住我的胳膊,把頭藏在我的懷裏。

我猶豫不決的看著小萍和另外幾個女孩子,她們都用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我,那種神色任何人也不會誤讀,她們不希望我離開她們,就是這樣。但是,我卻一定要回到樓上看一看,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發生的話,樓上那兩個女孩一定都在期盼著我快一點過去。

我緊張的環顧著四周,看到五樓的前臺很高,就拉著她們三個走到前臺後面,讓她們蹲下躲在前臺後,不要出聲,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再回來叫上她們一起回去。我安頓下她們三人,正想上樓,小萍卻跳了起來跟上我,說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怕你不安全。

我把雙手放在小萍的肩上,安慰她道:不會有什麽事情的,大樓的門已經上了鎖,外人不會鉆進來,就算是真的有什麽人鉆了進來的話,他也未必是我的對手,相信我吧,如果帶上你,真的遇到什麽事情我還要保護你,反而礙手礙腳,你就乖乖的聽話,和她們兩個躲在這裏好不好?

我用手輕輕的拍著小萍的背部,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我在這裏,趙卓在這裏,沒人能夠傷害到她。她聽懂了我的肢體語言,也反手擁抱了一下我,並向我點點頭。

霎時間我全身都是力氣,回身在角落裏撿起一只啞鈴,這是一位員工為了加強辦公室裏的健身運動自己花錢買的,但是這個員工在一次加班之後,很快就變得精神不振智力下降,被公司辭退了,走的時候他把這個啞鈴遺忘在公司了,想不到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我盡量不發出聲音,小心翼翼的向六樓上走去。

六樓的樓道一片漆黑,遠遠的只能看見會議室的門縫裏透出明亮的光線,看到燈光我心裏松了一口氣,正要走過去,突然之間,我呆住了,黑暗之中,有一個什麽聲音。

那聲音就在我近前,好像是一只龐大的爬蟲正在緩緩蠕動的感覺,但是黑暗之中我卻無法看到它,只能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怖惶感。我一向以膽大而詡,但那天夜裏,我卻感受到了無由的震惶,那個可怕的聲音,那個發出聲音的聲源,它似乎有著一種恐怖的力量,令我的心臟不由自主的狂跳著,我的脈搏加快,腎上腺激素急速分泌,頃刻之間壓倒了我的血勇,令我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唯恐被黑暗中的東西所發現,我像個最膽小的懦夫一樣把後背緊貼在墻壁上,屏住呼吸,在極度的驚惶之中期待著這一刻快點過去。

那個可怕的東西經過了我的身邊,一股濃烈到了令人窒息的腥膻氣息熏得我差一點呻吟起來,這究竟是什麽生物?它怎麽會出現在大都市的公司裏?我極力的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它,但是,無論我如何努力,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一個若有似無的影子,突然之間那個東西晃動了一下,發出的動靜仿佛一只猛獸抖動了一下毛發。有兩滴粘液濺到了我的臉上,我伸出手,摸了一下,是一種乳狀的膏汁,還帶有幾分溫熱,我敢肯定這不是鮮血,但又會是什麽呢?

那個無法看清楚的東西蠕動著進了一間敞開著門的辦公室,立即,裏邊響起一陣淩亂的桌椅倒地聲,我松了一口氣,緊貼著墻壁悄悄跑過去,然後拔腿向著那兩個女孩子呆的會議室沖了過去。

我拼命的跑著,感覺那個東西似乎已經追了上來,幸好我知道這只是幻覺,是我身體的肌肉因為極度的緊張而繃得太緊的緣故。

我一口氣跑到會議室門前,先靠墻壁將自己藏在暗影中,回頭緊張的看著,那東西它還在走廊的那一邊,又闖進了另一間辦公室,稀哩嘩啦的撞碎了房間裏邊的什麽玻璃容器,清脆的碎裂聲寂靜的長廊盡頭傳來,刺耳異常。我用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心頭泛起一種奇怪的想法,無論那東西是什麽,一定是人的力量無法與之相抗衡的,我慶幸沒有被它發現。

喘息稍定,我伸頭往會議室裏看了看:還好,兩個女孩子安然無恙的睡在沙發上。我剛剛放下一顆心,突然又緊張了起來:

如果她們兩個安然無恙的話,那麽,剛才那恐怖的慘叫,又是什麽人發出來的?

我驚心不定的走進去,走到一個女孩子身邊推了她一下,那個女孩子的身體動了動,繼續酣然入睡。我又推了推另外一個女孩,她也是同樣的哼了一聲,仍然處於沈睡之中。這麽說她們的確是沒有什麽事情,無論那慘叫之聲是多麽的不可解釋,但只要她們平安無事,我的心裏就感到了一陣輕松。

我用力的推著她們,想把她們叫醒,可是她們只是不滿的哼著,卻怎麽也醒不過來,那種恐怖的緊張感覺再一次的攫住了我,她們遭遇了什麽事情?怎麽會叫不醒?我扳過一個女孩子的頭仔細一看,嚇得我差一點跌坐在地上。

那個女孩,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膚色潔白如玉,雙頰雪白晶瑩,在公司裏大家都稱呼她白雪公主,可是她現在的臉色,卻不知怎麽變得蠟黃慘白,而且她的指尖,深深的嵌入了布藝沙發裏,竟把沙發表層抓穿了。人只有在絕境或極端的痛苦之中才會激發出生命的潛能,才有可能使出這麽驚人的力氣,那麽她究竟遭遇到了什麽了?

另一個女孩的情況,也同白雪公主一模一樣,都是一張憔悴黯淡的臉,仿佛剛剛經過一場大病未愈一樣。

我無法叫醒這兩個半昏半睡的女孩子,頓時感到束手無策起來。

突然,一個女孩在昏睡中翻了一個身,跌到了沙發下面,一支細長的吸管也隨之跌在地上。我詫異的上前撿起那支吸管,仔細的看了看。

這不過是一支普通的吸管,是我們用來喝冷飲時用的,只是這支吸管上面還沾著一種乳膏狀的液態流質,好像是誰剛剛用這支吸管喝過什麽東西。我用目光仔細的看了一下房間,沒有發現飲料瓶,而吸管上面的液態流質還早著裊裊熱氣,這就奇怪了,房間裏並沒有看到乳膏狀的熱飲唉。

我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白雪公主的臉上,驚訝的看到在她蠟黃的臉頰上也濺著幾滴這種液態物質。我跪在她面前,用指尖拈起來看了,一股濃濃的膻腥氣味傳來,霎時間我狂跳而起。

就在剛才,我在走廊裏所遇到的那個東西濺到我臉上的,就是這種物質。

我詫異的看著白雪公主的臉,發現又有一些這種物質出現在她的額頭上,竟然是從她的頭頂上流出來的。我用顫抖的手撥開她的長發,立即看到了她頭頂上的那個可怕的孔洞。

天!剛才這支吸管,竟然是插在她頭頂上的!

難怪她們會臉色蠟黃一臉病容,難怪她們會昏睡不醒不停抽搐,難怪她們在發出一聲慘叫之後就再也無聲無息,難怪我怎麽叫她們也叫不醒。我的全身顫栗起來,恐怖攫住了我的心,天吶,這幢樓房裏究竟出現了什麽怪物,竟然如此的邪惡而殘忍!

外邊走廊的盡頭,那東西仍然在橫沖直撞,不管它是什麽,都沒有理由存在在這個世界之上,我握緊了手中的啞鈴,站在房間當中說服自己冷靜下來,我要遭遇的是聞所未聞的恐怖危險,憤怒及恐懼只會影響到我的思維判斷,我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為這兩個可憐的女孩子報仇!

我慢慢的做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沸騰的頭腦冷卻下來,但是我做不到,白天時那個腦殼裏空空如也的員工不停的在我眼前出現,我明白了,那些被逐出公司的可憐蟲們,那些被斥之為垃圾員工的犧牲者們,他們就是在公司這幢裏過夜的時候,淪為了那邪惡而殘暴的怪物的美食。

我走到了走廊裏,依然是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悄無聲息的向前邊走去,我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我聽到了那東西的喘息聲,它就在我的前面。

寂靜中,咻咻的喘息聲向我逼近,喘聲急促,不類於人。這種喘息聲越來越急促,振幅越來越大,我的耳膜感受到一種強烈的低音波的刺激,尖厲的刺痛直曼入我的心中,那種神經系統受到幹擾而產生的痛覺幾乎沖破我的承受極限,讓人幾度忍受不住的要張嘴嘶喊起來。

我不能喊出聲,這東西所具有的力量遠超乎我的想象,僅只是它的喘息聲音的節奏就引發了我心裏絕望的感情,這種事情太怪異了,令我突然感動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陷入驚恐之中的我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這個東西發現我在這裏,如果被它發現了我,後果一定非常可怕。於是我擡起一只手,放進嘴裏用力咬著,我的牙齒深深的嵌入肌膚之中,鮮血泉湧,痛疼入骨,鹹腥的血液給了我力量,我終於沒有呻吟出聲。

那個東西正在慢慢的移動著身體,它到底有多大?我感覺很怪,感覺它似乎是個龐然大物,又似乎不像,我正在黑暗中平心靜氣的想著時候,遠處的樓梯口,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我大吃一驚,急忙扭頭一看,上來的竟然是小萍,她到底還是不肯聽我的吩咐躲著,而是不放心我又跑了出來,上來的不止是她一個人,另外兩個女孩子也跟在她後面,樓梯口處有燈光,但走廊裏卻漆黑一片,所以她們三人走到了樓梯口不敢再走了,探頭探腦的向著這邊喊著:趙卓,趙卓,有事沒有啊,你怎麽不出聲?

聽著她們三人的叫喊聲,我又急又氣,我不出聲就已經說明了真的遇到了事情,沒事我能把她們扔在樓下這麽長的時間嗎?可是那東西就在我的近前,我又不敢出聲,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的時候,那東西卻突然亢奮起來,我分明感覺到它又猛烈的抖動了一下身體,噴出一股油膩的腥氣,向著三個女孩子奔了過去。

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判別這東西究竟是什麽,只聽見無數只腳落地無聲的疾速奔跑著,無論它是什麽,這時候都顧不上了,一股憋悶已久的氣流猛然沖出我的胸腔,震動得聲帶發出一聲沈悶的暴吼,吼聲之中,我手中的啞鈴沒命的砸下,啞鈴落下時砸在一種泛著粘液的東西上,噗哧一聲,一股腥臭的汁液濺在我的臉上,連抹一下都來不及,我狂喊道:小萍快跑,快跑,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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