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絨絨，風，卷著細碎的雪花，在空中眷戀不去，起舞哀傷，哀傷自己的剎那芳華。

趙陽坐在玻璃墻內，看著墻外的飛雪出神，突然目光凝住，然後幽幽嘆了口氣，玻璃外，周蘇藍一身藍色風衣，頸間系著同色絲巾。

她在門口整理了下頭發，深吸了口氣走進屋，兩人面對面坐著，趙陽讓阿姨奉上茶，留下兩個人獨處。

“藍藍，我們分手吧，這次是真心的。”

周蘇藍一下懵了，她精心裝扮，滿心歡喜地過來，以為他是求和的，原來竟不是，竟是要和她說分手的！

她臉色先是發白，然後漲紅，滿臉羞憤，眼淚掉下來，趙陽抿了口茶，抿嘴笑了聲，“藍藍，其實這麽多年，你也知道我不愛你了。”

周蘇藍捏緊手，全身都在打顫，“我們在一起七年了，趙陽，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趙陽笑容猛地一收，“這句話應該是用在你身上才對，周蘇藍，也就肖寒那種傻子死心塌地對你！我趙陽不傻，你貪著肖寒對你的好，欲拒還迎，可惜肖寒是塊木頭，根本沒有情趣，所以你離不開我，你就這樣在我們之間左右逢源，讓我們開撕。”

“你胡說！”

周蘇藍吼了他一聲，淚流滿面，趙陽沒耐性了，“你說胡說就胡說吧，反正我是想明白了，我趙陽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非得吊死在你這二手貨身上。”

“這才是你分手的原因吧？你嫌棄我……”

周蘇藍撲過去拽著他抓打，涕淚交加，“你嫌棄我！你們全都嫌棄我！！”

“我是成全你，肖寒不一直等著你麽，今天沈涼救了我一命，求我跟你分手和肖寒在一起，我答應了，我挺喜歡沈涼，她是個好女孩，更適合我。”

“……！！”

細雪在風中哀哀叫著，紛飛破碎。

周蘇藍在風雪中踉蹌前進，眼神茫然，失魂落魄的，她站在馬路街頭，街道空無一人，到處白茫茫的，像死了人一樣淒涼，她張了張嘴，慢慢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怎麽可能不愛趙陽，七年了，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她都用在他身上，可是他用那樣的話來羞辱他！！

“沈涼！多管閑事！”

她咬牙緩緩叫出這個字，擦去眼淚站起來，回頭往車邊走去……

肖宅——

肖寒捏出一個小雪球，在地上滾出一個大雪球，然後抱到沈涼身旁，沈涼指揮他放好做雪人腦袋。

“這樣就行了？”

肖寒蹲下身，沈涼拎來一個塑料桶，在裏面翻找，摸出兩顆幽暗剔透的袖扣。肖寒眼睛一下瞪大，立刻搶到手裏，“這是nk限量定制袖扣，你拿來堆雪人！”

“哎呀給我！”

沈涼奪回來，不耐煩地說：“不就是扣子麽，用完了你再扣回去唄，一對扣子也值當大驚小怪的，小氣樣。”

“這對袖扣二百多萬……”

肖寒自言自語，卻沒再重覆，沈涼像沒聽到，繼續忙活。胡蘿蔔做鼻子，辣椒做嘴，覆古紳士帽蓋在腦袋上，末了給它圍了條橘黃色圍巾。

嘖嘖，真漂亮！沈涼圍著雪人轉了兩圈，用手肘拐了肖寒一下，“怎麽樣？夠不夠氣氛？”

“有兩把刷子，手藝不錯。”

“那是！”

沈涼摸出手機遞給他，“幫我拍幾張照，我要傳給爸媽，還有我爸，還有同事。”

肖寒幫她拍了幾張，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等她過癮了才想起來，拽著她說：“我堆半天，我的留念呢？跟我自拍一下。”

“不要。”

沈涼斷然拒絕，“拍了別人就知道我們是夫妻，我明明算是單身好不好，會影響我尋找春天的。”

“你不拍，我讓你活在南極，再找不到春天”

肖寒慢悠悠地說，沈涼挑眉，“這麽拽？”

“就是這麽拽。”

肖寒點頭，沈涼忍不住笑出聲，挽著他頭靠在他肩上，哢嚓幾張自拍，肖寒心裏的空缺的那地終於填滿了，這才是一家人，各拍各的算怎麽回事！

兩人正鬧著，門鈴突然響了，沈涼忙著發微博壓根不理，肖寒過去開門，周蘇藍推開他大步走進來，嘴唇青白。沈涼心裏咯噔一下，心想趙陽真夠義氣，真提了！

“有話好好說，咱別動手，好好——”

“啪！”

不大不小一聲脆響，沈涼捂著臉要發火，又生生忍住，周蘇藍生氣是應該的，為了自己的第二春，忍！！

“蘇藍！”

肖寒沈下臉，幾步走過來，把沈涼拽到身後。周蘇藍看到他的舉動，眼底怒火灼燃，她揮著包狠力甩過去，雪人腦袋滾落在地。

“你還護著她！你知不知道就是她逼趙陽和我分手的！她算什麽東西？憑什麽管我們的事？”

“我們先進屋再說。”

周蘇藍站在原地不動，眼淚掉下來，肖寒松開沈涼，過去拽她，沈涼跑到雪球旁邊，把那兩顆袖扣摳下來放到衣袋裏，這才追過去。

客廳裏暖融融的，似乎心底的寒氣也被暖化，化成眼淚噴湧而出，周蘇藍伏在桌子上，肩膀顫動，放聲痛哭。

沈涼聽得頭疼，心想你矯情什麽呀，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再說了，趙陽想和她分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沈涼不過是根□□而已。

“行了，哭沒完了還？”

在二十分鐘後，沈涼終於忍不住爆發，肖寒瞪她一眼，她沒好氣地別過頭，想著你們倆濃情蜜意，我在這算什麽事！擱應誰呢！

“行了，你們慢慢聊吧，我上樓去了。”

肖寒坐過去，手按在周蘇藍背上，“涼涼也是無心的，她就是嘴毒，其實趙陽有心要分手，不是她一句話能決定的，你別遷怒她。”

周蘇藍扭頭看他，眼神透著幽怨，“肖寒，你怪我？你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怪我！趙陽和我說他嫌棄我，這才是他要分手的原因！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周蘇藍握著拳奮力捶他，沈涼躲在樓上角落裏，看的是咬牙切齒，連連吸氣才控制自己不下去打抱不平。

不要生氣，不要沖動！肖寒自己犯賤，你下去就跟他一樣腦殘犯賤了，我不生氣，我回屋歇著去，我不生氣不生氣……

樓下，周蘇藍捏著紙巾擦眼淚，“肖寒，你不是不知道趙陽這個人，只要你在心的東西他都會去搶，他跟我說他喜歡上沈涼了，我知道他是貪一時新鮮。”

肖寒臉色一下變了，周蘇藍吸了下鼻子，抿了下嘴唇說：“肖寒，我懷孕了，這個孩子我必須要生下來。你和沈涼一起，我們和趙陽好好談一談，你服個軟勸了勸他，求你了，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肖寒很快回過神，深深吸了口氣，手指搓了下想點煙，起到她懷孕了又忍住，握著杯子收緊手，過了會才說：“好，你約好地方，我們四個人好好聊一聊。”

周蘇藍得了允諾很快離開，肖寒在樓下坐了很久才上樓，沈涼的房門合著，很安靜，應該是睡著了，他靠坐在床上沈思，臉色有些黯。

聽到她懷孕的消息他沒有特別悲痛的感覺，大約是這些年失望難過太多次，已經麻木了，只是還是有些淡淡的傷感。

他嘆了口氣，不經意一回頭，目光凝住——

床頭櫃上擺著那對黑寶石袖扣，他楞了好一會才伸手捏到手裏。剔透的黑，反射了一股澄明的光澤，像要照進他心底，失落突然就淡去，被柔軟的溫暖填塞。

第二天傍晚，大雪初停，滿地銀白。

肖寒站在天香居門口，門牌是用篆體書寫，古意盎然，像藝術品一樣。他看了會，壓去心頭的沈悶，趙陽不會把他怎麽樣，可總歸是來者不善，鴻門宴誰會心安？

他剛上了一步臺階，一只手挽在他臂上，他過頭，一下怔住，然後變了臉色，“你怎麽來了？”

身邊的人不是沈涼又是誰？他特意瞞著她，怎麽她還能跟過來？

“你的藍妹妹就怕我不來，已經給我打了n通電話了。”

沈涼對天翻了個白眼，挽著他說：“走吧，你這麽講義氣，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上斷頭臺是吧。”

“什麽斷頭臺，吃個飯而已。”

肖寒笑罵出聲，突然就輕松起來，有她在，總莫名的會覺得安心。沈涼是個奇怪的人，明明一身缺點，嘴毒人粗俗，卻總會讓人有親切的感覺。

周蘇藍訂了雅間，趙陽已經到了，周蘇藍頻頻對肖寒使眼色，主動讓出位置，把沈涼按坐在趙陽身邊。

沈涼莫名，心想這怎麽著她自己求和還要她坐在趙陽身邊呢，大概是想她向趙陽道歉吧，她沒多想。

“涼涼，這家的鮮蝦羹不錯，喜歡海鮮嗎？”

趙陽微微低頭，問的認真，沈涼不是沒事找事的人，也不刻意為難他，笑了下說：“我試試，我喜歡吃海鮮。”

趙陽把整盤鮮蝦羹端到她面前，周蘇藍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捏緊，面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沈涼剛舀一勺準備吃，肖寒攔住她，“你不是撞傷了腰麽，不能吃海鮮，等好點我做給你吃。”

沈涼楞了下瞬間反應過來，放下勺子，一臉惋惜，“我差點忘了，我不能吃海鮮，算了，我看你們聊天吧。”

“受傷了，很嚴重嗎？”

趙陽皺眉，沈涼點頭，他立刻放下筷子，“那把菜轍了吧，換些清淡的。”

肖寒點頭，竟沒反對，一道道動都沒動的菜被人端起，沈涼捏著拳頭，周蘇藍請客，不能浪費啊，她忍不住說：“能打包麽？肖寒有吃宵夜的習慣，家裏沒人做飯。”

趙陽於是讓人打包，全程坦然，肖寒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趙陽擦了下嘴，“我先去趟衛生間。”

“一起吧。”

肖寒站起身，兩人並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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