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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信!”

誠王妃顫著聲音:“可……可是……”

“王爺,今天好端端的晴天,突然就陰沈成這樣子……莫不是……真的是因為我們殺了那只鹿……”

誠王穩著聲音,聽著卻格外勉強:

“不會,不……不會!”

“那、那不過是個故事。”

誠王妃聲音發抖,卻忽然開朗了幾分:

“王爺、王爺,不若我們找那只鹿出來,還有一只角,我們摸摸那紋路……”

誠王那邊停了一瞬,隨後似乎是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好’字。

翻找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得意洋洋勾挑起唇角,拽著顧君則的手加了些力道。

這二人也當真是有趣,我隨口編的故事,都能嚇成這樣子……

“啊——這這這……”

“啊——王爺!”

“紅色的、紅色的眼睛!”

031被自己嚇到

“王爺!王爺!!紅色的、紅色的眼睛……”

“王爺你去瞧瞧……這、這究竟是……”

誠王妃的聲音在抖。

“不成!我不去!!”

誠王聲音顫抖,卻意外堅定。

我想笑又不敢出聲,只覺得要生生憋出內傷來。

孰知擡眼一瞧……

竟真的有……一對紅色的眼睛。

一動不動地,在一片漆黑裏,發著殷紅而詭異的光。

這……

不由自主身子一抖,向後靠了靠。

孰知身旁顧君則卻低低笑了一聲,本是我按著他的手不讓他點火,如今他翻手過來反握住我的手,溫暖的胸膛似乎在一片黑暗裏湊了過來。

“倒是第一次瞧見被自己嚇到的人。”

他在我耳畔哼笑,熱氣倏忽間撲落在四下。

“傻丫頭,那是只兔子。”

我心有餘悸地又看了看,低聲道:“兔子……”

“顧君則,兔子沒有那麽高吧?”

他笑了笑。

溫熱有力的手臂從一側環過來,倏忽間便被人抱在懷裏面了。

霎時間四下暖和得緊,隱隱的都是沈香味。

明明別扭得很,卻又莫名其妙覺得很舒服,臉頰……好像也在發燙。

“我把火點起來,瞧瞧。”

他說著,聲音卻輕得很。

我能感覺得到,他在我身旁低頭下去,微亂的長發輕輕掠過我的面頰。

“王爺,它它它……它過來了!啊——”

“啊——?!這這這……”

紅色的眼睛在移動,那邊一對男女一同叫得‘氣蓋山河’。

可不知怎的,這麽詭異的情形我倒是半分懼意也沒了。

‘蔌’地一聲,木柴再度燃了起來,山洞裏一瞬間又亮堂堂的。

那邊二人抱得緊緊地,顫了一會兒似乎意識到亮起來了,才哆哆嗦嗦分開來。

而我早已從顧君則懷裏挪出來了,略略瞇起眼來,瞧著那邊支棱著耳朵立在一堆東西上的兔子。

兔子顯然也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抖耳朵。

——顧君則還真說對了。

那邊二人瞧了瞧兔子,隨後也緩緩分開來。

“這、就這麽一只兔子……”誠王妃驚魂甫定。

一旁誠王咬牙切齒地盯著那兔子,隨後又轉頭來看著我,聲音裏隱隱帶著怒意:

“公主,好端端的何必講鬼神之事。”

我挑了挑眉笑道:“堂哥不也清楚,那不過是個故事罷了。”

“何況,堂哥,我這邊不也取了個鹿角?怎麽公子就沒說什麽?”

誠王冷哼一聲,卻是噎住一般不再叨叨了。

那邊誠王妃大抵是知道自己這邊不占理,樂呵呵地打圓場,給自家王爺找臺階下:“王爺也是為了妾身,是妾身膽子小。”

說完她又看了看面前的一片狼藉——大概是剛剛他二人翻找時候弄亂的。

“妾身收拾著。”

那邊又是‘窸窸窣窣’的收拾聲。

我這邊小心翼翼地瞟了顧君則一眼。

想看看他究竟哪裏毛絨絨的……以至於剛才一片黑暗裏我摸錯了。

好在這廝一動不動靠著後壁,似乎在閉目養神,沒再搭理我。

悄咪咪地用餘光瞅了他一遍。

……只有他那腰封中間,覆著些仿佛是動物的毛的東西。

白天我瞧著他那腰封還挺好看的,不想如今……

他方才低啞的一聲‘別亂摸’又在頭腦裏過了一遍,雖然明知他沒看我,還是忍不住尷尬地把頭扭了過去。

“呀,王爺。”那邊誠王妃卻忽然驚叫了一聲。

“難不成方才妾身沒給王爺把衣裳弄幹,還是剛剛洞口潲雨了,你這下面怎麽這麽大一灘水,哎,怎麽……”

誠王的聲音有些局促地打斷她:“對、對,沒來及弄幹。”

“你不是怕打雷嗎,哈哈。”

那邊誠王妃擡頭看向誠王。

誠王的臉有些黑,那二人似乎對視了幾秒,隨後誠王妃尷尬地笑了幾聲,又低頭下去。

似乎明白了什麽。

卻又不能笑出來,轉頭過去瞧了瞧顧君則。

這廝依舊靠在石壁上,瞧了瞧那邊,又開始閉目養神了。

“王爺,外面雨小了不少,天也開始放晴了,我們先走吧。”

誠王妃笑著說著。

誠王忙不疊地點頭:“好、好。”

語罷卻是回頭瞪了我一眼,那二人帶上東西匆匆忙忙就跑了。

我看著遠處那一灘水哼哼笑了兩聲。

真是勇猛無敵啊,我的好堂哥。

外面的雨滴滴答答還在下,也不知一會兒是全全放晴,還是繼續疾風暴雨。

但是顧君則手臂上有傷,我們現在不能走。

我瞧了瞧洞口外,又轉頭看了看顧君則。

他依舊靠在墻壁上不動彈。

猶豫了一下,我從懷裏摸出包紮用的東西,碰上他的右手。

他身形一滯,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睜眼看向我。

“傷口受不得潮,重新弄一下。”

我不再瞧他的臉,把話說得很簡單。

這話說的賢惠得很,大抵是我裝出來的。

他動了動身子乖乖地任憑我給他把袖子褪下去。

熱乎乎的氣息就在我額間略過,微微擡眼能看見他上揚的嘴角。

“公主可是特意帶的包紮之物?”

雖說最開始帶上這東西,的確是因為心裏莫名其妙想著他的傷口。

但是他這麽問出來,我心裏就各種別扭。

——說的好像我多在意他似的。

於是頭也不擡,只是撇了撇嘴:

“這叫未雨綢繆,一路都要靠你帶著,我可不想被困在荒郊野嶺。”

說完停了停,又覺得這句話說的,好像是變向承認了我想著他一樣。

於是我哼了哼,又補上一句:

“更何況,我小時候來秋獵,也會自己帶著包紮的東西,這是一直以來的習慣。”

語罷我把頭又低了一低,裝出一副全神貫註盯著他傷口的模樣。

顧君則這廝太精了,我不瞧他,他也別猜出我的心思來。

——我才不會讓他知道,其實小時候我總是忘帶藥物,每次都是二哥聽著父皇母後的囑咐,幫我帶著。

我話音落下,顧君則只是笑了笑。

便又無話。

舊的繃帶拆開來,最開始猙獰的傷口如今愈合得不錯,但是那一道疤痕依然明顯而駭人。

他此前受的傷恐怕傷了筋骨,剛剛下了時間不短的大雨,如今天氣濕潮陰涼,摸著這繃帶也略有潮意,而未全養好的傷最怕潮濕,也不知他疼不疼。

我心裏暗暗算計著,卻總歸也拉不下面子來問他。

索性直接拿著包著幹草灰的紗布給他擦了擦傷口邊緣,大抵能去潮。

倏忽間卻覺得一個軟軟的溫暖的東西在額頭上蹭了一下。

我楞了一瞬擡頭起來,這廝卻已經若無其事地轉頭過去了。

032他尋來的去痕藥

我和顧君則回到獵場外圍時,人們稀稀拉拉地已經到了不少。

一處一處地站著收拾東西,計數獵物。

皇叔帶著明王妃和洛伏苓遙遙地走過來,他打量一下我二人,隨後笑道:

“今日本是天晴,不曾料到有大雨,是本王思慮不周,公主和公子無事便好。”

顧君則笑了笑:“多謝明王關心,下雨本為常事,王爺切莫因此自咎。”

他一停,又道:“只是下雨時匆忙躲避,不慎將寥寥獵物落下了,還望王爺莫要取笑怪罪。”

皇叔楞了楞,隨後卻繼續笑容可掬:“公子哪裏的話,公子帶傷而來,已是精神可嘉,給足了本王面子。”

顧君則只是笑。

孰知一旁洛伏苓卻突然向著顧君則一福身:

“伏苓來謝過公子,公子尋給伏苓的去痕藥,甚是管用。”

“如今面上疤痕……已然全好了。”

我一楞,看過去,卻見洛伏苓面頰上已是完好如初。

當初我奮力留下的疤已經消失了。

心裏一哆嗦。

洛伏苓給我留下的,脊背上的疤痕,那日霜橋看著,還嘆息說一時怕是除不去了。

而在此之前,時常的鞭打與侮辱,還有我的武功……

她留給我的,哪一樣還能恢覆如初呢?

倒是我拼盡力氣留給她的,如此輕易地便消失掉了,而幫助她的人,竟還是我名義上的丈夫。

顧君則,他這般做,難道不是為了向皇叔示好嗎?

還有,還有,洛伏苓平日裏粉遮的那般厚,他又是如何發現洛伏苓臉上的疤痕的?

他不可能知道我和洛伏苓的關系……卻依舊如此認真、細致,甚至是費盡心機地,照顧她,對她示好。

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發冠上的纓子不是紅的,是綠的。

而我此前算計很久的,讓他喜歡上我,不過是個笑話,是白日裏不切實際的大夢。

只這幾天的功夫,便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皇叔在一旁,臉上是笑:“此事多謝公子了。”

我半低著頭,雙眼盯著地面,努力在臉上擠出笑容來,只覺得如今自己的笑恐怕比哭還難看。

一旁顧君則的聲音卻淡淡響了起來:“王爺言重了,不過舉手之勞。”

皇叔同顧君則又客套了幾句,他便帶著明王妃和洛伏苓離開了。

歸去的車架上,依舊是和顧君則共乘一車,但我的心思,已大不同來時了。

——分明剛剛一同經歷了不少事,我卻是始終說不出話來。

直到他不知對著窗外說了什麽,然後把一個東西遞給我。

他的手修長硬朗,穩穩地把那毛絨絨縮成一團的兔子遞給我。

“把它拿過來做什麽?”

我問了一句,聲音……也許有些僵硬吧。

顧君則的聲音帶著三分笑意,卻是哄小孩一般的語氣:

“它想公主了。”

我大概是學得聰明了點——

猶豫了一瞬,隨後我擠出笑意來,接過這毛絨絨的一團兔子。

洛伏苓那道疤痕,是我留下的。

如果他不知道,大抵會以為我擺出不開心的模樣是因為善妒。

如果他知道,大抵會以為我惡毒——畢竟洛伏苓在他那裏一直是百依百順的。

罷了,罷了。

如今算是寄人籬下,因此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和洛伏苓的事,不管他心裏怎麽看待我和洛伏苓,我都不能再擺出什麽不開心的臉色來。

手裏的兔子起初縮成一團,隨後放松下來,乖乖展開四肢來伏在我手裏。

它柔軟的肚皮便在我的掌心。

其實人也是如此,大抵旁人對自己好的時間太長了,就容易把薄弱的東西展露出去。

而一旦展露出去,便也更容易被捅一刀。

比如我和顧君則,此前他待我那般好,我差點就信了他,如今那些想法就這麽明白而幹脆地破碎了。

讓他喜歡上我,而我不喜歡上他。

怎麽可能,對於這樣的一個男人。

也許我應當慶幸,自己及時地收起了‘柔軟的肚皮’,如此,以後若真有一刀捅過來,總不至於直中要害,丟了性命。

顧君則成了一個時常在宅院的人。

雖說有時他也外出,但是每每出去,都是半天之內。

於是——

早膳時候他在,午膳時候他在,晚膳時候他還在。

好在他這張臉還是漂亮的,這麽頻繁地瞧見,我也不至於看得厭煩

關系微妙得緊,往往是飯前互相問一句好,飯後再隨口聊聊這半日的事情,聊天輕描淡寫,他一般只是說‘瞧書’,而我也只是隨口一提,若再是多談,大概就是說說那只兔子,不過這只兔子,過得遠比我滋潤,沒幾日的功夫,便極其明顯地胖了起來。

再無其他,譬如同房一事,我和顧君則都不曾提,也不曾有。

而我方才秋狩回來,經了去痕藥一事,那份難得的‘賢惠’,硬是裝都不肯裝了。

便尋了個‘來葵水,動彈乏力’的理由讓青蘿去給顧君則處理傷口,此後他也不尋我,我也不好尋他,這幾日過來,硬是碰也不曾碰著過他。

日子太過於平靜,毫無波瀾。

直到約莫一個月過去,韓江將軍前來,顧君則設宴款待。

身為‘顧夫人’,我自然也要坐上席位去。

韓江這人我是見過的,小時候隨著父皇征討北疆,他也是在的,那時我性子野,當時父皇便是派他看護著我。

小時候我是叫他‘韓叔叔’的,如今許多年未見,宴會方始我叫了幾聲‘韓將軍’,被他笑著說‘生疏’之後,我算計著他同顧君則稱兄道弟,便索性跟著顧君則喊一聲‘韓大哥’。

那邊韓江聞言一笑,笑容憨厚得緊,飽經風霜的臉便皺巴巴的。

“這麽多年,兜兜轉轉的都繞回去了,也是妙。”

他說著,喝了口酒。

繞回去了嗎?

我禮節性地喝了口酒,酒入口中卻苦澀得很。

——哪裏繞回去了?若真能繞回當年的時光,折壽十年我都肯。

不知不覺將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喝下去才覺得自己實誠,想著總不能白喝這麽一大杯,我擡手將空空的酒盞一比示意。

韓江仰頭而笑:“難得公主還記得韓某這一糙人!”

他豪放的性子沒變,酒量也沒變,說完又是幾盞灌了下去。

我卻是慫了,不敢一盞一盞地喝幹凈,變成了幾口幾口地回敬。

韓江便笑:“公主不似從前實誠了。”

我楞了楞,隨後勉強揚起笑意正要說話,孰知一旁顧君則卻說著:

“韓兄,今日你我飲酒敘舊情,你總纏著公主怎麽成?”

韓江轉頭看向一旁的顧君則,笑:“君則倒是不曾變,當年也是這樣……”

033顧君則,你就是這樣

“韓兄,第一盞。”顧君則那邊不等韓江繼續說,已舉起酒盞來。

“哈哈,好,第一盞,來!”韓江止了話,舉盞便道。

我楞了楞,看著對飲的二人:“當年怎麽了?”

韓江擱下酒盞來看向我:“公主不知道?”他轉頭又看顧君則:“還是……忘了?”

我搖頭:“不記得有什麽事。”

韓江笑:“如此,不若末將給公主講講。”

我看著他點頭。

顧君則卻又道:“韓兄,第二盞。”

我轉頭,皺起眉瞧著他,他卻只是對著韓江祝酒。

韓江便笑:“一會兒再第二盞。”

“來,公主,今日末將帶了北疆的雪釀來,公主若是同末將喝三小盞,末將便什麽都講給公主。”

他擡手比著手邊的小酒盞。

我一時沒多想,只覺得這酒盞小,三盞沒有多少。

點一點頭便應下。

顧君則在一旁又來了:“公主,雪釀並非尋常酒,何況摻酒本就易醉。”

我直想給他翻個白眼。

忽悠人,真以為我不知道?

小時候我可是瞧過父皇喝雪釀,當初我還用筷子沾了一口呢。

“不妨事,韓大哥,來。”

我為自己的固執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莫說是三盞,只一盞下肚就如同火燒。

然後酒勁兒就上了頭,暈暈乎乎的。

迷迷糊糊放下酒盞來搖了搖頭。

卻只聽見對面韓江在笑。

顧君則的手碰上我的額頭,我竟然覺得有點清涼。

“韓兄,這次怕是玩過了。”

他的這句話落入我耳中。

我心裏有點後悔沒聽他的,不過也顧不得這般多了,迷迷糊糊的眼皮便黏住了。

“你不打算說,我總也不能為難。”韓江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

“你送公主回去吧,我便不叨擾了,事情……我們明日再談。”

頭腦裏約莫還有一絲意識,我知道有人抱著我一步一步穩穩地走。

他的身上很清涼,隱隱帶著沈香味。

頭腦迷糊,幾乎是下意識地貪涼,伸手出去拽他的衣襟。

他身子一停,卻大抵是騰不出手來,只沈著聲音道一聲:“公主、這裏不……。”

“熱得很。”

——我手一停,卻是靠在他清涼的衣襟上不動彈,迷迷糊糊地打斷他,嘟囔了一句。

他低頭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額頭,他的下巴涼絲絲的,隨後卻是移開來,縱使我伸手出去也沒能抓住。

頭上方傳來他低低的一句話:

“雪釀是溫身子的,熱也屬正常,公主莫急。”

我哼哼一聲:“沒有熱在你身上……你、自然不著急。”

“罷了,你不給碰……就放本宮下來,本宮解了外袍也涼快著。”

他停滯了一瞬,隨後抱著我緊了緊,步子也快了。

“公主,已近冬日,不可貪涼。”

他停了停,隨後又有些猶豫晦澀、聲音放低了許多道:

“何況……”

“公主這些日子大抵該來葵水了,受不得涼。”

他怎麽知道我來葵水?

這個問題在我迷糊的頭腦裏掠過。

卻來不及多想。

只覺得他步子又急了,擡頭看了看,只瞧見那漂亮的下頜線,清明硬朗,線條如流水,顧君則分明是個心懷暗淵的男人,而這一瞬瞧著卻似是經事尚淺的少年。

搖搖晃晃地到了屋內,燈燭半明。

顧君則俯身放我在榻上,我迷迷糊糊地擡頭看著他的眼睛。

那一對鳳眼在黑暗裏明亮得仿佛容納著星辰。

目光相交的一瞬,他轉身過去,卻是走到一旁的擺弄東西。

“你手臂的傷不是還沒好……何必……自己送我回來?”

我在他身後晃悠悠地說著。

顧君則的身子一停,隨後轉身過來,手裏執著個帕子。

“我都娶了你了,難不成還要旁人送你回來。”

他低低說著,拿著帕子伸手出來,似是要給我擦臉。

我半路攥住他手裏的帕子,只是笑:

“是啊,你都娶了我了……”

“可是你什麽都不說,單單送回來,又有什麽用?”

他一個楞怔,隨後低頭看著我,眸光深深。

“想知道什麽?”

顧君則,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或者說,我知道的、關於他的事情,太少了。

“低頭,我告訴你,我想知道……”

他停了一瞬,隨後緩緩湊近我。

四下的沈香味漸漸濃了起來,面前的人很清涼。

身體裏似是有一團火,還有朦朦朧朧的迷糊。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擡手抱住他的頸子,身子一轉伏在他身上。

身下人悶哼一聲,身子一動,我便又偏頭一咬。

口中是一個微微抖動的凸起。

他頸項上的喉結。

有意無意地用齒尖輕咬,用舌尖舔舐。

他忍不住的顫動,在我看來有趣又誘人。

——也許我本就是個肉食動物。

有一瞬想要咬斷他的頸項,是貪涼還是痛恨呢。

迷迷糊糊地,也記不清自己做了什麽,只知道身下人不知怎的一片滾燙。

便將唇齒從他喉結處移走,伏在他身上,他衣衫已然亂了,我索性隨手玩弄他結實的腰。

身下人發燙,胸膛一起一伏的。

“……公主。”

“這樣下去……”

他低啞著聲音。

我瞇著眼低頭瞧他,隨後擡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不知不覺勾起唇角來苦笑。

“顧君則,你就是這樣。”

“似乎是在……對我好,卻又要暗地裏捅刀子……”

他眉頭皺了皺,卻自然不可能講出話來。

“說已經娶了我,卻又什麽都不告訴我。”

“偏要……自己送我回來,卻又不給碰。”

“讓人想歡喜你,卻更想恨你。”

“顧君則,你就是這樣。”

“這是何必呢?”

眼皮愈發沈了,最後索性便全全閉上。

依稀間,一個柔軟的,微微帶些清涼,湊近了卻又溫熱得緊的東西,便緩緩從我的額頭一路游走到了唇上。

帶著滿滿的沈香味,只一瞬便蒙了心神。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是一場大夢。

第二日,我又一覺睡到了太陽高照。

醒過來時頭腦自然是清醒,思量昨晚的事,迷迷糊糊地記個片段。

而此時榻上只我一人,床榻半分不顯淩亂。

鬼使神差地低頭嗅了嗅,沒有酒味,也沒有沈香味。

這一切正常卻又不正常。

打理了一下出門去,便瞧見碧雪在門外仔細地整理著簾子。

瞧見我來,她微微一驚,旋即擡頭看向我:“公主醒了。”

我點一點頭,心裏猶豫了一瞬,終於轉頭看著門外,裝作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昨晚我喝多之後,發生什麽了?”

034要討好他嗎

碧雪楞了楞,隨後有些遲疑道:“公主記不得了?”

我施施然一臉正氣:“已記不得了。”

碧雪嘆口氣:“奴婢同霜橋一直在外面,只知道夜裏公子帶著公主入了房去,兩個時辰前才離開的。”

隨後又有些遺憾道:“奴婢本還想問問公主的。”

“不知當講不當講,奴婢還想著,公主總算有個依靠了……”

我楞了楞,心裏莫名其妙覺得別扭。

可是這種別扭不能同碧雪講,這些丫頭的心思簡單又向好。

讓她有個盼頭,總比讓她知道我依舊是難尋憑依得好。

早飯已經被安排著送到屋裏來,起得晚了,饑餓的勁頭也過去了大半,草草吃完,腦海裏依舊是迷糊不輕的昨晚的事。

昨晚發生什麽了?

顧君則留到今天早晨才離開……

可是終究是只想起一句話來。

還是昨晚在走廊裏的話。

喚來霜橋碧雪,我皺了皺眉,試探地問出來:

“你二人可是同他說我這些天生葵水的事了?”

一旁霜橋碧雪雙雙搖頭。

我眉頭又一緊:“可是怪了,誰都沒說,他如何知道的?”

屋內安靜了一瞬,直到霜橋在一旁小聲道:

“公主,約莫一月之前,秋狩之後,公主似是讓婢子捎話給公子,說公主生葵水,不去給他瞧傷了,會不會是公子記得此事……”

我楞了楞,隨後只是搖頭:

“他若是記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便不是他顧君則了。”

於是,昨晚的事情在我這裏始終也弄不分明。

而顧君則又是幾日不在,日子仿佛回到了我剛剛到這裏的時候。

唯一的不同,大抵就是,背後人小聲的閑言碎語,從此前的——

“聽說洞房夜公子去了青樓,這夫人可真是淒涼。”

“本來名聲就不好,公子娶她,已是她的福分了。”

變成了如今的——

“聽說那晚公子同夫人同房了。”

“可不是,我聽阿紅說起來,公子好像足足留了一晚呢。”

即便是曾經牛氣哄哄的青蘿,如今看見我,也是難得地全全垂頭喚一聲‘夫人’,曾經那些莫名其妙的廢話也沒有了。

在府中的地位提高了嗎?

僅僅是因為顧君則在我榻上留了一晚?

我心下思量著,突然覺得如今的日子平淡卻又可悲。

——這與父皇曾經的後宮何其肖似。

母後曾經笑著同我講:“這後宮裏,每個人的眼神都利得很。”

“陛下昨晚宿在誰宮裏,大家都一清二楚。”

“那些丫鬟公公們,自然知道好生伺候這些主兒,而周圍的那些女人,要麽是好言拉攏,要麽是排除異己。”

我當時全全聽下來,只想著這些宮裏的女子真可憐。

當時我想,我是父皇疼愛的女兒,我是長公主,我絕不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只可惜,如今這一切殘酷而又諷刺。

“那些受寵的女子,也少有有恃無恐的,她們總要想辦法討好你父皇。”

“琴棋書畫,舞蹈歌喉,廚房功夫,哪一點都是命,更有福氣好的,能添個孩子,若能生下來,便算是八成穩固了。”

言猶在耳。

可惜琴棋書畫、舞蹈歌喉、廚房功夫,我皆是不會,而此前也從未想過自己需要會這些尋常女子要習得的東西。

要學這些東西來討好顧君則嗎?

畢竟他一旦對我好,我在這府裏能得到的好處甚是可觀。

不知不覺間已然咬破了唇角,血腥味漸漸彌漫在唇齒之間。

還記得當初父皇驕傲非常地同我講的——

“洛家生於洛水之畔,人也如洛水。”

“水過山石,不渝前志;人亦有難,不棄傲骨。”

——我是洛氏嫡出的長公主,曾經父皇的驕傲。

如果我選擇奴顏婢膝,曲意逢迎,難不成要將這的一切都拱手讓與皇叔嗎?

舒舒服服地混了幾天日子,直到五日後的傍晚,已到將要歇下的時候了。

打點東西的時候,我下意識地透過窗子,看向不遠處隔著園子的那一扇窗。

孰知這扇暗了許多日的窗子,忽而亮起,沒過多久又黯淡下來。

我略略驚詫,不知是不是顧君則回來了?

可是算計著,即便他回來了,我也尋不到理由過去,更不可能從後窗偷偷摸摸過去,於是索性便不多想。

孰知頭還沒著枕頭,門便被敲響了。

碧雪的聲音響了起來:“公主,公子來瞧。”

我微微一怔,隨後披了衣裳‘嗯’一聲,碧雪便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來。

一道頎長的身形便在門外,正是顧君則。

他垂了鳳眼掃我一眼,面上的神色有些道不明的覆雜,隨後卻是一言未發地轉身過去關上門來。

碧雪便也出了門去。

我心裏惴惴。

倒不是為別的。

只是算計著碧雪那一聲‘公主’,按理來說,如今應該叫‘夫人’了,可是剛剛過來的時候我賭氣,加上‘夫人’兩個字聽著著實別扭,便同霜橋碧雪說還叫‘公主’便好,反正顧君則也不會在。

不想如今被顧君則聽了個正著,雖說‘夫妻’的名號名存實亡,但是算不準他會不會說什麽。

我心裏盤算著,這屋子裏便一派安靜。

低著頭,卻能感覺到有目光在我身上掠過。

尷尬在空氣中彌漫著。

我終究站起身來到桌旁,端起茶壺來倒茶,強裝出一副和諧的模樣來。

“公子回來了。”

他在身後低低應了一聲。

我繼續背對著他不言語只是倒茶,孰知他隨後卻啟口道:

“公主,微臣有事要同公主講。”

我手一停:“我素來不在意稱呼,碧雪那丫頭沒改過口來,是我疏於……”

“公主,不是這件事。”

他的聲音沈沈,在身後響了起來。

腳步聲起,再然後,一個鐲子被從身後遞到身前來。

伴隨著的是顧君則沈沈的一句話:

“公主,二殿下歿了。”

我手一抖,‘啪嚓’一聲,茶壺跌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面前這鐲子……

當真是父皇當年給二哥的。

據說是古玉的鐲子,二哥一直當寶貝一般帶著,連睡覺都不肯摘。

如今……

如今除我以外,父皇所有的子息皆已斷絕。

怕不是、怕不是有人在等一出‘兄終弟即’……

顧君則將鐲子擱在桌案上,不知從哪裏弄了帕子來給我擦手。

我的眼淚流不下來,卻是控制不住地抖著身子。

為了父皇這一脈,也為了從小陪我長大的二哥。

不知不覺,似乎被燙到的手已經被顧君則包紮好了。

更多的,大抵是他眸光深深地一句‘不要怕’。

可是顧君則,我如何能不怕?

你讓我不怕,可你終究也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的後人,甚至,可能還想依附於皇叔……

035今晚我留在這裏

頭腦裏忽而就渾渾噩噩的。

所謂的渾渾噩噩,大抵一則是因為,雖說母後和二哥的母妃一向不對付,但是我的確是有那麽些年是和二哥一同玩耍長大的,情分多少也是有的;二則是因為心裏突然沒了方向和盼頭——

我從不否認,我曾經懷著一絲絲的僥幸心理——我在都城堅持著,等二哥從邊遠之地歸來,打敗皇叔,重建一方天地。

二哥是個好兒郎,我曾想他有如此的能力。

可是如今他不聲不響地死了,我瞧見的只有這孤零零一個鐲子,顧君則說,這鐲子是二哥讓一個小廝帶給我的。

我摸著這冷冰冰的東西說不出話來。

顧君則便在一旁瞧著,他沒再多說,只是將鐲子全全遞給我。

這一晚,我閉眼是二哥慘白的臉,口口聲聲地說讓我替他報仇。

我自然能猜到所謂的報仇是向何人,十有八九便是皇叔。

可是如今我又能做到什麽呢?

我連自己的性命都護不住,摸著石頭過河,前面黑洞洞的。

夢裏的我果真也是遲遲講不出一個‘好’字。

於是二哥便一聲一聲反反覆覆沒個盡頭。

我一閉眼便膽戰心驚。

後來我心裏想著,大抵是因為手裏有這鐲子,不若我放開它。

如此想著便松了手,可誰知松開了,又覺得淒涼心酸,舍不得。

——那是我的二哥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便這麽反反覆覆地折騰。

直到冷不丁一只手伸過來,穩穩地將我手裏的鐲子拿住。

我滿腦子是二哥,剛剛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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