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過去——冰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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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飯店打烊，隋大年和鄭華聊起了這件事，鄭華有些不知所措，隋大年說，
“鄭華，你看這樣行不行，你還是直接和媽說這事，我怕你拐彎抹角的說，媽會多心！盡管媽可能會尷尬，但是，你要說出我們的態度，有的人，錯過了，恐怕真的就再也不會相遇了！經過這些天對郭廠長的了解，這個郭廠長人還算不錯，就是沒想到他有你說的那麽大的企業，他來這些天我也看了，從來沒有點過酒，也不吸煙，我這不是說要誇我自己，不喝酒不吸煙的人，都是對自己有要求的人！而且，他人不張揚！你和媽好好談談吧！雨飛我們可以自己帶，就算是她幫我們帶，也和這件事沒有直接的沖突啊！”
“嗯，好，今天就先這樣，我晚上再想想，明天上午我在家跟媽說！”
第二天，隋大年早早就出了門，留沈慧娟、鄭華和雨飛在家。
鄭華一邊收拾著早飯的碗筷，一邊跟沈慧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媽，你去過那個郭廠長的廠嗎？”
“啊？誰？”沈慧娟其實聽到了，只是下意識的問著，本來逗著雨飛的手，停在了半空。
“郭廠長，就是那天來我們店裏那個稭稈廠廠長！”
“哦，他怎麽了？”沈慧娟故作鎮定。
“他的廠，您去過嗎？”
“沒去過！稭稈嘛！農村有的是！”
“媽！”鄭華擦了擦手上的水，走過來，坐在床邊，母親的對面。
“嗯？”
“媽，你說實話！你覺得那個郭廠長怎麽樣？你要是真喜歡他，我去給您說去！”
“你這孩子，說些什麽胡話呢！”
“媽，我沒說胡話！我覺得那人不錯！”
“怎麽，看見人家是稭稈廠廠長，要把你媽賣了？”
“媽，你說什麽呢！你要是能招進來一個您喜歡的給我當後爸，我跟大年都養著！”
“越說越沒譜了！”
“媽，你不會是心裏還有我爸呢吧！”
“你是我自己生的，你沒有爸！”
“對對對！媽，我說錯了！我沒有爸！可我也不能一直沒有爸啊！”
“怎麽，非得要個爸呀！”
“不是非得要個爸！媽，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說話呀！說真的，我真覺得那個郭廠長挺好的，雨飛都這麽大了，再大一大就能上幼兒園了！我們的飯店一天也比一天好，您老這麽一個人，我們也過意不去不是！”
“你有什麽過意不去的！雨飛不用我帶了我就再回去做我的零活，我還能閑著了？”
“媽，你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
“哎呀，你這丫頭，今天這是怎麽了？今天你有課沒課？不去念書了！”
“我今天沒課，你就給我個痛快話，你要是願意，我就幫你撮合！”
“我不願意！”
“為什麽？”
“當初，跟你爸，其實，你爸家就比我們家高，老祖宗的話是有道理的，門當戶對！你爸當初娶我是不情願的，結婚那麽多年他也沒說他是因為什麽一天之間就從不願意變成願意了，我給你們老鄭家死心塌地的忙裏忙外，到了後來，還是沒配得上你爸！”
“媽，你說什麽配不上呢，那是我爸對不起你！”
“是我配不上你爸！拋開別的不說，那個郭廠長，那麽大個廠長，身邊的人怕是比我們這輩子見到的人都多，怎麽就看上我這個農村老太婆了！現在這社會，他找個大姑娘怕是都找得到！經歷過一次，我不想再抱什麽幻想！現在這樣，就挺好！這段時間，是我這輩子過的最舒心的日子。”說著，鄭華已經看到母親的淚水流到了嘴邊，她也發現自己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掛著淚。
“媽，那你見過那郭廠長身邊有什麽女人嗎？或者王主任說過嗎？”
“那倒沒有，只是知道她前妻跟人跑了！”
“媽，所以，他也一直沒勇氣再成家！哪個老板身邊沒有個女秘書啊，他的廠子我去了，他是親力親為，辦公室好像沒見什麽女秘書！他不抽煙，不喝酒，自己開車！看上去是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實際上，是一個孤獨的人！我想，可能也是因為他前妻跟人跑了，他也害怕再受傷害吧！”
沈慧娟擡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沒說什麽，仿佛在思索著女兒剛剛說的話。
“他需要的是一個踏實的家！你可能沒見過，他跑到大年後廚吃黃瓜的樣兒，那就跟大年在家吃黃瓜一個樣，為什麽？他心裏踏實了！媽，試試，就像當初我自己給自己個機會，如果當初沒給我自己機會，現在哪會有雨飛啊？也不會有現在的隋大年！”
沈慧娟不置可否。
“這樣吧，媽，你們先談談，慢慢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別勉強自己，也別委屈自己！我爸那，你就忘了他吧！”
半年之後，沈慧娟在鄭華一家三口的陪同下，和郭廠長去照了婚紗照。
鄭華終於迎來了自己畢業的那一天。盡管隋大年極力勸說鄭華去做和自己專業有關的工作，鄭華還是執意跟隋大年經營起年華飯莊。鄭華知道，她的夢到今天算是真的實現了，至於是不是真的要走在工地裏，她知道她的選擇。
從此，年華飯莊便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店，隋大年管理後廚，鄭華照顧前店，再有生子照應著，小飯店開得穩穩妥妥。
苗壯看著隋大年的飯店每日生意興隆，不禁有些欣慰。在苗壯的帶動下，隋大年的飯店名聲在外，而每年過年，苗壯也總不忘讓人到隋大年的飯店訂些四喜丸子帶到紀教授家。
苗壯的公司在他的苦心經營下，穩步成長，這當然離不開馮總對他的悉心幫助，對於苗壯而言，馮總的照顧已經超越了同事或朋友，更像是一位至親兄長。終於，這一天，這位至親兄長向苗壯提出了一個讓苗壯有些為難的事情。
這是一個周末，公司剛剛結束一個大項目，全公司洋溢著一種勝利的喜悅，苗壯告訴大家晚上請大家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苗壯讓辦公室定了一個度假酒店，沒有非常嚴肅的慶功宴，只是大家可以輕松自如的在這裏放松休息，這是苗壯對公司人員福利的習慣，沒有形式，只要結果。
晚飯後，苗壯和馮總自然而然的坐在一起，閑談，馮總有意無意的說，
“苗總，你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都是年輕人，是不是該考慮考慮個人問題了。”
說到這，苗壯心裏似乎被一指撥弦。
“現在公司才起步不久，那些事兒，沒時間考慮，我年齡又不大，幹我們這行，三四十找對象的多的是。”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應該早點找嘛，本來幹這行的就容易坐在電腦前忘了全世界，最宅的就數幹IT的了，沒有什麽事是要準備好了才能開始的，很多事情得邊走邊看的。”
“就是得邊走邊看嘛，我還沒看到嘛！”
“用不用我跟你嫂子說說，幫你物色物色！”
“啊，那就不用了！”苗壯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突然。
“嗯？你這麽說，那是你心裏有人了？”
“沒有！哎呀，馮哥，你就別為我操心了！大周末的，放松放松！”
“那哪行，我是過來人，有些事兒呢，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說說，我也是從小夥子的時候過來的，這個年紀該什麽樣我清楚，你這麽不緊不慢的，一定是心裏有人了！”
“哎呀，馮哥，你就饒了我吧！”
“我說一個人，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馮哥，你千萬別說，你說的對，我不能那麽做！”
馮總頓時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苗壯，嘆了口氣，說，
“看來還真是這樣，那麽，你認為別人照顧她，會比你照顧她，讓鄭齊更放心嗎？”
馮總說完，直視著苗壯，苗壯聽後不禁也看向馮總的眼睛。
“你覺得會有一個人比你更理解也更了解她嗎？她這兩年找男朋友了嗎？”
“有人追她，可惜，她都不理。”
“你覺得她會接受誰呢？”
“也許時間還不夠長，再過些時間，她會接受的！”
“那是什麽樣的人？你能確定嗎？”
“那要看她的緣分吧！”
“如果沒有鄭齊的事，你遇到她，你會追她嗎？”
“不知道，不知道，馮哥，你別問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說明你知道，你只是不敢面對！你難道認為鄭齊願意她孤獨的度過青春嗎？你不是答應鄭齊要照顧她嗎？難道就是看著？鄭齊的家人你可以那樣做，對於她，你難道就不能再勇敢點？我不敢說你們就真的合適，但是，我覺得你應該嘗試一下。好了，我也去放松放松了，這個緊張的問題，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別再等別人傷害了她，你再後悔！”
說完，馮總拍了拍苗壯的肩膀，拿著酒杯離開了。
這是一個初秋的夜晚，苗壯的思緒卻感到被冬夜的冰凍住的感覺，不知道該怎樣融化。他突然站起身，離開了度假村，開車來到了師範大學門外，他看到校門前進進出出的學生模樣的人，他停下了車，朝關蘭的宿舍樓走去。
他開始是走，後來幾乎是跑，當他跑到宿舍樓門前，忽然停下了腳步，好像在納悶自己為什麽要跑到這來。正當他要往回跑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苗壯？是你嗎？”
他熟悉這個聲音，他慢慢轉過身，看到關蘭一副剛從自習室回來的樣子，身穿一條長袖長裙，一條梳得有些松散的辮子從身後甩在身前，她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可以梳成這麽長的編辮了。
“哦，關蘭，你下課了！”說完這話，苗壯自己都覺得這話說的有些奇怪。
關蘭聽了之後，忽然笑了起來。苗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關蘭居然會因為他的一句口誤，笑得這麽開心。
“什麽下課了，你以為是上高中吶，這個時間還上課！你來是找我嗎？”
“哦，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起來了，來看看你！”
“那好，我把書包送裏面去，你等我一會兒！”說著，關蘭向宿舍樓門走去。
苗壯等在外面，為自己下一步要說什麽在煩惱。
不一會兒，關蘭又從宿舍樓裏走了出來，身上的書包變成了一個小的細帶單肩小皮包，樣子有些俏皮，不過和裙子卻很配。
“走吧！你還沒在我們學校轉過吧，我帶你轉轉！”
“哦，行！”苗壯機械的答應著。
關蘭和他一左一右的走著，關蘭笑呵呵的說，
“你的公司還好吧？”
“嗯，挺好的，今天我們剛完成一個大項目！”
“是嘛！那恭喜你呀！哎，苗總，你是不是喝酒了？”
大概是苗壯和關蘭距離近了，苗壯的酒味讓關蘭敏感的察覺了。
“哦，沒喝多少！”
“你開車來的？”
“啊，這麽晚了，再說也不是公事，我就自己開車來的！”
“這太危險了！”關蘭忽然停下腳步，正面對著苗壯，面部表情很嚴肅，甚至可以說有些憤怒。
“哈，沒事兒！”苗壯回避著。
“怎麽會沒事，等有事就晚了！你怎麽這麽自私啊！你如果有事了，你的公司怎麽辦，你的家人怎麽辦？鄭齊的願望怎麽辦？”關蘭說著，突然哽咽起來，借著路燈的燈光，苗壯看到有兩行淚水湧出了關蘭的眼眶。
“哎，關蘭，你，你別哭啊，我不開了！我不開車了！我以後都不開車了！”
關蘭這時候，大概也是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忙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你們這些學計算機的，就跟計算機一樣，以為自己都是機器做的，以為你們能計算一切，能掌控一切，其實，你們就是一群計算機衍生品，跟鍵盤鼠標一樣，掛在計算機上。”
苗壯聽得出關蘭是真的很生氣，而且，他沒想到，關蘭會說這樣的話，盡管從鄭齊那簡短的記錄裏他知道關蘭曾經是一個假小子似的女生，可是，今天親自接觸，還是有些意外，特別是穿著這樣一條長裙說出這樣的話，不得不說有些形象上的沖突。
“聽你這麽說，好像還真是。”苗壯又不經思索的說了話。
關蘭聽了扭過頭看著苗壯，自言自語的說，
“怪不得你們是朋友。”
“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是說，以後你不用特意來看我，特別是喝了酒開車來看我！”
“啊，沒事！”
“你沒事，我有事！”
“嗯？”
“我挺好的，你也看到了，要是沒什麽事，你回去吧，最好別開車了，路上小心。”
苗壯不清楚自己又說錯了什麽，關蘭轉身往回快步走了，把莫名其妙的苗壯扔在那，看著她的背影。
“關蘭，我以後還會來的！”苗壯向關蘭的背影說了句話，他不知道關蘭聽沒聽到。
從那以後，每個周五晚上，苗壯都來找關蘭，只是他不再喝酒。關蘭比苗壯剛認識的時候開朗多了。他們一起聊學校，聊身邊的趣事，漸漸的，他們慢慢的開始試探著聊起了鄭齊，他們曾經和鄭齊在一起卻又沒有對方的日子。苗壯也告訴了關蘭他為鄭齊的家人做的一些事情，只是他依然不敢去那家餐館吃飯。說起這些，關蘭便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關蘭要畢業實習了，苗壯說要為她慶祝，請她吃飯，關蘭說，想去那家飯店看看。這個建議讓苗壯覺得既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他們來到飯店的時候，正是中午的高峰，他們是特意找這個時間來的，這樣，隋大年就沒時間出來，也就不會看到苗壯，苗壯依然擔心隋大年會提起當年他為他付飯店錢的事情。至於鄭華，她沒有見過苗壯也就不必擔心。可是，他忽略了生子，生子是天生的好記性，他一進門和生子一打照面，生子就“哦！”的指著他要說話，苗壯嚇得馬上退了出來，把關蘭丟在了店裏，沒想到生子卻追了出來，苗壯沒辦法，求生子裝作不認識，這樣對大家都好，生子想了想，點了點頭。苗壯這才重新走進了店裏。中午店裏生意實在是太好了，生子好不容易給他們找了一個拼桌，搞的比苗壯先來的客人有些埋怨，鄭華也在幫忙上菜，她忙拉了拉生子，問他怎麽回事？生子看了眼苗壯說，
“嫂子，這是幫過我忙的一個哥哥，從來沒過來吃過飯，我這不就得照顧照顧！”
鄭華聽說，也看了看苗壯和他對面坐著的關蘭，就笑著對生子說，
“行，這頓嫂子請了！”
“哎，那我替我朋友謝謝嫂子！”生子故意大聲說，讓那些剛剛埋怨生子插隊安排座位的客人聽到。
關蘭看到了眼前這個燙著時髦頭發的老板娘，眉眼間她看到了鄭齊的影子，特別是看向他們笑瞇瞇的親切眼神，她真想過去抱抱她。
看著關蘭發楞，剛剛定過神的苗壯對關蘭說，
“哎，你沒事兒吧！”
“哦，沒事！那是他姐姐嗎？”
“我也就見過一次，還是遠遠看的，應該就是，他姐夫在後廚，她在前面招呼客人！家裏還有個孩子。”
“嗯！”關蘭沒再說別的。
兩個人這頓飯吃的很安靜，和飯店裏的環境有些不協調。這裏來的人多數都是學生，吃飯的時候又快又吵。他們兩個人雖說年齡和他們差不多，卻不知怎麽透出些老成。
兩人吃過，苗壯要付錢，生子一口回絕了，苗壯飛快的把錢塞給了生子拉著關蘭跑了出來。苗壯怕再和生子推讓過程中，生子不小心說漏了嘴，惹得隋大年出來就不好了。
苗壯拉著關蘭跑出來後，生子果然追了出來，苗壯拉著關蘭夾進了一群吃羊肉串的人當中，確定生子沒追過來，苗壯才迅速的放開了關蘭的手。
“你好像很怕見他們家的人！”關蘭說。
“嗯！”
“怎麽？”
“畢竟當初鄭齊是因為和我一起賺錢才！”
說到這，苗壯知道自己又觸及到了什麽，他猛的擡眼看著關蘭，關蘭忙轉過頭去，裝做要買羊肉串的樣子。
兩個人又吃了兩串羊肉串，依然默默的不說話，苗壯聽到關蘭抽著鼻子，只聽關蘭說，
“這羊肉串，太辣了！”
苗壯知道，那不是辣，那是心裏的疼。
“你是不是也怨我？”苗壯問道。
“嗯！”關蘭毫不回避。
“我該怎麽做？”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我覺得我做的還不夠好！”
“那就去做的更好！”
“關蘭，我想知道我怎麽才能有資格照顧你？”苗壯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
“你已經在照顧我了！”
“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你應該知道！”
“我可不可以不知道？就這樣，很好！”
“但是，你不好，從他的日記裏，我知道你原來是什麽樣子！”
“那個時候我也不好，只是，我現在長大了！人什麽時候是好的時候呢？”
“我知道你怎麽想我，但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好不好！”
“我想，我不再會好了！如果知道當初那個時候是最好的，我一定努力把自己留下，我一定不會去和他們去當什麽閑雲野鶴，你知道嗎？比起討厭你，我更討厭我自己，我為什麽不能嘗試再堅持一下，愛情，死纏爛打又怎麽樣！也許我就會和你們在一起，也許我就可以照顧你們，我有很多辦法，鄭齊知道的，我才是他的孫悟空，我能想出很多花樣，也許我賺不到你們那些錢，但是，我能變出你們的一日三餐，我能把他好好的留在身邊！”說著，關蘭用手掰斷了手中的羊肉串的竹簽，竹簽刺破了手心，血流了出來。苗壯驚慌的拉起關蘭去了附近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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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華，你看這樣行不行，你還是直接和媽說這事，我怕你拐彎抹角的說，媽會多心！盡管媽可能會尷尬，但是，你要說出我們的態度，有的人，錯過了，恐怕真的就再也不會相遇了！經過這些天對郭廠長的了解，這個郭廠長人還算不錯，就是沒想到他有你說的那麽大的企業，他來這些天我也看了，從來沒有點過酒，也不吸煙，我這不是說要誇我自己，不喝酒不吸煙的人，都是對自己有要求的人！而且，他人不張揚！你和媽好好談談吧！雨飛我們可以自己帶，就算是她幫我們帶，也和這件事沒有直接的沖突啊！”
“嗯，好，今天就先這樣，我晚上再想想，明天上午我在家跟媽說！”
第二天，隋大年早早就出了門，留沈慧娟、鄭華和雨飛在家。
鄭華一邊收拾著早飯的碗筷，一邊跟沈慧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媽，你去過那個郭廠長的廠嗎？”
“啊？誰？”沈慧娟其實聽到了，只是下意識的問著，本來逗著雨飛的手，停在了半空。
“郭廠長，就是那天來我們店裏那個稭稈廠廠長！”
“哦，他怎麽了？”沈慧娟故作鎮定。
“他的廠，您去過嗎？”
“沒去過！稭稈嘛！農村有的是！”
“媽！”鄭華擦了擦手上的水，走過來，坐在床邊，母親的對面。
“嗯？”
“媽，你說實話！你覺得那個郭廠長怎麽樣？你要是真喜歡他，我去給您說去！”
“你這孩子，說些什麽胡話呢！”
“媽，我沒說胡話！我覺得那人不錯！”
“怎麽，看見人家是稭稈廠廠長，要把你媽賣了？”
“媽，你說什麽呢！你要是能招進來一個您喜歡的給我當後爸，我跟大年都養著！”
“越說越沒譜了！”
“媽，你不會是心裏還有我爸呢吧！”
“你是我自己生的，你沒有爸！”
“對對對！媽，我說錯了！我沒有爸！可我也不能一直沒有爸啊！”
“怎麽，非得要個爸呀！”
“不是非得要個爸！媽，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說話呀！說真的，我真覺得那個郭廠長挺好的，雨飛都這麽大了，再大一大就能上幼兒園了！我們的飯店一天也比一天好，您老這麽一個人，我們也過意不去不是！”
“你有什麽過意不去的！雨飛不用我帶了我就再回去做我的零活，我還能閑著了？”
“媽，你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
“哎呀，你這丫頭，今天這是怎麽了？今天你有課沒課？不去念書了！”
“我今天沒課，你就給我個痛快話，你要是願意，我就幫你撮合！”
“我不願意！”
“為什麽？”
“當初，跟你爸，其實，你爸家就比我們家高，老祖宗的話是有道理的，門當戶對！你爸當初娶我是不情願的，結婚那麽多年他也沒說他是因為什麽一天之間就從不願意變成願意了，我給你們老鄭家死心塌地的忙裏忙外，到了後來，還是沒配得上你爸！”
“媽，你說什麽配不上呢，那是我爸對不起你！”
“是我配不上你爸！拋開別的不說，那個郭廠長，那麽大個廠長，身邊的人怕是比我們這輩子見到的人都多，怎麽就看上我這個農村老太婆了！現在這社會，他找個大姑娘怕是都找得到！經歷過一次，我不想再抱什麽幻想！現在這樣，就挺好！這段時間，是我這輩子過的最舒心的日子。”說著，鄭華已經看到母親的淚水流到了嘴邊，她也發現自己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掛著淚。
“媽，那你見過那郭廠長身邊有什麽女人嗎？或者王主任說過嗎？”
“那倒沒有，只是知道她前妻跟人跑了！”
“媽，所以，他也一直沒勇氣再成家！哪個老板身邊沒有個女秘書啊，他的廠子我去了，他是親力親為，辦公室好像沒見什麽女秘書！他不抽煙，不喝酒，自己開車！看上去是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實際上，是一個孤獨的人！我想，可能也是因為他前妻跟人跑了，他也害怕再受傷害吧！”
沈慧娟擡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沒說什麽，仿佛在思索著女兒剛剛說的話。
“他需要的是一個踏實的家！你可能沒見過，他跑到大年後廚吃黃瓜的樣兒，那就跟大年在家吃黃瓜一個樣，為什麽？他心裏踏實了！媽，試試，就像當初我自己給自己個機會，如果當初沒給我自己機會，現在哪會有雨飛啊？也不會有現在的隋大年！”
沈慧娟不置可否。
“這樣吧，媽，你們先談談，慢慢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別勉強自己，也別委屈自己！我爸那，你就忘了他吧！”
半年之後，沈慧娟在鄭華一家三口的陪同下，和郭廠長去照了婚紗照。
鄭華終於迎來了自己畢業的那一天。盡管隋大年極力勸說鄭華去做和自己專業有關的工作，鄭華還是執意跟隋大年經營起年華飯莊。鄭華知道，她的夢到今天算是真的實現了，至於是不是真的要走在工地裏，她知道她的選擇。
從此，年華飯莊便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店，隋大年管理後廚，鄭華照顧前店，再有生子照應著，小飯店開得穩穩妥妥。
苗壯看著隋大年的飯店每日生意興隆，不禁有些欣慰。在苗壯的帶動下，隋大年的飯店名聲在外，而每年過年，苗壯也總不忘讓人到隋大年的飯店訂些四喜丸子帶到紀教授家。
苗壯的公司在他的苦心經營下，穩步成長，這當然離不開馮總對他的悉心幫助，對於苗壯而言，馮總的照顧已經超越了同事或朋友，更像是一位至親兄長。終於，這一天，這位至親兄長向苗壯提出了一個讓苗壯有些為難的事情。
這是一個周末，公司剛剛結束一個大項目，全公司洋溢著一種勝利的喜悅，苗壯告訴大家晚上請大家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苗壯讓辦公室定了一個度假酒店，沒有非常嚴肅的慶功宴，只是大家可以輕松自如的在這裏放松休息，這是苗壯對公司人員福利的習慣，沒有形式，只要結果。
晚飯後，苗壯和馮總自然而然的坐在一起，閑談，馮總有意無意的說，
“苗總，你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都是年輕人，是不是該考慮考慮個人問題了。”
說到這，苗壯心裏似乎被一指撥弦。
“現在公司才起步不久，那些事兒，沒時間考慮，我年齡又不大，幹我們這行，三四十找對象的多的是。”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應該早點找嘛，本來幹這行的就容易坐在電腦前忘了全世界，最宅的就數幹IT的了，沒有什麽事是要準備好了才能開始的，很多事情得邊走邊看的。”
“就是得邊走邊看嘛，我還沒看到嘛！”
“用不用我跟你嫂子說說，幫你物色物色！”
“啊，那就不用了！”苗壯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突然。
“嗯？你這麽說，那是你心裏有人了？”
“沒有！哎呀，馮哥，你就別為我操心了！大周末的，放松放松！”
“那哪行，我是過來人，有些事兒呢，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說說，我也是從小夥子的時候過來的，這個年紀該什麽樣我清楚，你這麽不緊不慢的，一定是心裏有人了！”
“哎呀，馮哥，你就饒了我吧！”
“我說一個人，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馮哥，你千萬別說，你說的對，我不能那麽做！”
馮總頓時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苗壯，嘆了口氣，說，
“看來還真是這樣，那麽，你認為別人照顧她，會比你照顧她，讓鄭齊更放心嗎？”
馮總說完，直視著苗壯，苗壯聽後不禁也看向馮總的眼睛。
“你覺得會有一個人比你更理解也更了解她嗎？她這兩年找男朋友了嗎？”
“有人追她，可惜，她都不理。”
“你覺得她會接受誰呢？”
“也許時間還不夠長，再過些時間，她會接受的！”
“那是什麽樣的人？你能確定嗎？”
“那要看她的緣分吧！”
“如果沒有鄭齊的事，你遇到她，你會追她嗎？”
“不知道，不知道，馮哥，你別問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說明你知道，你只是不敢面對！你難道認為鄭齊願意她孤獨的度過青春嗎？你不是答應鄭齊要照顧她嗎？難道就是看著？鄭齊的家人你可以那樣做，對於她，你難道就不能再勇敢點？我不敢說你們就真的合適，但是，我覺得你應該嘗試一下。好了，我也去放松放松了，這個緊張的問題，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別再等別人傷害了她，你再後悔！”
說完，馮總拍了拍苗壯的肩膀，拿著酒杯離開了。
這是一個初秋的夜晚，苗壯的思緒卻感到被冬夜的冰凍住的感覺，不知道該怎樣融化。他突然站起身，離開了度假村，開車來到了師範大學門外，他看到校門前進進出出的學生模樣的人，他停下了車，朝關蘭的宿舍樓走去。
他開始是走，後來幾乎是跑，當他跑到宿舍樓門前，忽然停下了腳步，好像在納悶自己為什麽要跑到這來。正當他要往回跑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苗壯？是你嗎？”
他熟悉這個聲音，他慢慢轉過身，看到關蘭一副剛從自習室回來的樣子，身穿一條長袖長裙，一條梳得有些松散的辮子從身後甩在身前，她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可以梳成這麽長的編辮了。
“哦，關蘭，你下課了！”說完這話，苗壯自己都覺得這話說的有些奇怪。
關蘭聽了之後，忽然笑了起來。苗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關蘭居然會因為他的一句口誤，笑得這麽開心。
“什麽下課了，你以為是上高中吶，這個時間還上課！你來是找我嗎？”
“哦，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起來了，來看看你！”
“那好，我把書包送裏面去，你等我一會兒！”說著，關蘭向宿舍樓門走去。
苗壯等在外面，為自己下一步要說什麽在煩惱。
不一會兒，關蘭又從宿舍樓裏走了出來，身上的書包變成了一個小的細帶單肩小皮包，樣子有些俏皮，不過和裙子卻很配。
“走吧！你還沒在我們學校轉過吧，我帶你轉轉！”
“哦，行！”苗壯機械的答應著。
關蘭和他一左一右的走著，關蘭笑呵呵的說，
“你的公司還好吧？”
“嗯，挺好的，今天我們剛完成一個大項目！”
“是嘛！那恭喜你呀！哎，苗總，你是不是喝酒了？”
大概是苗壯和關蘭距離近了，苗壯的酒味讓關蘭敏感的察覺了。
“哦，沒喝多少！”
“你開車來的？”
“啊，這麽晚了，再說也不是公事，我就自己開車來的！”
“這太危險了！”關蘭忽然停下腳步，正面對著苗壯，面部表情很嚴肅，甚至可以說有些憤怒。
“哈，沒事兒！”苗壯回避著。
“怎麽會沒事，等有事就晚了！你怎麽這麽自私啊！你如果有事了，你的公司怎麽辦，你的家人怎麽辦？鄭齊的願望怎麽辦？”關蘭說著，突然哽咽起來，借著路燈的燈光，苗壯看到有兩行淚水湧出了關蘭的眼眶。
“哎，關蘭，你，你別哭啊，我不開了！我不開車了！我以後都不開車了！”
關蘭這時候，大概也是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忙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你們這些學計算機的，就跟計算機一樣，以為自己都是機器做的，以為你們能計算一切，能掌控一切，其實，你們就是一群計算機衍生品，跟鍵盤鼠標一樣，掛在計算機上。”
苗壯聽得出關蘭是真的很生氣，而且，他沒想到，關蘭會說這樣的話，盡管從鄭齊那簡短的記錄裏他知道關蘭曾經是一個假小子似的女生，可是，今天親自接觸，還是有些意外，特別是穿著這樣一條長裙說出這樣的話，不得不說有些形象上的沖突。
“聽你這麽說，好像還真是。”苗壯又不經思索的說了話。
關蘭聽了扭過頭看著苗壯，自言自語的說，
“怪不得你們是朋友。”
“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是說，以後你不用特意來看我，特別是喝了酒開車來看我！”
“啊，沒事！”
“你沒事，我有事！”
“嗯？”
“我挺好的，你也看到了，要是沒什麽事，你回去吧，最好別開車了，路上小心。”
苗壯不清楚自己又說錯了什麽，關蘭轉身往回快步走了，把莫名其妙的苗壯扔在那，看著她的背影。
“關蘭，我以後還會來的！”苗壯向關蘭的背影說了句話，他不知道關蘭聽沒聽到。
從那以後，每個周五晚上，苗壯都來找關蘭，只是他不再喝酒。關蘭比苗壯剛認識的時候開朗多了。他們一起聊學校，聊身邊的趣事，漸漸的，他們慢慢的開始試探著聊起了鄭齊，他們曾經和鄭齊在一起卻又沒有對方的日子。苗壯也告訴了關蘭他為鄭齊的家人做的一些事情，只是他依然不敢去那家餐館吃飯。說起這些，關蘭便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關蘭要畢業實習了，苗壯說要為她慶祝，請她吃飯，關蘭說，想去那家飯店看看。這個建議讓苗壯覺得既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他們來到飯店的時候，正是中午的高峰，他們是特意找這個時間來的，這樣，隋大年就沒時間出來，也就不會看到苗壯，苗壯依然擔心隋大年會提起當年他為他付飯店錢的事情。至於鄭華，她沒有見過苗壯也就不必擔心。可是，他忽略了生子，生子是天生的好記性，他一進門和生子一打照面，生子就“哦！”的指著他要說話，苗壯嚇得馬上退了出來，把關蘭丟在了店裏，沒想到生子卻追了出來，苗壯沒辦法，求生子裝作不認識，這樣對大家都好，生子想了想，點了點頭。苗壯這才重新走進了店裏。中午店裏生意實在是太好了，生子好不容易給他們找了一個拼桌，搞的比苗壯先來的客人有些埋怨，鄭華也在幫忙上菜，她忙拉了拉生子，問他怎麽回事？生子看了眼苗壯說，
“嫂子，這是幫過我忙的一個哥哥，從來沒過來吃過飯，我這不就得照顧照顧！”
鄭華聽說，也看了看苗壯和他對面坐著的關蘭，就笑著對生子說，
“行，這頓嫂子請了！”
“哎，那我替我朋友謝謝嫂子！”生子故意大聲說，讓那些剛剛埋怨生子插隊安排座位的客人聽到。
關蘭看到了眼前這個燙著時髦頭發的老板娘，眉眼間她看到了鄭齊的影子，特別是看向他們笑瞇瞇的親切眼神，她真想過去抱抱她。
看著關蘭發楞，剛剛定過神的苗壯對關蘭說，
“哎，你沒事兒吧！”
“哦，沒事！那是他姐姐嗎？”
“我也就見過一次，還是遠遠看的，應該就是，他姐夫在後廚，她在前面招呼客人！家裏還有個孩子。”
“嗯！”關蘭沒再說別的。
兩個人這頓飯吃的很安靜，和飯店裏的環境有些不協調。這裏來的人多數都是學生，吃飯的時候又快又吵。他們兩個人雖說年齡和他們差不多，卻不知怎麽透出些老成。
兩人吃過，苗壯要付錢，生子一口回絕了，苗壯飛快的把錢塞給了生子拉著關蘭跑了出來。苗壯怕再和生子推讓過程中，生子不小心說漏了嘴，惹得隋大年出來就不好了。
苗壯拉著關蘭跑出來後，生子果然追了出來，苗壯拉著關蘭夾進了一群吃羊肉串的人當中，確定生子沒追過來，苗壯才迅速的放開了關蘭的手。
“你好像很怕見他們家的人！”關蘭說。
“嗯！”
“怎麽？”
“畢竟當初鄭齊是因為和我一起賺錢才！”
說到這，苗壯知道自己又觸及到了什麽，他猛的擡眼看著關蘭，關蘭忙轉過頭去，裝做要買羊肉串的樣子。
兩個人又吃了兩串羊肉串，依然默默的不說話，苗壯聽到關蘭抽著鼻子，只聽關蘭說，
“這羊肉串，太辣了！”
苗壯知道，那不是辣，那是心裏的疼。
“你是不是也怨我？”苗壯問道。
“嗯！”關蘭毫不回避。
“我該怎麽做？”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我覺得我做的還不夠好！”
“那就去做的更好！”
“關蘭，我想知道我怎麽才能有資格照顧你？”苗壯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
“你已經在照顧我了！”
“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你應該知道！”
“我可不可以不知道？就這樣，很好！”
“但是，你不好，從他的日記裏，我知道你原來是什麽樣子！”
“那個時候我也不好，只是，我現在長大了！人什麽時候是好的時候呢？”
“我知道你怎麽想我，但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好不好！”
“我想，我不再會好了！如果知道當初那個時候是最好的，我一定努力把自己留下，我一定不會去和他們去當什麽閑雲野鶴，你知道嗎？比起討厭你，我更討厭我自己，我為什麽不能嘗試再堅持一下，愛情，死纏爛打又怎麽樣！也許我就會和你們在一起，也許我就可以照顧你們，我有很多辦法，鄭齊知道的，我才是他的孫悟空，我能想出很多花樣，也許我賺不到你們那些錢，但是，我能變出你們的一日三餐，我能把他好好的留在身邊！”說著，關蘭用手掰斷了手中的羊肉串的竹簽，竹簽刺破了手心，血流了出來。苗壯驚慌的拉起關蘭去了附近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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