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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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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宇都城門的畫戟左右林立,安晟快馬進城入宮,合了兵符又趕往城外軍營。

當一身戎裝的安晟踏進中軍幕府,將士們皆已列候在堂中,正襟以待。

“正直冬日,江面覆冰,祁國是有什麽動作?”行步生威,一掀戰袍,安晟落座。

安晟一發問便有儒將應答:“祁國屯軍十萬於泊河上游,陛下擔心一旦冰雪消融,祁國便會發兵,若我們不時刻備戰怕會措手不及。”

“王爺,末將請命前往泊河上游與祁軍一決高下!”一將軍出列請示引得請命聲此起彼伏,武將總是喜戰。

安晟目光銳利,未置一詞,旋而道:“兩軍交鋒,第一仗必然會在泊河之上,水戰,你們行?”

眾人被安晟這麽一問立即埋下頭去,緘默不語。

“陛下雖召得急,但只需先備戰,河面冰不化,量祁軍也不敢貿然越河。”安晟遣散眾人,只留幾人安排調兵事宜。

小牛托著放了飯菜的托盤,小小的人兒生怕摔了手中的碗碟,顫顫悠悠的往子懿的客房移去。看到門邊立著的冷究一臉寒色腳步便停頓了下來,猶豫著要不要給大哥哥送飯去。可是爹爹很忙,娘有身孕了行動不便,他實在沒法只得在心裏不停的默念自己是男子漢才鼓氣勇氣準備入房給客人送飯菜。

手上一松,便看門外守著的冷面男子一手接過托盤,冷聲道:“我來送。”

小牛汗顏,結巴道:“好……好。”

冷究進門的時候子懿還躺在榻上,將飯菜擺在桌上便往榻邊去。本想隨著王爺一同回都,奈何王爺擔心四公子的身子,還是吩咐他護好四公子延程歸都。

子懿雖是閉目,但冷究知道子懿並沒有睡著,“四公子你不擔心嗎?”

“什麽?”子懿微微睜開眼,沒有其他動作。

“祁國發動戰爭。”

“只是屯兵上游,祁軍不會踏冰過河。”

“四公子如此篤定?”

子懿淺笑著坐了起來:“夏國多陸地,水軍並不多。祁國多河流,最擅水仗。冰不消融就不會有戰爭。”

“那我們豈不可以先發制人了?”趁河面冰厚,步軍越河突襲豈不更好?

“王爺……不喜戰。”沒有深仇大恨,非必要的時候王爺從來不會主動出戰。想到這不免眼神黯了黯。

冷究不再言此,“四公子,飯菜冷了不好。”

子懿這才從榻上下來,披上外衫,將散亂的墨發用綾帶隨意攏在了腦後。

“四公子……”

子懿坐到了桌前,回望冷究,等待他的下句話。

冷究總感覺子懿有些變了,哪裏變了他卻說不上來,只得道:“好好休息,我去備馬車。”

子懿步出房門,在不大的後堂院子裏看小牛在揮舞著一根小樹枝。雖像是練武卻沒有什麽路數,可小牛還是練得特別認真。店家端來了些木炭,擱置在子懿的客房裏後看到那個小公子再看看自家在小院亂舞的兒子,憨笑道:“讓客官見笑了。”

子懿回頭,看到店家搖首:“不會。”

“我這娃啊就想著以後當個大將軍,想要建功立業吶。不過咱這普通人家哪能攀得上那富貴官胄啊,也就隨他瞎鬧了。”

“是嗎?”子懿垂下的長睫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平淡道:“希望他以後當將軍只需保衛疆土。”

店家不明白眼前這清貴少年話中的意思,直到很多年以後才明白,這個“只需”的含義。

剛說完,前堂傳來叫喚聲,店家實在不好意思朝子懿點了下頭便趕緊應了聲出去跑堂了。

小牛這才註意到一旁的子懿,不再揮舞手中的樹枝跑到子懿面前,擡起稚嫩的臉蛋,天真的笑道:“謝謝大哥哥,娘親說那些糕點可好吃了,囑咐我一定要跟大哥哥道謝。”

子懿笑了笑,蹲下身子揉了揉小牛的腦袋,卻忍不住偏頭咳了兩聲,身子還是有些虛。

“哥哥你身體不好?”

子懿站了起來,“只是不舒服。你方才是在練劍?”

小牛的眼中瞬間綻開點點星光,清澈透亮,興奮的問道:“哥哥你會武功?”爹和娘都不懂呢,總說他是瞎耍的樹枝。

“只會一點點。小牛你為何要學武?”

小牛羞怯的低下頭,猶豫了,他每次說原因爹娘總是不理解,其他小夥伴則是笑話他,說他癡人說夢話。

子懿看小牛憋得滿臉通紅也不說是為何心中了然並不打算糾纏這個問題,“要大哥哥教你嗎?”反正也是無事。

小牛趕緊的點頭,幅度頗大。他確實都是亂舞的,有人教自然是樂得拍手。

子懿握著小牛的手,“大哥哥教你幾個招式,你記好了。”手把手教了幾個招,子懿便坐在一邊階梯上看小牛練。小牛練到滿頭大汗了沒什麽氣力了也跑到子懿身邊坐下,用袖子隨意抹去額間的汗。

“大哥哥你爹爹呢?”小牛想起那個二眉聚風雲,雙目縱威嚴,一身貴氣的大老爺,不禁膽寒縮了縮脖子。

“爹爹?”子懿有些迷茫不解。

“唔,大哥哥,他們喚你四公子,喚那位伯伯老爺,那不就是你爹爹嗎?”

子懿這才恍然悟來,言語有些生硬道:“他……他先回去了。”

“咦?爹爹回家都不帶大哥哥嗎?”說著小牛竟氣憤的站起來了:“這個爹爹實在太壞了!”

子懿好笑的看小牛忿然說完後又坐了下來,難得解釋道:“是大哥哥生病還沒好,王……老爺這才讓大哥哥緩些時日再走。”

小小人兒不依不饒,又學著大人的語氣和神態,頗是滑稽的說道:“這個王老爺也真是的,慢些走不就是了。”

“不是姓王……”本想再繼續解釋的,子懿卻忍不住笑出了聲,那笑容仿若天上朗日,暖而好看。

“大哥哥,你怎麽喚自個爹爹叫老爺啊?”小牛好奇的問道。

子懿一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簡單而覆雜的問題。

“因為大哥哥……”

小牛離得近,看到子懿手上的傷痕突然難過的打斷子懿的話道:“大哥哥,你手上怎麽有這麽多疤,這些很疼吧?”雖然傷痕很淡,但近了還是看得清楚。

子懿攤開手看了眼,指節分明的手上纏繞著些細小的傷痕,若要說比較明顯的估計就是左手掌心的那道劍傷了。不過都是些過去的傷痕,子懿笑道:“不疼。”

小牛擡起頭認真的看著子懿,眼裏都噙了淚花:“怎麽會不疼,當時一定很疼!”他以前貪玩手被門縫夾過,疼得他眼淚汪汪嚎啕大哭,記憶特別深刻。這麽一想就覺得手指又在痛。

子懿臉上的笑意輕沈了下來,淡淡的話語不自覺溢出唇間:“疼嗎……”像是問小牛又像是問自己,眼裏那一抹淒惻混著悵然如輕雲般離散在天邊。

正是楞神之際,前堂傳來了許多碗瓷碎裂聲,還能聽到幾個大漢的怒吼聲,小牛一驚下意識的躲在了子懿的身後,可又想起爹爹正在前堂便帶著樹枝奔去了前堂,子懿微蹙了下眉頭,也隨了去。

前堂站著五個虎背熊腰,魁梧雄壯的大漢,店家跌坐在地,手捂著腦袋,一臉的血,看樣子是被這些人用碗砸傷的。店家看到小牛奔出來趕緊喝道:“小牛快進去,出來做什麽!”這會倒顧不得額頭的傷口生怕自己的孩子也受傷,看到隨在小牛身後的子懿趕忙道:“小哥,拜托你帶小牛走。”

其中一個為首的大漢道:“我們這群人趕路趕得疲憊不堪,你這店家竟不上好酒好菜招待!”

店家趕緊卑躬解釋道:“官老爺,實在是店裏沒有,您也看到了這鎮上蕭索人稀……”

子懿突然出聲問道:“官老爺?”

大漢這才註意到站在一邊臉色略顯蒼白的少年,面目清秀,裝束帶著文弱儒雅,忍不住嗤之以鼻:“我是威武校尉,奉平成王的調遣趕往都城。”平生最是瞧不起那些文人儒士,坐在那裏道理一大堆,真要但戰場上還不是靠他們。

子懿平淡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神情:“軍人不該如此飛揚跋扈。”

大漢一巴掌把手邊的桌子拍裂,顯然十分惱火這個少年的言辭。

小牛又噌的站到子懿面前,張開雙臂嚴肅道:“大哥哥你身體不好,更何況你只是會一點點武功,你快走!”

本應緊張的氣氛偏偏讓小牛的一句話給攪和了,子懿有點哭笑不得。那幾個大漢聽到小牛這麽說更是輕蔑冷笑道:“小兄弟,我看你臉色也不大好,你也別硬是摻和了,跪下道個歉,我也就不追究你的無禮了。”大漢身後的幾個人立即附和著大聲嘲笑。

子懿換位將小牛掩在身後,順道安撫的拍了拍小牛的肩膀:“小牛,你該保護好你的爹爹,你不是要當大將軍嗎。”

聽到大將軍三個字,那幾個大漢笑得更樂了,幾乎要捂著肚子了。

小牛又羞又怒卻又無可奈何,看那些大漢腰中的配刀,知道樹枝根本沒用,丟了樹枝,警惕的移到自己爹爹身旁。又偷偷看了一眼大哥哥,見到大哥哥依然面色不改,心裏竟莫名的感到放心。

子懿語氣頗好,帶著商量的口吻問道:“除了跪下道歉,可還有別的選擇?”

那校尉一臉不悅,旋動著手腕趾高氣昂的走到子懿面前,挑釁道:“有,我打到你跪下道歉求饒為止。”

子懿不再言語,深邃的眼眸中泛著冰冷的寒光。那校尉幾乎是下意識的微微退後了一小步,覺得面子掛不住又往前一步掩飾了過去。子懿毫不在意的轉過身去,拾起地上的小樹枝,又朝驚恐的店家和雖然害怕眼神卻充滿信任的小牛使了個安撫的眼神才回過身來。

“請一起上吧。”不鹹不淡的語氣和手裏一根細短的樹枝真讓人恨得牙癢癢。那校尉橫眉怒目,大聲喝道:“真是年少輕狂!”說罷就要拔刀,子懿先發制人,用樹枝狠狠抽在那校尉的右手上,校尉吃痛的倒抽口氣甩了甩瞬間起了紅楞的手背,怒得不知該說什麽,“你!”

“威武校尉,刀劍無眼莫要傷了普通百姓。”拔刀子懿不怕,但他怕傷到店家和小牛。

兩人過了幾招,那校尉便明白了他沒有勝算,無關使不使刀,這少年的身姿招式比他更甚,一根樹枝把他抽得跟耍猴一樣。“給我一起上!”那校尉氣得臉色紅白相交,一聲令下五個人全沖向子懿去了。

只是片刻功夫,小牛睜大了眼睛,不明白那個只會一點點武功的大哥哥為何可以打趴兩個,一腳踩著一個,用樹枝又可以教訓著另外兩個!

“四公子。”冷究備好馬車後進來,入目便是幾個大漢哀嚎著什麽打官兵你完蛋了的話。

那校尉一眼便認出了冷究,平成王的貼身護衛,在都城經常能看到,雖不過是平成王府的府衛,但到底是平成王的人。至於四公子,校尉忽然間趕緊閉了嘴,那是鎮北將軍,七殺營主將,言城勸降,爾城借糧,他沒見過卻是聽聞過。他是平成王的第四個兒子,也曾是夏國罪子。

子懿棄了樹枝幫小牛將店家扶起。

冷究掃了眼狼藉的廳堂,取出一袋銀子放在了還是完好的桌子上,又冷冷的看了那幾個正互相攙扶著站起來的大漢一眼道:“這般是所為何事?”

校尉不敢說話,那少年雖曾是罪子,可平成王待見他啊,更何況他是鎮北將軍!他要是知道這人是平成王四子打死他他也不惹事了。

子懿交代著小牛帶自己的爹爹回後堂請大夫,又行至校尉旁依然是淡漠的話語:“不許再滋事。”

那校尉本想走又不敢走,子懿這麽一說便如蒙大赦,趕緊灰溜溜的離開了。

待小牛從後堂出來,廳堂裏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小牛趕緊跑出街道上,卻也只能看到已經走遠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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