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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衣冠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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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裏,暖黃的燈光從蕾絲沙罩裏漏出來,一個人孤枕難眠的夜裏,她總喜歡有盞小燈陪著她。她將臉埋在枕頭裏,任思緒翻滾。

他是真的有了別的女人?

她不能深想。

她不能失去他給的溫暖。失去他的愛,她就會如同一只被剝了皮的動物,除了劇痛,就是冰冷。她寧願像一只鴕鳥,把頭紮在沙裏,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只要一個還可以自欺欺人的空間,讓她的夢可以繼續做下去。

樓下傳來吳媽的啰嗦聲,緊接著是上樓的腳步聲,雖然那聲音很輕,可芷荀還是聽得出,那是屬於他的。那聲音逐漸清晰,她那顆走失了的心,終於隨著他的腳步回來了。

房峙祖故意選在深夜歸來,他想此時芷荀定然已經睡了,這樣他就可以不必立即面對她,還可以給他一個夜晚,讓她陪在他的身邊。

厚重的桃木門被推開,屬於他的氣息隨著開啟的門風飄散。她躺在床上合眼裝睡,不理他。聽他刻意放低聲息,拉起了那偌大的鵝絨被一角,躺了下去。

換作平時,即便是她睡熟了,他也會纏上來,將她弄醒。而此時,他就靜靜的躺在那裏,離她遠遠的,沒有任何動作。他不理她,可她卻按耐不住那如潮水般的思念。她擯棄所有的自尊與驕傲,轉過身來面向他,裝作被他吵醒的樣子。

“你回來了,怎麽不叫醒我?”

“我就知道你在裝睡,所以故意不去理你,看你要怎樣?”他戲謔道。

她聽罷,臉上一熱,嬌嗔著道:“你一連數日不回來,我每日都心心念念地想著你,如今總算把你盼回來了,你卻只顧著打趣我。”

她那嗔惱撒嬌的模樣、微微嘟起的嘴唇,令他心口一窒。他突然轉過頭去,避開了那張叫他心馳蕩漾的容顏。他無法再直視她,他已不知該怎樣面對她了。

沈默片刻,他道:“芷荀,我累了。”他微合了眼,口氣淡淡的,表情淡淡的。

她卻不依,愈加執拗起來。起身,像一只小獸,伏到他的胸前,柔潤的唇瓣壓在他的唇上,激得他的身體和心神俱是一蕩。

險些擊潰理智。

她已不再是他的妻子,他深愛的那個女人。

如今,她只是他的侄女!親侄女!

他拼命喚回自己的意識、拼命地提醒自己,以阻隔她的碰觸帶來的反應。

海藻般的長發帶著浴後的馨香,向他的頸間流洩下來。他的唇微涼,帶著沁人的寒意。無論她怎樣熱切輾轉,他只是僵硬著。

她見他毫無反應,悻悻的離了他的唇。喉頭好似塞了鉛,胸口脹滿了委屈,酸楚苦澀到了極點。她閉了眼,兩行清淚如小溪般奔湧而下。

他張開雙眸,那張滿是淚水的臉叫他一驚,不知道這些天來,她都胡思亂想了些什麽?他只顧著自己的心境,竟忽略了她。

她穩了穩心意,又去吻他的耳垂,那如水果凍子一般的唇貼上他頸上的皮膚,在他的頸項間流連吻吮。他不就是這樣做的嗎?她也學得會。

他全身一陣顫粟,身體裏湧動著的□□幾乎超控了他,那些過往的雲雨纏綿,此刻感受得如此真切。

一股恐慌的情緒倏然湧上心頭,他驟然地推開她的臉。

不行!

他們不可以這樣!

她的雙眸又染起朦朦水霧,委屈地望著他。

“芷荀,我有話要對你說。”是時候揭開這一切了。他嚴肅認真地道。

“不!我不要聽!我不要!”她失控地遮住雙耳,淚水滂沱。

他拿下她的雙手,緊攥在手心:“你知道我要對你說什麽?”

“你心裏有了別人,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是嗎?”她像個孩子似的歇斯底裏。

“芷荀,從始至終我都只愛你一個。”他喃喃的,不敢大聲講出來,如今,他連說這樣的話都是種罪孽。

“你在騙我。”她哽咽著。

他將她輕輕攬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語:“你連我的話都不信了嗎?”

她的小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口,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她願意信他,不論他說什麽。她對他的愛從來沒有邊界,對他的信任沒有底線。

他們相擁著,沈浸在濃情款款的愛意中。他稍一失神,便跌入了渴望的沼澤。心裏緊繃的那根弦稍有松動,理智便失了勢,過往的銷魂蝕骨如驟降的暴雨將他整個淹沒,令他再也無法自拔。

他意識飄忽著,順著她的臉頰,尋到了她的唇,啄了上去。

癡纏的吻過後,他幹脆而麻利的扯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又扯下了她的,那動作裏帶著她參不透的情緒。他深深的望著她,暗淡的眸子裏燃起灼熱,又如暗夜下的海面,眼底有湍急澎湃的暗流湧動,覆雜的內容叫人看不懂,隨即密密麻麻的吻,洶湧而至。

這個他貪戀無比的身子,不是早已屬於他了嗎?既然如此,再擁有一次又有何妨?

他已不願再去理會她是誰。

她的溫香酥軟曾怎樣令他夜夜情迷沈醉,怎樣一次次將他送至極樂之巔、瓊幻之境。

她睡得極其香甜,柔美的容顏嵌在如雲的秀發間。他為她蓋好被子,掖上被角。一手支起撐著頭,久久凝視著她。他們的親緣關系在得到了確鑿的認定後,他竟然還可以擯棄心理障礙,如此自然的和她在一起,這是他之前所沒有想到的。早知自己可以如此,承受了多日的心裏折磨豈不成了笑話?

他還要對她袒露實情嗎?

當然不!

就在剛剛,他再次擁有她的時候,他就已做出決斷。

如果她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這重關系,她還會像今夜這般,癡纏的親吻他,只當他是她的男人,與他在這樣靜謐的夜晚,翻雲覆雨嗎?他對她沒有把握,他不能去做那種嘗試。所以,即便真相再邪惡,那又怎樣?他暗下決心,埋葬真相。他要將她一輩子蒙在鼓裏,一輩子留在身邊,做他的妻子。她如今只當他是她的丈夫,那麽,以後也一直會。

他暗暗勾起唇角,露出了多日來僅有的一個微笑――他真是不得不對自己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

………………

“中午了,還不休息嗎?我們出去喝一杯吧!”唐明哲出現在房峙祖辦公室的門口。

房峙祖從堆成小山似的文件中擡起頭來:“外面說話不方便,叫他們到老介齋去弄些吃的,我們就在這裏吃吧。”

“也好,我去酒窖裏弄瓶酒來。”他說著朝樓下的酒窖走去。房峙祖的酒窖裏私藏了不少的好酒,很多都是在外面買不到的。

茶房將老介齋送來的提盒提到房峙祖辦公室隔壁的會客廳,在茶幾上放好菜,又去開了酒。唐明哲揮揮手,將他趕了出去,自己親自動手斟了兩杯。

房峙祖昨晚回翌露園攤牌,他想他今日的心情一定會很糟,所以特來陪他。可此時有意無意的觀察他的顏色,平靜無波,實在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芷荀……她還好嗎?”唐明哲首先開口。

他提起酒杯來喝了一口,不鹹不淡地道:“她好得很。”

唐明哲挑眉:“沒鬧什麽情緒?”

“她懷疑我外面有了女人,哭鬧了一陣,不過,已經被我哄好了。”他夾了塊冬筍放入口中,依舊是那副波瀾不興的表情。

“峙祖,你和我打這種啞迷,可就太沒意思了吧!”唐明哲放下筷子,定定地望著他。

房峙祖不動聲色地咀嚼完了口中的冬筍,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用極為沈穩冷靜的語氣道:“明哲,我想好了,我要將真相掩埋,繼續和芷荀生活在一起,” 他俯下身來,湊近唐明哲的臉凝註著他,那雙深邃的眸底斂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永遠都不分開。”

唐明哲被他鷹隼般的眼眸逼視得向後靠在沙發靠背上。他震驚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房峙祖會做出如此決定。他撓了撓頭,茫然不知所以。半響才認真地看向他:“你是清醒的嗎?”

“對,我很清醒。”

“所以,你真的清楚她是你的親侄女……”他攤開兩手在空氣中晃了晃,努力地措辭:“……你親大哥的女兒、你父親的親孫女?”

他望著他,氣息已有些不穩。遲疑了一刻,他依舊用果毅的語氣回答他:“是。”

唐明哲的雙肩頹然的耷了下來。尋思了片刻,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你們昨晚又……”

他放松身體向後靠去,雙臂環胸輕吐了口氣:“是。”

唐明哲又挑起了眉,這次數秒都沒有放下來。他擎起茶幾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酒的濃烈熱辣散盡後,他語重心長道:“我還以為,你多少會為你們曾經錯誤混亂的關系而感到懊惱,沒想到你非但沒有,而且還會繼續……”他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提起酒瓶來又斟了杯酒,喝光它後又正色道:“峙祖,你已經混賬到無可救藥了。我真不明白,面對你的親侄女,你怎麽就能……就能……下得去手!”

“你的感慨是不是該告一段落了?!”他已恢覆了從前的淩厲,起身為自己斟了杯酒。

“好,你說!”太多的感言被截在了喉嚨下方。唐明哲聳了下肩,抻著長聲疲倦地道。

他提著酒杯踱至窗邊:“這件事,你、我、範企嵐與範博安,我不想再多一個知道。”說完幽幽地啜了口酒。

“範企嵐那裏無非是大洋,他這個人我很清楚,並不會有什麽大的作為,錢財最能吊得住他,只是會所費頗多。”

他轉過身來面向他:“我大哥和芷荀那裏,也請你守口如瓶。”

“我們這麽多年的好兄弟,你還信不過我嗎?”他夾了口菜扔進嘴裏,又道:“不過你和芷荀,我是完全無法接受的,我希望你再慎重考慮考慮。”一想到他們的關系,他就如吞了一百只蒼蠅一樣的不舒服。

他啜了口酒,望著窗外敷衍道:“好,我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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