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青燈放開了手。艾晶遞過去的卸妝品也被她輕輕推開了。雖然沒說什麽，她臉上的固執讓艾晶吃驚。因為青燈一直給人的感覺是溫和，很少發表自己的主觀意見，大多聽從他人。

或許是青燈隱藏的本性吧，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她才一直以為青燈是固定化的性格。但顯然不是。來到距離縣五十公裏外的市區，就像沖破牢籠的小鳥。她應該想要做很多以往不會做的事吧。

應該是這樣吧？

看著青燈的艾晶忍不住心中追問自己，雖然感情很好，說到是否真的了解彼此，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

“自助餐準備早晚各一份。時間照常，但如果要配合貴公司的行程，另行安排也不是不可。”

“那再好不過。因為有些學校因車表的時間會有所延遲。”

“那麽我再試著改改看。會盡量通知廚房師傅，準備好填腹食料。”

“最好不要用吃剩的。”

一聽這話，女經理笑了起來。“這是當然，您盡管放心。品質與信譽，我們從來不含糊。”

霍遠山也回以辛苦了的微笑。他一轉身，又有助手遞來另一合作的資料企劃書。是先前在會議上提過的，與Y醫的合作。他們負責海外原料進出口，這是近年來剛剛觸手到的領域。因為沒花太大精力預算，霍成業將其全權交由年輕的外甥負責。

“有個地方好像有點問題。”翻到一頁，霍遠山只是輕輕一說，助手馬上神色緊張。

“我馬上處理。”

“那倒不用，”霍遠山伸手制止，“或許是我記錯了。我回辦公室對照著看看，但今天可能要麻煩你。”

他轉頭對助手歉疚一笑。然而要出門時，對先前的一幕仍然計較。出於不知什麽的心理，他再次回看。本以為只是最後帶有懷疑的一看，眼睛卻在一瞬間睜大。同時，他將手裏翻開的文件重新合上。

“誒……怎麽了嗎，董事……“

助手忙不疊接住。

“你先回大樓吧。我想到有沒處理的事，要等等再來。但不會太久。”

霍遠山眼睛盯著樓梯某處，然後低頭看手表。

“跟H公司最近的南郊的地皮協議，麻煩你再過目一遍。明天是期限，我今天可能會沒時間做最後的確核。”

“包在我身上。”

他剛說完，身邊的年輕董事便邁開大步，重新走進氣派大廳。他甚至連最後一個“董事”的詞都來不及說出口。楞楞地看著那個黑色的影子到樓梯口變小。

“很抱歉。”

一個低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於青燈正在樓梯邊的自動飲水機灌水，聞言她轉頭，看到來人，黑色的眼睛更是湧上疑惑。

霍遠山習慣性地遞出一張名片來。等到他想起，面前只是女高中生，用不著這麽正式，對方已經再次擡頭將他重新掃視。

眼神挺考究的。

遠遠地看就是昨晚看到的那個女生。可是近看，又覺得全然不像。原本今天上班前來拐一下，抱著興許會再看到的僥幸心理。其實沒有太大期望。真正近距離，看到她偏成熟的妝容，遠山又疑惑了。

但他還是鎮定心神，清了清嗓子輕聲道。

“是來參加比賽的吧？”

青燈說“是啊，”然後把名片收進牛仔褲袋，正身看著他。“您不就是布置管理人員嗎？”

她應該是看到他一直在前臺。而且名片上也有寫霍氏企業。這些參賽學生都知道這次投資方是霍氏吧。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為緩解尷尬，他往周邊看去，重新回到她身上時，想了想，於是道：“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出於考量，我覺得或許這套妝容並不是十分適合。”

青燈喝了口水。“是嗎？”她從水杯裏擡頭看著他：“妝容是自定的，所以是我自己畫的。”

“手藝很好……”他點頭，漫不經心應付。遲遲回歸不到正題，反而扯得更遠了。“太過成熟，恐怕會適得其反。其實不化妝也沒問題。畢竟只是演講比賽，對外表並不會太看重。”

青燈並沒有回應。她看著腳尖一會兒，又擡起頭來，把袋裏的名片抽出。

“霍先生……”她聲音很輕，或許是那樣顯得溫柔。“你是這次負責人。我是指，全權的那種嗎？”

“是。”

“評委都是你選的嗎？”

霍遠山犯難地皺了皺眉。“不，我沒有那麽大權利，”他小心措辭，“專業方面，還是由專業人選。”

出乎他意料的是，對面女孩異常幹脆地點了頭。她喝掉剩下的水，把紙杯捏癟，扔進墻角擺在自動飲水機邊的垃圾桶。“既然您都不喜歡，評委肯定也不喜歡。那我換掉就好了。換得符合這個年齡會比較好。”

她根本沒在聽他解釋啊……

他在心裏呻*吟。

他這時想起自己過來搭話的目的，是要確認她的身份。光是跟舅舅長得那麽相像這點，就足夠令人生疑了。也許世上是有巧合事。但比起非巧合來，幾率還是相當小。

她現在大概是錯以為他是來特意指摘她的妝容吧？其實那沒什麽問題，只是自己實在找不到更好的開頭。

在他為自己的魯莽行事懊悔不已之時，於青燈從前臺要來了筆和紙。她在紙上寫了什麽，沿字跡撕成方塊。然後遞給了他。

“等下見面。”青燈恭敬地彎下腰。“還請多指教了。”

遠山看了眼紙片。

“你姓於啊。”他脫口而出。

“是啊。我爸爸的姓。”

這話讓遠山又再次擡頭盯視她。

不過這次青燈沒有擡頭回以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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