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林曦第一次穿越的時候，正是渡過了三十二歲生日的那個晚上。

或許在現代世界三十二歲算不上多大的年齡，但比起那些還在象牙塔中的大學生和剛剛畢業的社會新鮮人，她經歷得也不少。社會的打磨，讓她早已將少女時期愛情至上的觀念拋到腦後。

愛情是很重要，但不是有愛情，就能有情飲水飽。尤其是婚姻，不僅僅是一男一女組合成一個新的家庭，更是兩個家庭的融合。現代社會裏因為岳父岳父和公公婆婆關系不融洽最後離婚的夫妻不少，林曦身邊的友人裏就有因為這個原因離婚的。

單身得越久，林曦對於愛情越發的不期待。

在她都變得物質化的時候，又憑什麽去要求一個男人能夠不物質化的愛上她呢？不是真愛不存在，而是這個社會太過繁華，人的需求也太多。貧賤夫妻百事哀，可有錢的夫妻，就一定幸福嗎？

林曦的心底對愛情有所期待，可又因為現實的原因不相信愛情。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下，她開始了穿越之旅。前面幾個世界她都為了生存下去而竭盡努力，那時候的她心態算不上好，更是因為幾次炮灰而有些敏感。

而她在那樣的情況下，與長琴相遇了。

她是天帝伏羲寵愛的九天帝女，而他，是愛在榣山水潭邊彈琴自娛的樂神。

她嬌俏，他溫雅。

兩人的戀愛並非幹柴烈火的轟烈，而是相對平淡的細水流長。

林曦不知道自己的穿越之旅什麽時候能夠結束，而因為那次穿越身份的原因，她的壽命很長很長。那時她已經知道，要想返回現實世界後不忍受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楚，她一定要努力在每個穿越世界壽終正寢。

是以，她慢慢的對長琴投入了感情。因為她知道，作為神仙的他們兩人的壽命會很長。而長琴又是個長情的仙人，他們之間，肯定能有個幸福的結局。

長琴對於林曦來說，是她長久穿越生涯的一個精神寄托。如果兩人真的能夠幸福一世，或許，林曦會在返回現實世界後將這次的感情記憶珍藏，在回想起來的時候莞爾一笑。然後，在今後的穿越世界裏，再遇上對的人，她也不會拒絕再談感情。

但偏偏，兩人的戀愛結局是那樣的慘烈。本來應該是被眾仙祝福的一對，結果卻是一個被剔除仙籍，輪回世世寡親緣情緣；而另一個，卻受不了打擊，選擇自爆筋脈。

那時候的林曦心態不夠平和，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若是現在的她再遇到那樣的情況，雖然不知道會怎麽做，但肯定是不會那般偏激就是。

天帝伏羲作為維護六界平衡的存在，對於長琴這樣有可能會對天道和六界造成威脅的存在會打壓，是很正常的事。即便為此會讓他疼愛的女兒肝腸寸斷，他也不可能因此將六界和天道放在危險之中。

更何況，若是六界出了問題，他的女兒也不可能活得好。

失去長琴的無法體諒伏羲的心情，心裏埋著對他的怨氣選擇了死亡。而現在成為了深淵之主的林曦，卻能理解當初天帝伏羲為什麽要這麽做了。只是理解卻不代表讚同，誰讓林曦並非聖人，而是自私的女人呢。

保護六界和天道是很重要，但前提是，不能犧牲她的利益……就像深淵對她而言來說是很重要，但也是因為深淵可以成為她的後盾。要她為了深淵的和平和穩定獻出自己和她在乎之人的生命什麽的，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所以，她真的很醜陋。

正是因為與長琴是悲劇結尾，她才始終沒辦法忘記。即便是她以為自己已經將長琴忘卻，但實際上，卻從來都是將他銘記於心。果然是人的劣根性，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不過，她穿越了這麽多世界，除了長琴所在的那個世界去了三次，其他世界都未曾有過第二次。以往她不是不知道不對勁，但卻從未往這方面想過。而這次她渡過的時間實在是太過漫長，即便她是個修煉狂，卻總也有閑暇的時候。也正是這些時候，才讓她發現，原來，她在長琴那個世界欠下的因果，已經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積攢了太多太多。

從最初的父親天帝伏羲，到第二次穿越到那個世界的母親韓澈惜……還好第三次穿越過去的時候沒有欠下什麽因果，要不她真心不敢想象再次穿到那個世界的時候會遇上什麽。

別說她說不定不會再去那個世界，那個世界有她第一次身為神明的父親天帝伏羲，是長琴的故鄉。不管她承不承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世界，是她的第二故鄉。

而想來她的父親天帝伏羲，終會讓她再次前往那個世界，並正式與她見面。

認真說來，她的不斷穿越可以讓她學習到很多知識和技能，但若是沒有那個世界伏羲毫無保留的細致教導，她後面的穿越真不會有那麽容易。對她而言，靈力這個外掛才是她在各個穿越世界能那般瀟灑的基本。甚至於，在現代的生活在辭職後還能越來越好也是托了靈力的福。

而她林曦，正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在穿越世界她堅持著自己的三觀，不越過底線，同樣是因為她是個自私的人。她不願與穿越世界的親人有太多的牽扯和因果，所以，才會中規中矩盡量不要太過逾距。

而她這般不堪，想來也只有後來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長琴才能接受她，並且包容她至此了。或許穿越世界會有各種各樣優秀的男人或者男神的存在，但對林曦來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她愛的，只有長琴，即便長琴並非真如他的外表這般光風霽月。

他們都是有瑕疵的，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更為真實。

林曦難得的甜言蜜語讓長琴楞了一下，隨後她毫無保留讓他感受到了她的想法，更是讓他張大眼睛瞳孔收縮了下。而接下來，他笑了起來，不是他平時的那種溫柔淡雅的微笑，而是有些不羈和灑脫的笑。

“我和曦兒，果然是天生一對啊。”

林曦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應到長琴心底的狂喜和釋然，跟著笑了起來。她知道，長琴有事瞞著她，她不願意強迫他說出來，心底卻還是有些傷心的。雖然很多人說戀人和夫妻之間也需要私人空間，也要有各自的隱私，但她卻不這麽認為。

既然都要相伴一生了，又何必對彼此有隱瞞。所謂的為了對方好所以瞞著一些事，又真的是對對方好了嗎？要知道，很多誤會，正是因此才發生的。林曦不願和長琴之間發生誤會，所以她從來不會封鎖自己的內心，她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所思所想讓長琴知道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而她既然這麽信任長琴，自然也想獲得長琴同樣的回報。不過還好她不是小孩子，願意花時間去慢慢改變長琴，正像長琴也在悄悄改變她一樣。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互相喜歡愛慕就可以，還需要磨合，並且改變。

改變是一件痛苦的事，但為了和愛的人長久在一起，這些痛苦也就不算什麽了。

普通人想要攜手一生都不容易，更何況林曦和長琴這樣不普通的戀情。想要在長久的一起，彼此都要付出更多才行。他們中若是有一人有過猶疑，也不會相伴這麽多年。

尤其是林曦穿到希臘世界後，那麽長的時間彼此都無法聯系上，如果不是因為對彼此的信任，不管是林曦還是長琴，都不可能堅持這麽久。比起林曦絲毫察覺不到長琴的存在，長琴更為辛苦。

他看的到林曦，能感覺到她的想法，知道她在做什麽，卻只能在伏羲琴裏看著，什麽都做不了。這樣的煎熬，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如果長琴的意志不夠堅定，別說只是因為沒有凈化幹凈的戾氣稍微有點黑化了，說不得瘋了都有可能。

仙人再是仙人，但也有個“人”字。而只要是人，怎麽都不可能徹底超凡脫俗。

長琴笑著看了林曦良久，最後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將她摟進懷裏，聲音不覆平常的清朗，而是略微有些低沈。

“曦兒，我的魂魄中還有焚寂兇劍的戾氣殘留。我問你要源水，正是想要凈化魂魄中的戾氣。”

林曦聽聞，驚得擡頭想要說什麽，卻被長琴擡手按住嘴唇。只見他皺了皺眉，像是在想什麽一樣，眼神空洞無比。過了好一會兒，黑眸才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還有一事，我一直未曾與曦兒你說。但……”想到剛剛林曦心裏的想法，不願他們彼此有什麽互相隱瞞的事，他頓了頓，才咬牙繼續說了下去，“我並非是為你好才不告訴你，而是擔心你知道了我們之間會——”

他定定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吐出讓她心驚的話語。

“生間隙。”

“曦兒，當年我的魂魄被那角離用鑄魂石分離。有主魂的那一半被灌入焚寂兇劍，而那另一半魂魄卻並非我們所以為的那般化為了荒魂。”

“那一半魂魄，以渡魂之法活了下來。”

“抱歉，曦兒，我本不該瞞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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