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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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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剛打宮裏面回來吧,”裴璣笑著道,“所以是來代傳聖諭的?”

“世子猜得不錯,”範循盯著他笑道,“這月十五,陛下要在西苑賜宴,世子可要好好準備準備。”又特特補上,“還有表妹,表妹也務必要到。”

裴璣笑笑:“原是這樣,那辛苦姐夫跑一趟了。”

範循語帶譏諷:“不妨事,陛下本差了人去六部衙門給世子捎話,誰想世子竟這麽早就回府了。”

“衙門裏的事我都不太懂,還是要仰仗姐夫跟伯疇你們才是,我就丟開手兒躲個清閑就好了。”

範循輕嗤一聲,少刻又道:“世子難道不請我進去坐坐麽?”

“還是不了,”裴璣輕笑道,“我怕姐夫一坐就不想走了,回頭又想翻墻。”

範循若有所指道:“我不翻墻也能見著我表妹。”言訖,斜乜裴璣一眼,掣身走了。

裴璣望著範循的背影,眼眸幽微。

範循重新坐上馬車後,面色逐漸冷沈。

他此番主動請纓出征主要是為歷練。他本以為自己無論文武都已算是出色,但上回與裴璣在南苑交手時,他深感裴璣這人底子深不可測,他還不是他的對手。

他覃思之後,認為裴璣最大的優勢在於久居邊埸,擁有實戰經驗。他當時便萌生了上戰場歷練的念頭,恰巧後來南方叛亂又起,楚圭命祖父前往平叛。

戰場的確十分能熬煉人,他心覺此番歸來,不管他的魄力還是心智,都不可與往昔同日而語。

範循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倚到靠背上。

他與裴璣,遲早要對上。

裴璣進門時,楚明昭正低頭看賬簿。他將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擱,笑道:“鮮花餅,鵝油燙面蒸餅,雞子肉圓子,還有兩罐兒衣梅,昭昭點點看。”又將楚明昭手裏的賬簿抽走,“吃完再看,我知道你肯定餓了。”

楚明昭嘆道:“咱們的花銷好像有點大。”說著話就去凈了手,拿起一塊蒸餅正要往嘴裏送,又忽而想起了什麽,轉而遞到了裴璣嘴邊。

裴璣擡眸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方欲張口去咬,楚明昭卻驟然抽回了手,將蒸餅塞進了自己嘴裏。

裴璣幽幽道:“我早該猜到你不會這麽大方。”

楚明昭慢條斯理地坐下:“這餅有點油,我怕夫君吃胖,所以還是讓我來長肉吧。”心裏又道,不過要長對地方才行。

裴璣輕哼一聲,撈來賬簿翻了翻,又看向已經吃完一塊餅的楚明昭,傾身一錯不錯地凝著她,道:“你知道我們的花銷為什麽大麽?”

楚明昭嘴上一停,旋即一面拈著鮮花餅往嘴裏送一面道:“不知道,有可能是因為你。要不以後你就不要出去酬酢了,省點銀子,多買幾只醬雞醬鴨多實在,吃到肚裏的都是本兒。”

裴璣長嘆一聲,將賬簿往桌上一扣,須臾,望著已經開始埋頭舀雞子肉圓子的楚明昭,道:“我打算封你個食王元帥,凈盤將軍。”

“不要,”楚明昭一頭吃一頭道,“凈盤將軍,凈壇使者……太像了,我不要當二師兄。也別問我二師兄是誰,二師兄是一頭豬。”

“你要是二師兄那我是什麽,”裴璣望著桌上的空紙包跟空碟子,由衷道,“真是珍饈百味片時休,盡皆送入五臟廟。”

“我太餓了嘛,不過夫君吟的一手好詩,”楚明昭拍完馬屁,忽而擡頭嘿嘿一笑,“所以……咱們來說說中秋都采買些什麽餡兒的月餅吧?”

“先不說月餅,我想起來一樁事,”裴璣笑吟吟地看著她,“知道我方才在門口遇見誰了麽?你循表哥。”

楚明昭一聽見提起範循就怔了怔。她如今對範循的認知都不知要如何擺。她覺得範循的想法與言行都不可理解,尤其裴璣告訴了她真相後,她愈加覺得這個人裏外都透著古怪。

裴璣曼聲道:“你循表哥人一回來就先來堵我,你吃醋不吃醋啊?”

“吃醋,你回頭要是跟他跑了就沒人給我帶早飯了。”

裴璣聞言即刻攤掌到她面前:“還錢還錢,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楚明昭撇嘴道:“談錢傷感情。”

上月乞巧節那天她連輸了十盤棋,輸得她都開始懷疑人生了。她的棋藝師承於楚慎,楚慎身為文壇泰鬥,也頗好琴棋這類雅事。楚慎自身棋藝超絕,又想磨磨女兒的性子,因而有空就指點她。楚明昭自認棋藝是不錯的,有時候她還能贏楚慎一盤。然而她沒想到跟裴璣下棋會這樣慘烈,他明明還讓了她幾子,但她就是死活贏不了。到最後她輸急了,連覺也不讓他睡,拉著他要繼續下,結果被他一句“你要再輸了就把那三盒酥油蚫螺給我”給嗆住了,這才不甘不願地罷手。

照著他們事先約定的,輸十盤就是一千兩銀子,楚明昭當時自然是給賴過去了,但他自此就變成了債主。

楚明昭有意打岔道:“範循來作甚?”

“來代傳皇帝口諭,說中秋要在西苑設宴,讓我們準備準備。不過,”裴璣話鋒一轉,“他大約主要是想來碰碰運氣,想見你。”

楚明昭嘴角抽了抽:“還是不見的好。”又蹙眉道,“中秋宴?我那三叔又要作甚?”

裴璣微微笑道:“到時便知。不過我們確實應當準備準備了。”

楚明嵐昨日就聽說範循要回,早早地便與蘇氏等人預備著了。範循從範慶那裏回來後,先去蘇氏屋裏請了安,跟著要回自己院子時,楚明嵐急匆匆地追了出來。

楚明嵐害怕惹怒他,還是不敢喊他夫君,只低聲道:“表哥,我略備了些薄酒為表哥接風……”

範循腳下根本不停,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楚明嵐個頭矮又穿著高底鞋,要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他:“表哥聽我說,我已經知道錯了,表哥不喜歡我從前的性子,我可以改的,表哥給我個機會吧。”

範循見她一直跟著他,不耐地蹙了蹙眉,揮手命身旁小廝將她攔下。

楚明嵐張口就要呵斥兩個擋住她去路的小廝,但隨即想到範循似乎就是討厭她這跋扈的樣子,當下又住了口。

她眼睜睜看著範循愈走愈遠,又是焦急又是委屈,但卻無所適從,不一時便慢慢蹲踞下來,兩眼冒淚。

春杏見狀,上前小聲勸道:“公主,駙馬一時轉不過靶子也是有的,公主莫急。人心都是肉長的,駙馬終有一日會看到您的誠心的。”

楚明嵐呆怔了片刻,忽然想,範循這種態勢的確不能維持很久,楚明昭都已經嫁人了,他還能去跟襄世子搶人不成?日子久了總會收心的。

楚明嵐這樣想著才心中稍定。而她轉念又忖量,範循對她這樣厭惡會不會也是因為她從前總跟楚明昭作對,從而認為她是個妒婦呢?

楚明嵐一時猶豫,她以後要不要去跟楚明昭示好?

八月初三這日,何秀收到了楚明昭給她下的帖子,邀她過府一敘。再有五天她就要出嫁了,楚明昭在這個時候邀她去府上做什麽呢?

何秀手裏捏著那個燙金帖子在屋內踅來踅去,猶豫著該不該去。她內心裏自是想去的,但她又怕她再見著襄世子會攪擾得心裏更亂,如此一來她只會更不想嫁人。

何秀在屋內梭視一番。她六月份便從侯府搬了出來,眼下這間屋子是她從前的閨房,湫窄逼仄,月窗也小,即便是在白日屋裏也顯得異常晻藹。

她似乎總是活在壓抑之下,不是為錢就是為情,她的世界似乎真的永遠都只有這麽小。

那她現在都要被迫嫁人了,為什麽不順著心意來一次呢,她以後可能要被困得更牢了。

何秀站在陰影裏,想起她慪得幹嘔那日的場景。

她問姐姐她這回是不是一定要嫁了,姐姐一臉詫異地看著她,須臾道:“孫家這門親事你不滿意麽?”

她緘默半晌,最終也沒鼓起勇氣將心中想法說出來,只是道:“嫁便嫁吧,但我出嫁那天想請世子跟昭姐姐去。”

她知道請他們來她也見不著他,她想這樣做也不過是妄圖尋求一種心理安慰。而眼下有一個更好的機會、

去就去吧,無論見著見不著都是最後一回了。

翌日一早,楚明昭才梳洗罷,就聽水芝來報說何秀到了。

時近中秋,何秀照著節俗帶了些西瓜、蓮藕並月餅做禮,楚明昭笑著上前道:“阿秀來一回還要壞鈔。”

何秀赧然笑笑:“總不能空著手來。”

楚明昭忽而想起她之前送她的那些她親手做的點心。她那時候是真的要送吃的給她呢,還是要借著她的手間接地將她做的東西送到裴璣手裏?

楚明昭恍然發覺,對一個人的人品產生懷疑後,就會不由自主地跟著懷疑這個人之前做的所有事。

楚明昭拉何秀坐下,笑吟吟道:“阿秀快出嫁了,今兒咱們好好說說話。我聽母親說那孫家公子生得又俊人又出息,阿秀相看過沒有?”

何秀低聲道:“沒有,左右全憑爹娘做主。”

楚明昭目光一轉。孫邦樣樣都不差,要是擱在從前,何秀應當歡喜待嫁才是。如今這樣丟魂失魄的樣子,實在是反常。

楚明昭深吸口氣,又與何秀閑談片刻,估摸著這個點兒裴璣也快回了,遂對水芝道:“去前頭看看世子回了沒。”她感覺有些餓了。

水芝應聲,領命而去。

何秀看了看楚明昭,躊躇著問道:“世子……這麽早就回了?”

“是啊,”楚明昭笑道,“世子說他待在衙門裏也沒什麽事做,只是空坐著,還不如早些回來。”

何秀低頭絞了絞帕子。

楚明昭將她這些細微的動作看在眼裏,心頭陰郁。

不一時,就聽有人報說世子到了。

裴璣著一身緋紅色的夾縐紗員領,身姿修挺如竹。何秀擡頭望去時,便見他周身俱沐在晨曦裏,眉眼好似細細描摹勾畫出來的一樣,比元宵燈市上那些燦燦煌煌的燈人還要精致奪目。

楚明昭暗裏留意著何秀的一舉一動,只是並不露聲色。

何秀有些不敢面對裴璣,她想起上回的事就覺得窘迫。她低著頭上前跟裴璣行了禮,聽他冷淡地道了句“平身”,忍不住想,他真的因著上回的事對她轉了態度。那他看出什麽來了麽?

有何秀在旁,裴璣不便久留,將今日的早飯擱下後,與楚明昭說笑幾句,便出去了。

裴璣一走,楚明昭就發覺何秀情緒低落下去。方才裴璣與她說話時她其實一直都在分心留意何秀的神情,何秀看他們的眼神似乎透著一種難言的落寞。

楚明昭之前並未註意到這些,因為何秀素性靦腆,平日也總低著頭,很難註意到她的情緒變化。何況何秀見裴璣的回數屈指可數。

楚明昭思及此忍不住想,人與人的情感真是不可捉摸。何秀能對一個謀面不多的人念念不忘,楚明嵐從小到大明裏暗裏討好範循,範循的眼裏卻始終瞧不見她。

大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心念念地惦記著。

楚明昭按下心緒,笑著拉何秀與她一道用早飯。何秀對著裴璣提回來的點心一樣樣看過去,有些不可思議:“世子……每日都為你帶飯?”

楚明昭笑道:“嗯,怎麽了?”

何秀咬了咬唇,少頃,搖了搖頭:“沒什麽,世子待你真好。”

身份貴重的王世子居然肯每日不厭其煩地做這種差事。確實是同人不同命。

用罷早飯,楚明昭便開始犯困,最後似乎實在撐不住了,對何秀歉然道:“大概是今日起早了,我去睡個回籠覺,阿秀……”

何秀連忙擺手,尷尬道:“昭昭不必顧著我,我等昭昭睡醒便是。”

楚明昭面上的笑有些僵。她話都沒說完,她怎麽知道她是要她稍等而不是委婉地送客呢?可見她下意識地就想留下來。

楚明昭忍了忍,神色很快恢覆如常,讓何秀自便,不必拘束,她睡醒了就來找她。

楚明昭走後,何秀坐著吃了會兒茶,猶豫片刻,起身對一旁的玉簪道:“我去外頭走走。”她見玉簪要跟上來,又道,“不必跟著了。”

玉簪便又退了回去,笑道:“那何姑娘不要耽擱,仔細世子妃醒了尋不見人。”

何秀應了一聲,轉頭出去了。

她上回來世子府上壽時便是出去散心時碰見的裴璣,不知道這回還能不能有這樣的運氣。

楚圭賜的這座府邸十分深闊,何秀害怕自己迷路,一路記著路。但她轉了半晌也沒瞧見裴璣的身影,漸漸有些焦躁。

她想起她上回便是在後花園看見他的,當下便往後花園去。

然而她轉遍了大半個花園,還是不見裴璣。何秀正發急時,忽見一小廝迎面走來,當即上前打聽世子現在何處。

長順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什麽人?尋世子作甚?”

何秀支支吾吾道:“我有事要與世子說……”

長順嗤笑一聲:“世子又不是誰都見的。”說著又盤問她的身份,聽說是世子妃請來的,不由皺眉,“那你不在屋裏好好待著,出來亂跑什麽?”

何秀想起楚明昭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醒了,越發急了:“你問那麽多做什麽,我真的找世子有事。”

她還要再說什麽,就忽聽楚明昭的聲音自背後響起:“阿秀找世子有什麽事麽?”

何秀猛然聽到這麽一聲,如雪水沃頂,禁不住渾身一顫。

她心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僵著身子不敢回頭。

“阿秀怎麽不回答,”楚明昭慢慢走到她面前,“我看阿秀似是急得不輕。我知道世子在哪兒,需要我帶阿秀去麽?”

何秀手心全是汗,僵硬道:“不……不用了,昭姐姐既然醒了,那咱們回去吧。”

“阿秀心願未了,想來也沒心思跟我說話,”楚明昭微微一笑,“阿秀還沒說到底找世子做什麽,我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何秀聽楚明昭如此語氣,又看到她眼中滿含譏誚,恍然明白了什麽,瑟瑟道:“世子都……都跟昭姐姐說了?”

楚明昭見話已至此,也不再繞圈子,冷笑一聲道:“不然呢?”她說話間一錯不錯地盯著何秀,徑直問,“你喜歡世子對不對?”

何秀埋頭。眼下這個時候,她即便是否認了,楚明昭也不會信她的。

何秀的手攥緊又松開,松開又攥緊,半晌,終於咬了咬牙,道:“喜歡,可是我知道這些不過妄念,侯夫人又那般厚待我,我不……”

“那你送世子東西作甚?真的絲毫沒有在世子跟前獻好的意思?”

何秀憋氣半晌,沒有否認,旋又撲通一聲跪下,喃喃道:“是我鬼迷心竅……”

楚明昭哂笑道:“你怎麽不說你是被鬼摸了腦殼兒了?如果你得逞了,你還認為這是鬼迷心竅麽?”

何秀一時羞愧難當,膝行到楚明昭跟前,紅著眼睛道:“昭姐姐,我該死,我一時糊塗,我……”言至此又不知說什麽,伏地給她連連叩頭。

楚明昭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冷聲道:“楚家待你不好麽?”

何秀淚水潸然:“好……我……我不敢妄想什麽,我知道這……”

“那你急慌慌地來找世子做什麽?”楚明昭打斷她道。

“我就想最後再見見世子,也為上回的事跟世子道個歉,”何秀用力搖頭,“真的沒有旁的意思。”

楚明昭面色逐漸冷下來:“那如果之前世子收了你的東西,你還會沒有旁的意思麽?”

何秀伏在地上,觳觫不已:“我那天送的時候真的沒想那麽多,我就想我以後可能再也見不著他了……”

楚明昭沈默片晌,揮手道:“你走吧,以後不要來了,楚家以後也不會管你的事了。”

何秀僵了半天,又重重朝她叩了三個頭,噙淚道:“不論昭姐姐信不信,我真的已經知錯了。昭姐姐對不住。”言罷起身,抹淚而去。

楚明昭看著何秀的背影,面色陰沈。

還好她遇見的是裴璣。如果換作個風流的,那日收了何秀的東西,說不定兩人自此就漸漸暗通款曲,將她蒙在鼓裏。回頭哪天何秀肚子大了,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這是最壞的猜測,但人性會如何發展並不好說,她不能寄希望於什麽良心發現。

楚明昭回房後,裴璣見她臉色不好看,拉著她道:“都問清楚了吧?昭昭心裏要是氣不過,要不把她那門親事給……”

楚明昭知他想說什麽,搖了搖頭,道:“讓她嫁了吧,嫁了省心。何況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回頭傳將出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過我得跟母親說一聲。”又想起她方才那些紛亂的心緒,不禁上前抱住他,由衷道,“夫君真好。”

裴璣回抱住她,將她放到腿上親了一口:“才知道我好?”

楚明昭嘿嘿笑了笑,又看著他嗔道:“我看她是看上了你的臉,你以後還是不要出門了。”

“我不出門怎麽給你買早飯?”

楚明昭撇嘴,這真是一句話命中死穴。

這日晚夕,裴璣盥洗沐浴罷,正欲回房時,何隨突然找過來,說有要事相稟。裴璣領著他到了書房,便見他掏出一封信呈上了來。

裴璣拆開覽畢,輕嘆道:“父王那頭一切就緒,讓我開始動手。”

何隨不禁笑道:“那您嘆什麽,這是好事啊。”

“我若是獨身一個倒好說,但還有昭昭跟外父外母一家。我這幾日想過了,頂好還是將外父外母他們也接走,否則將來楚圭發現昭昭騙了他,恐對外父外母不利。再有,若他拿著昭昭的家人要挾,我們也難辦。”

“世子妃有您護著管情穩妥。至於親家一家,您使個計,咱們再調精兵護送,應當問題不大。”

“怕只怕老泰山不答應。”

何隨一楞:“這有什麽不答應的?”

裴璣白他一眼:“你不信就瞧著。”

隔天,裴璣便與楚明昭攜禮去拜望岳家。兩人拿的禮物也都是瓜果月餅之類,打的就是提前拜賀中秋的旗號。

兩人在垂花門前分開後,裴璣便隨著楚慎去了書房。翁婿兩個揖讓入內,裴璣示意楚慎將家下人都遣下去。

楚慎心覺不妙,依言揮退眾人後,便見裴璣起身斂襟,朝他鄭重打恭。

楚慎笑容一斂,陰著臉道:“你可是做下了什麽對不住我女兒的事?”

裴璣哭笑不得,無奈道:“您別往壞處想。小婿此番前來,實有一樁要事要與您商榷。”

玉映苑內,楚明昭各處轉了一圈,見此間各色陳設擺置都還保持著她出嫁前的模樣,不由笑著對顧氏道:“娘還時不常地派人來打理?我看哪兒哪兒都是幹幹凈凈的。”

顧氏拉著她的手,笑道:“是啊,總想著你何時回了,瞧著這些也覺親切。”

楚明昭默了默。楚家人都待她極好,尤其是楚慎夫婦,真是將她當心肝肉自小疼到大,她心裏早已將他們當成了真正的親人。

裴璣已將襄王來信的事與她說了,她也覺得為策萬全應當將大房也一並接走。

母女兩個進屋說話時,楚明昭將何秀的事大致與顧氏說了說。顧氏聽罷直蹙眉:“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從前想好好過安穩日子,如今安穩日子在眼前了卻又巴望更高的,怪道我瞧著她那段日子都魂不守舍的。我還挑了一套寶石頭面打算給她添妝呢,如今看來還是免了。”又嗤笑道,“她也是個傻的,籠絡住了咱們家,要多少好處沒有,偏去夠高枝兒。”

“她應當心裏也是曉得自己那心思太過迂闊,不然或許不止送順袋那樣簡單。”

顧氏冷笑道:“她倒敢作妖。孫家太太能瞧上她至少有一半緣由在咱們家身上,這以後不親了,看她婆家還待見她不待見。”又嗟嘆道,“也虧得世子對你專心一意,這要是換作別個,可就難說了。王孫公子身邊脂粉多,有個撩雲撥雨的機會撞上來難保就不起風流的心思。”

楚明昭笑盈盈道:“娘現在對世子滿意了?”

顧氏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我原本對世子也沒什麽不滿的,只是頭先你兩個哥哥總說世子跟一群世家子廝混,我有些不放心。後來我見世子恭謙有禮,回門那天我還跟你爹說,我瞧著世子是個知禮的,你爹還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樣,想是心裏一直可惜著你跟魏文倫沒成。”

“爹爹那是偏見,世子樣樣都很出色,待我也好。”

顧氏揶揄道:“這就開始幫他說話了?”又湊近低聲道,“你回頭多註意些,可別讓世子身邊那些小丫頭們鉆了空子。”

楚明昭明白顧氏的意思,撇嘴道:“我一個就夠了,多了他也克化不動。”

母女兩個正說笑間,忽有丫頭來報說魏家太太有急事求見。

顧氏詫異道:“魏家?哪個魏家?”

那丫頭道:“回太太,就是左春坊左庶子魏大人家,來的是魏大人的母親,奴婢瞧她像是遇著了什麽事,臉色不太好。她再三懇請,說定要見太太一面。”

楚明昭一怔,魏文倫的母親?

書房內,楚慎按著額頭,只覺腦仁兒跳著疼。他之前就擔心的事還是要發生,眼下他有一種要被迫上賊船的感覺。

他這親家公和女婿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將女兒嫁過去也不知是福是禍。

楚慎看著對面從從容容等著他回覆的女婿,沈容直言道:“那將來一旦先朝覆辟,微臣闔家便都是逆首親眷,世子預備如何處置?”

裴璣笑道:“若是這樣算起來的話,那我也是逆首親眷,我可是您女婿。”

楚慎心道,怕就怕你將來不認這個。他面上陰霾仍舊不散,半晌才道:“世子請先回吧,微臣……”他話未說完,忽見裴璣示意他噤聲。

“外頭有人往這邊來。”裴璣低聲道,旋指了指掩得嚴嚴實實的門。

楚慎楞了楞,推門出去一看,見是兩個小廝在十丈開外竊竊私語。

楚慎嘴角抽了抽,離得這麽遠,那倆人又只是切切查查地小聲說話,他女婿是長了一對驢耳朵麽?這麽尖。

那兩個小廝見楚慎瞧見了他們,便快步上前,躬身行了禮後,其中一個稟道:“侯爺,魏大人的母親在門外求見,小的見她急得了不得。”

“現在魏大人也來了,”另一個補充道,“魏大人似乎和魏家太太起了爭執,如今正相持不下。小的們方才不敢打攪您跟世子敘話,故而不敢前來通稟。不過已經有丫頭去稟太太了。”

楚慎都聽懵了,這是什麽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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