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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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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國公府花園內,範希筠正與陸媛、陸娟兩姐妹坐在亭子裏說笑,轉頭瞥見範循往這邊來,正要起身喚“三哥”,然而範循一擡頭瞧見這邊的情形,似覺不便,只笑著示意範希筠坐下,旋沖陸家兩姐妹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陸媛收回視線時,卻見妹妹還在朝著範循離去的方向望,面色當即沈了沈,伸手在桌底下拽了拽她的袖子。陸娟猛地回神,微微紅了臉。

都道範家三公子生得十二分好姿容,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只是可惜人家親事早早地就定下了。陸娟忽然對二公主歆羨不已,能讓這樣一個男人心甘情願地等五年,這是何等福分?

範希筠坐回去時瞧見了陸娟的異樣,但她面上並不顯露,只繼續接方才的話頭:“聽聞靈姐兒這幾日被廣德侯夫人禁足,也不曉得是為什麽。”

陸媛嘆道:“我隱約聽說是因為嫁妝的事。靈姐兒也是倒黴,好端端的惹上西平侯那一家,不然哪來這些糟心事。”

範希筠搖頭道:“本是要做親家的兩家,如今鬧成這樣。靈姐兒一貫與昭姐兒要好的,如今只怕這疙瘩越結越死了。”

“也是西平侯家做得太絕了,”陸娟插口道,“我聽阿靈說就是西平侯告狀告到了禦前,要不然皇上哪能知曉這些個雞毛蒜皮的事兒。”

範希筠只淡淡笑笑,不予置評。這種事最易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西平侯即使不去告狀,遲早也會傳到皇帝耳中,怪只能怪廣德侯夫人太蠢,犯了皇帝的忌諱。

有這種娘,女兒定然也長不好。看來以後要少和姜靈走動了,免得日後惹禍上身。

範希筠打定主意,又想起適才看見三哥的情形,心裏又生疑竇。三哥近來總有些神思不屬,剛才也是走到半道才看到她們。按說三哥等了這麽些年馬上要修成正果了,該不盡歡喜才對,眼下這是怎麽了?

範希筠幾思不著,也只當是三哥遇到了衙門裏的煩心事,丟開不再多想。

範循回到書房沒多久,書童鶴鳴便趨步走了進來。

“少爺,”鶴鳴仔細掩好門,回身行了禮,“打探清楚了,魏文倫預備這月十六去西平侯府上行納采禮。”

範循冷笑一聲:“魏文倫可真夠急的。”

鶴鳴探問道:“那少爺……”

範循沈吟須臾,目光一寒:“照著我之前交代的去辦。”

鶴鳴心頭一凜,卻不敢遲疑,忙點頭應是。又見範循沈下臉不說話,小心問道:“少爺還有何吩咐?”

“沒有了,”範循揮揮手,“你下去吧,盡心辦事便是。”

鶴鳴諾諾連聲,領命去了。

範循心緒不寧,突然一把將手裏的書摔到桌上,倏地站了起來。

楚圭那個老狐貍不知打的什麽算盤,早該定下來的婚期卻一拖再拖,說是萬壽聖節時給個日子,但他覺得不會這樣簡單。

他一早就看出來,楚圭其實自打即位後便想要反悔了,不情願將楚明玥嫁給他,覺得楚明玥能有更大的價值,但又似乎一直沒尋見比他更合適的人選,所以始終拖著。

範循陰著臉踱到窗前,推開窗牖,望著外頭海棠樹上的滿枝嬌粉,他驀地想起那日在信國公園桃林裏看到的楚明昭。

他擋住她去路時其實一直在打量她。他十分想念她,想多看她幾眼,甚至打算將自己的秘密告訴她,但她面對他時,眼睛裏只有戒備。

她對他的誤會實在太深了,範循每每思及此,都覺煩躁不已。他不知道他將來需要花費多少心力才能彌補回來,他有些後悔沒在一開始時便對她言明真相。

範循長長嘆息一聲,呢喃似的低語道:“昭昭,為什麽不是你呢……”

乾清宮弘德殿內,楚圭正批著奏章,錦衣衛指揮使孔承沛經通傳後步入殿內。楚圭揮退了侍立的宮人內侍,擡頭看向孔承沛:“你可以說了。”

孔承沛詳盡地將襄世子近來的行蹤奏稟了一番,見皇帝遲遲不說話,也不敢作聲,只躬身垂首等著。

楚圭擱了筆,沈著臉道:“東廠那頭呢?”

“回陛下,東廠掌印那裏也暫且沒消息,想來也還沒查著什麽,”孔承沛道,“襄世子近來一直與世家子弟酬酢,確實……沒幹什麽正事。”

楚圭沈吟不語。

“前些天倒是去找了肅王兩次,但沒待多久就走了,肅王似乎還總避著襄世子。”孔承沛繼續道。

“那鄂國公為何去拜謁襄世子?”

“回稟陛下,聽聞是因為蘇成對襄世子不敬,鄂國公去賠禮去了。”

這倒沒什麽好奇怪的,蘇成必定是認為襄王已經失勢,故此對襄世子說了些不敬之辭。鄂國公又是個謹慎的,一貫不願得罪人,去賠罪很正常。

那與世家子廝混呢,真的不是想轉彎抹角打探世家的狀況?但襄世子畢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又久居封地,若說他只不過是想見識見識京都的繁華,那也說得過去。

楚圭一時之間竟無法做出判斷。

他怕自己多心,更怕他錯漏了什麽。但他必須盡快做出決斷,過了萬壽聖節,諸王就要回封地了。

他反覆思量裴璣的言行,但思量得越多,越是沒個頭緒。裴璣在他面前太坦蕩,說的話句句是真,但這樣反而令他不安。

楚圭慢慢攥起拳頭,不過一個少年人,他居然都拿不定!

楚圭的思緒轉至此,突然頓了頓,少年人?

他腦中念頭急閃,最後倏然冒出一個人影來。

楚圭猛地站起身,緊按著書案問道:“襄世子是不是還沒有娶妻?”

兔走烏飛,撚指間便到了三月十五。

萬壽聖節無需命婦朝賀,但顧氏身為帝後的長嫂,少不得被請入宮。顧氏跑不掉,楚明昭自然也跑不掉,只是這回是跟著母親一起進宮的,她心裏多少安穩些。只可惜長姐不方便來,不然她還能和長姐說說話。

坐在往皇宮去的馬車上,顧氏一再交代她定要謹慎言行,楚明昭無奈笑道:“爹爹出門前已經囑咐過,娘又囑咐一遍,女兒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顧氏輕嘆道:“誰叫咱們如今被人拿捏著。”又想起一事,拉住楚明昭的手,“明日魏家便來納采了,恐怕月底前便要親迎,昭昭……把心緒調一調。”

楚明昭低了低頭,輕輕“嗯”了聲,心頭卻浮起一絲莫名的惆悵。

她想去問問襄世子事情到底查清楚了沒,但她今日大概是見不到他的。而今日一過,他就要回廣寧衛了。

坤寧宮偏殿內,蔣氏見楚明玥到了,揮手遣退了宮人,又瞧見殿門掩好了,這才回身指了指窗邊軟榻:“坐吧。”

楚明玥依言坐下,困惑道:“母後此刻叫女兒來,可是有何要事?”

“算不上什麽要事,只是過會兒她們便到了,母後想敲打敲打你。那日的事我都知道了,”蔣氏慢慢坐到楚明玥身旁,“我說過你多少回了,別與她們廝攪在一處,你如今怎與你那上不得臺面的庶妹一般見識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楚明玥知道母後說的是那日她讓楚明昭進宮打秋千的事。她嘴唇緊繃,片刻後道:“母後,女兒覺得範循似乎……似乎心裏裝著楚明昭。”

蔣氏挑眉道:“你抓著什麽了?”

“沒有,只是女兒近來發覺他與我說話都有些漫不經心,並且,”楚明玥頓了一頓,“並且我無意間提起楚明昭時,他神色似乎有異。”

“想是你多心了,他若移情,怎會等你五年。”

楚明玥突然道:“母後,他會不會知道了那……”

“不會,”蔣氏立時打斷她的話,拍了拍她的手背,“再者說,縱然他真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安心過你的富貴日子便是,旁的又不必你操心。”

“可他對楚明昭……”楚明玥蹙起眉頭。

蔣氏冷哼一聲:“男人有幾個不是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那楚明昭又生了一張狐媚臉,範循真對她有幾分心思也不足為怪。但他至多也是自家想想,楚明昭即刻要嫁人了,他能怎樣?”又沈著臉道,“你就是拎不清,你是什麽身份她們又是什麽身份?你與她們瞎胡鬧什麽?沒的跌了份兒。”

楚明玥深吸一口氣,心裏雖仍舊放不開,但瞧著蔣氏的臉色,也只好應了。

楚明嵐從景陽宮出來時,又一次低聲問春杏:“確定這催情香立等見效麽?”

春杏點頭,壓低聲音道:“是的,公主放心。”

楚明嵐終於安了心,又想想過會兒要做的事,忍不住掩口輕笑起來。

顧氏與楚明昭正欲入坤寧宮大殿時,楚明淑的鳳轎也剛好到了,於是二人索性停步,等著與她一同進殿。

楚明淑頭戴九翟冠二頂,冠飾以大小珠翟凡九,皆口銜珠滴。冠中寶珠一座,前後珠牡丹花二朵、蕊頭八個、翠葉三十六葉。冠上金鳳一對,金鳳各口銜珠結。身著真紅紵絲大衫,佩深青色金繡雲霞鳳紋霞帔,霞帔下綴钑鳳紋金墜子。外穿桃紅色金繡團鳳紋褙子,腰束青線羅大帶並描金雲鳳紋玉革帶,腳踏描金雲鳳紋青綺舄。從頭到腳,都是標準的公主禮服穿戴。

楚明淑這一身,一眼望去便覺珠翠明耀、彩繡輝煌,端穩之中見華侈,十分打眼。

待楚明淑走到近前時,楚明昭笑著與她敘禮。楚明淑神情古怪地打量她一眼,旋笑著道了免禮,又寒暄幾句,便相讓著進了大殿。

楚明昭眼底劃過一絲疑惑,她覺得楚明淑今日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她提步入殿時,突然想起那日曲水園裏的事,襄世子說幫她把事情圓住……那楚明淑那頭,他到底是怎麽圓的?

依大周例,萬壽聖節當日要遣使祭告祖宗諸陵,楚圭雖改了國號,但典章體例都是沿襲先朝的,所以照理也當如此。可楚家先祖的皇陵尚未建好,楚圭便只好免了這項禮,只去奉先殿祭告先祖神主。

皇帝從奉先殿回來後,要在皇極殿接受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的慶賀禮,故此早朝之後,群臣並未散去,仍有序地立在皇極殿前,等候皇帝祭告回來。

楚圭一早便有命,親王不必參與常朝,因而諸王不用趕早,早朝散後才入皇極門。裴琰隨著諸位親王序列而入時,暗暗打量周遭,但見宮殿豪奢、朝列軒昂,心裏又將楚圭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

這龜孫子竊位篡國,太-祖打下的基業全便宜了他!

文武群臣對諸王行過大禮後,諸王便依序立於朝班前列。

範循隨同群臣起身時,面色很是陰郁。他如今心中不寧,總覺楚圭不會順順當當地如了他的願。

真是越等越焦躁。

他瞥了旁邊的魏文倫一眼,發覺他也是心神不屬。範循覺著魏文倫大約是在思量去衙門裏告假的事,心中冷冷一笑,你盤算再多也是枉然,明日恐怕你沒命去楚家納采。

楚懷禮跟楚懷定兩兄弟卻是訝異互望。方才禮畢起身時,他們居然在諸王之列裏看見了那天那個從天泰閣裏出來的少年!

裴琰想想明日便能回封地了,心下稍松,但思及一樁事時,又不免困惑起來。他轉頭看了旁邊的弟弟一眼,略作遲疑,往弟弟身邊挪了一挪,湊過去面帶揶揄地小聲道:“阿璣不是說此番說不定還能娶個媳婦回去麽?你媳婦呢?”

裴璣轉眼看向兄長,也壓低聲音道:“大哥莫急。”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忍不住笑了笑,“過會兒就見分曉。”

坤寧宮大殿內,眾人各自見禮,依序落座。楚明嵐暗暗掃了殿內眾人的衣著,拿帕子掩住了嘴角譏誚的笑。在座諸人不是後妃公主就是誥命夫人,屬楚明昭身份最次,穿戴得也最次,不能穿禮服也不能戴冠。

楚明昭那身打扮實質上並不差,但被眾人一襯,楚明嵐覺得真寒磣。

楚明玥見楚明嵐只顧著幸災樂禍,便沖她使了個眼色。楚明嵐即刻想起正事,轉頭對楚明昭道:“妹妹,過會兒咱們去前頭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南山南山妹紙投霸王票!

南山南山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7-26 15:5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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