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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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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晨坐上了馬車,順利離開。

無人跟蹤,無人阻劫。只除了剛離開時雅間外頭有兩個轎夫打扮的人尾隨出了福運來。他們看著她上馬車,並沒有其他舉動。

安若晨行出一段後,田慶向她報告並未發現危險,她松了口氣。

安若晨在馬車裏悄悄拿出薛敘然給她的信,飛速看了一遍,將信收好,再想了想,掀開車簾對盧正:“盧大哥,給二妹的解藥你帶著吧?”時間差不多了,她前幾日問起,盧正說他時時帶在身上,一有機會便會給安若希。

盧正楞了楞,道:“帶著呢。”

“你這會找我二妹去,看看她那邊是何情形。若沒機會單獨見面,便與她說,讓她回去傳話,今日這事沒完,我不會善罷幹休的。”

盧正應了,明白安若晨的意思,放狠話的時候,便是悄悄給藥的時機了。這般不會引得安若希猜疑,又能借機打探一下安家今日之事的玄機。盧正囑咐田慶和衛兵護衛好安若晨,自己策馬轉頭疾馳而去。

安若希這頭,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後,已嚇得冷汗直冒。她掀開轎簾大聲喊“救命”,一邊用力晃著轎身一邊極力尖叫!可是她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也沒聽到有人的聲音。

轎子猛地停了下來,轎簾被掀開,前面的那位轎夫探進身來,惡狠狠地對她道:“閉嘴!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安若希想都不想,揚手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

那轎夫一下被打懵了,萬沒想到安若希竟然敢動粗。他咒罵一聲,伸手將安若希拖了出來。

安若希放聲尖叫,“救命啊!救命!”

轎夫伸手捂她的嘴,她張嘴便咬。轎夫吃痛,松了手,甩手給了安若希一巴掌,安若希臉被打歪一旁,雙手亂舞,十指指甲在那人臉上一通抓。

另一轎夫趕來,拿了塊布捂著安若希的嘴,與先前那轎夫一起,挾制著安若希將她拖到一旁的巷子裏。

安若希全身的血液都冷了,恐懼充滿了她身體的每一處。她拼命掙紮,她想起府裏被打死的丫頭,如今自己也要與她們一般了嗎?

安若希掰不動轎手挾制住她的手,她亂抓著,碰到了自己的頭發,她拔下一根發簪,紮在那人的手背上。那人吃痛,吃了一聲松開了手,安若希的頭撞到地上,一陣巨痛,她的腳卻還被另一人抓著。

她眼前一花,那人放開了她的腳,撲上來壓在她身上,竟用力扯開她的衣襟。安若希恐懼得得已經叫不出聲,她什麽都看不清,緊握著簪子用力一刺,竟戳到了那人的眼裏。

那人一聲慘叫,安若希還未反應過來,拔出簪子欲再刺,鮮血噴湧,濺到了她的臉上。她猛地一驚,似乎嚇醒了。

那人捂著眼睛哀嚎,另一人過來扶他。安若希爬起來就欲跑,卻被未受傷的那人追上,抓著她頭發用力往地上一摜。安若希狠狠摔在地上,她也未叫,握著簪子在地上挪著往後退。瞪著那人,簪頭的花樣戳破了她的手掌,她渾然不覺,只緊緊握著,用簪子對著那人,表情僵硬。

那人看了看眼睛受傷還在痛叫的兄弟,掏出把匕首向安若希走去,說道:“本不想傷你太重,你自找的。”

安若希坐在地上,背靠著墻,已經退無可退。她瞪著那匕首,腦子裏一片空白。

就在這危急的一瞬,一條長鞭甩了過來,將那人拿匕首的手腕卷住了。鞭子主人用力一拖,將那人拖離安若希跟前。

眼睛受傷的那人一看情勢不妙,顧不上眼睛痛楚,也掏出匕首沖了過來。拿鞭子的大漢二話不說,與那兩個纏頭起來。

安若希全身僵硬著呆呆看著這一切。她不認識拿鞭子的大漢,她甚至不敢想現在正在發生著什麽。她只是本能地握緊著簪子,就這樣坐在墻根處。

這時候另一個大漢加入了戰圈,他與拿鞭子那人是一路的。二對二,錢裴派的兩個轎夫很快便不是對手,被那兩人一前一後打倒在地,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這時候巷口傳來的動靜,一頂四人轎子被擡到了巷口。轎旁站了個小廝模樣的少年,他看了看巷內情景,在轎簾旁說了幾句。轎子裏傳出薛敘然的聲音:“把她叫過來。”

小廝去了。他走到安若希跟前,對她道:“安小姐,我家公子有請。”

安若希沒有動,她還保持著那個姿勢。

小廝又說了一遍,安若希終於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卻似不認識他一般。小廝又說了一遍。安若希還是沒反應。

小廝很沈著地回到轎旁,又低語了幾句。“似乎是傻了。”

沒一會,轎簾被撥開,一身貴公子氣的薛敘然走了出來,走到安若希面前,跟她說:“認得我嗎?”

安若希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嘴唇打著顫,似乎回過神來了。

薛敘然又道:“冷死了,跟我走。”

天氣明明很好,不算冷。安若希看著薛敘然,腦子裏先冒出這一句,然後她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她的衣裳還被撕破了,她也覺得冷了,那種害怕的冷。她不想見到薛公子,不不,她想見到薛公子,卻不該是這樣的情形之下。

還不如昨日就跳了那湖就好了。她想著,又發呆。

薛敘然不耐煩地伸出手,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安若希一聽,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他。薛敘然一看她那手,臟兮兮還有血,於是改拉她那顯得還有些幹凈的衣袖。

安若希爬了起來,就這樣被薛敘然扯著衣袖,牽進了他的轎子裏。

轎子裏頗大,但坐兩個人便有些擠。薛敘然往邊上靠了靠,不想被安若希蹭一身臟。使鞭的大漢過來隔著轎簾問:“公子,這兩人如何處置?”

“跟那兩個一樣,先押回府裏。”薛敘然吩咐。

大漢應了,退下辦事去。

安若希這時候是真的清醒過來了。她好想哭,又不敢哭,憋著憋著,猛然一個大噴嚏打了出來。

薛敘然躲也沒處躲,臉黑如墨,差點沒忍住要把安若希踹下轎子去。

他掀開轎簾,忍著冷呼吸幾口新鮮空氣,道:“回府!”

轎夫們擡著轎很快離開,大漢們押上那錢裴的那兩個轎夫也走了。

聽到動靜趕到的盧正藏身暗處看著他們離開,他聽到了後面幾句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想了想,轉身上馬,從另一個方向朝著郡府衙門而去。

薛敘然的轎子晃啊晃,朝著薛府進發。

薛敘然一臉忍耐,擠在轎子邊上。安若希偷眼看他,心情簡直跌宕起伏。他救了她,卻又一臉“本公子真倒黴”的樣。她想顯得端莊優雅點,可惜衣裳扯破了,頭發也亂了,她小心摸了摸,這頭發攏一攏是攏不回原形了,拆了重梳這會又沒機會。

罷了罷了。安若希在心裏長嘆三聲。就當自己已經死了吧。自我安慰在厭惡自己的意中人面前視死如歸也算一種境界。

安若希想通了,幹脆又發起呆來。不能再想薛公子,得想想現實。惡人被抓到了薛府,那能請他們幫忙報官嗎?可是報了官她的名節就沒了。

錢裴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讓人汙了她的身子,她日後再也沒法嫁人。屆時他再恩惠似的找他能控制的人家,把她當好處塞過去當妾。又或者他更狠毒些,兌現他當初威脅她的那些話。不止是讓她不能嫁人,他要讓她生不如死,這是對她不聽話忤逆他囑咐的下場。

安若希打了個寒顫,握了握拳,發現發簪還捏在手裏。掌心的傷口在痛,臉上被掌摑的位置也還有些火辣辣的疼,而她很害怕。這次躲過了,下次呢?錢裴不會放過她的。都等不到她回府去狡辯解釋,錢裴壓根就沒打算聽什麽解釋。他只做他想做的事,根本不在乎別人,不管道理、苦衷、理由,到他那兒這些全是放屁。

安若希又閉了閉眼,無妨無妨,大不了一死。臨死前,她沒違背自己的意願做壞事,她幫了姐姐,從前對姐姐的種種不好,就算扯平了吧。臨死前,她遇到了心儀的公子,雖然這位公子並不歡喜她,但卻救下了她。看,雖然她從前又刁蠻又壞心腸,但壞事落在她的身上,她受了教訓,心有悔改,老天爺也沒虧待她。

那就這般定了吧。她隨薛公子回府,若他們要報官,她便當證人。不不,她要勸他們報官,她要做證人。都打算死了,名節被毀算什麽,反正也嫁不成薛公子了,沒關系。

要報官,必須報官。她去擊鼓鳴冤,必須把錢裴整倒,不能再讓他欺負爹娘弟弟,家裏還有三妹呢,還有榮昆,他才八歲。雖然這個家裏頭大家相互並無真情實意,只講利,但她反正豁出去了,就為他們做些好事吧。

安若希認真想著,她去報官,太守大人肯定會包庇錢裴,所以她得要求錢大人也到場,畢竟這是他的父親。她也不要顏面了,便學四姨娘大喊大叫,惹得一眾百姓過來瞧熱鬧,然後她當眾自盡,以死明志。

這般總行了吧。搭上一條人命,太守大人和錢大人總不能不管吧。錢大人是好人,也許因她的死而內疚,就願意懲治親父。再者,巡察使大人要到了,她聽母親說了,錢裴希望在巡察使到之前將大姐抓住。這表示他怕巡察使。所以報了官就必須將事情鬧到最大,不然她回到家中,會被爹娘關起來,錢裴會把事情壓下去。她必須鬧得滿城相議,巡察使一進城,聽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錢裴謀害未來將軍夫人,還侮辱逼死了安家二姑娘。

想到這,安若希有些發愁,要怎麽死才好。撞死在衙門裏的柱子上?萬一沒撞死撞傻了呢。要不用匕首抹脖子,要是一刀下去沒抹斷,沒死成還痛呢。安若希想,要是有不疼的死法就好了,她怕疼呢。

安若希長嘆一聲。做個怕死又自私的好人當真是艱難啊。

不經意一轉頭,看到薛敘然正撇著眉頭在看她,那一臉嫌棄。安若希又要嘆氣了,做個被意中人嫌棄的好姑娘當真是艱難啊。轎夫大哥們,你們辛苦了,讓轎子走快些吧,不然她還未完成遺願便暴斃,死因還是很丟人的“被嫌棄死的”,那她可真是死不瞑目。

安若希把臉轉向一邊,對著轎子的另一面,繼續發呆想怎麽演繹出剛烈受害小姐的悲劇好告倒錢裴的計劃,這“面壁思過”狀一直維持到薛家。

薛府裏,薛老爺不在,薛夫人憂心忡忡焦急等待著。她收到安若希的信時便覺得很不對勁。明明那姑娘跟她大姐對這婚事毫無異議且暗地裏積極促成,怎麽會寫這樣的信來。

只有一個可能——這是安家讓她寫的。可是她與安家議親事已到最後一步,哪裏還有什麽安若晨阻礙破壞的擔憂,或真是害怕受阻,那好好的趕緊將事情定下,早日行了婚禮不就好了。為何簡單的事弄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似要做什麽壞事一般。

薛夫人想不明白裏頭的用意,但覺得安家的心思重,真不是個值得相交的。難怪老爺對他家很不歡喜,安若晨也囑咐說這親事成了,莫要給安家一點好處。

薛夫人越想越覺得心裏不舒服,便將信拿給薛敘然看。這婚事兒子雖是應承了,但如今有古怪,自然得告訴他。不然萬一招了麻煩,她也是不願意的。

薛敘然看了信,笑了起來:“母親,這信裏信外的意思很明顯了。”

“是何意思?”

“安家人蠢得與豬一般的意思。”

“……”薛夫人擺臉給薛敘然看,“怎地說話如此粗俗。”

“好吧。”薛敘然聳聳肩,好好與母親分析這事。“你想啊,這事無論如何,當是長輩與長輩商議,怎地能輪到安二小姐自己拋頭露面來處置的。”

“確是如此。”

“信裏解釋了安大小姐與安二小姐能說上話,故而讓安二小姐出面。但既是能說上話,讓安二小姐私下去找安大小姐說說,這不就結了?把家醜亮在未來親家母未來婆婆的面前,豈不是沒臉沒皮。這般行事,反倒容易壞了親事。再者說,若是安夫人想與母親一起與安大小姐相談和解之事,那一起去那紫雲樓拜會,豈不是更顯誠意。”

薛夫人想想,“正是的。只是她也可以說是長輩豈有去拜會小輩的道理,約出來才好。總之,這信裏處處透著古怪。”

“不古怪,只是蠢笨又沒顏面罷了。不過有些人家沒臉沒皮慣了,便不覺自己這般是沒臉沒皮的。就如同蠢慣了便不覺得自己蠢了。”

“敘然。”薛夫人又得提醒兒子註意說話了。

薛敘然不以為然:“兒子說的是實話。”

薛夫人拿兒子沒辦法,想了想,嘆氣:“安二小姐明明知道大小姐促成這事,又怎會寫這樣的信來。定是她家裏讓她寫的,她總不能暴露了大小姐為她張羅這事的內情。”

“是嗎?”薛敘然眨眨眼睛,看著那信。“挺有趣的。”

薛夫人對這種“有趣”沒甚興趣,她憂愁焦心:“也許你從前說得對的,不該結這門親。安家確是沒甚好心腸。我瞧著那大姑娘挺正派,見了二姑娘又覺得乖巧聽話的模樣,不像傳言裏那般。原是想著,無論如何,嫁過來了,還不是由著我們薛家拿捏著媳婦。可如今看來,還未過門時,他家的花花腸子便繞起來了。今後真是進了門,怕是煩心事還多著呢。”

薛夫人心裏煩悶:“事情與你知道便好了。娘再想想法子,也許外郡真能找著別的合適姑娘。安家既是如此,這婚事便不結了。這信我不回,便當沒瞧見。安大姑娘那邊,我叫人給她送個信,讓她好生防範著。安家這般,想來是要對付她的。”

薛敘然垂下眼皮:“安家的意思,確是想借母親之手,將安大姑娘蒙騙出來。他們自己不好接近,便打起母親的主意來了。”

薛夫人想到這個頗有些生氣,罷了罷了,這婚事不結也罷。

“母親,你給安家回信吧,便說很歡喜他們考慮好了不再猶豫定親之事,既是親家了,便按他家的要求,約安大姑娘出來。”

薛夫人有些楞:“這是為何?”

“我好奇。”

薛夫人垮臉,真說想“兒子啊,年輕人好奇心莫要太重。”

薛敘然又嘆氣道:“成天在家裏悶得慌,也沒什麽事可做,當真要悶出病來了。”

薛夫人當即改口道:“好,好。娘給安家回信。你打算如何?”

薛敘然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一交代,薛夫人又憂心了:“不告訴安大姑娘嗎?若她沒個防備,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

薛敘然老神在在:“有兒子在,她能出什麽事。”

薛夫人照辦了。

這日薛敘然赴約去了。薛夫人眼皮直跳,總有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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