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已經說過，我們所處的位置是在滿洲某座大山的內部。”山田對42號說道，仿佛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似的，他還用手拍了拍通道的墻壁，“被爆炸炸塌的出口是理論上的唯一出口。不過，I實驗區的底層據說還另有玄機，有個可信賴的人曾告訴我，他知道一個被封住的通道，這個地方連毛利大佐和內山中佐都不清楚，這個隧道連接著I實驗區和51工廠，這似乎是軍隊在建造這個地下工事時處理廢棄物的地方。在建築完成後，通道和垃圾場只是被簡單地封閉起來了。據這個人說只要找到合適的工具就可以破開那裏的墻壁，沿著通道走就能進入垃圾場，然後從垃圾場另一端的通道就能進入51工廠的某個倉庫或車間。而且據他說，除了進入51工廠，甚至可能還有其他的通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離開這個地下工事，但是具體情況並不清楚。總之我們應該試一下。”

“但是如果是在底層的話，會不會經過憲兵警備隊的總部？如果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去送死？發生了剛才那件事以後，南少佐還會聽我們的解釋嗎？”42號提出了一串實際的問題。

“軍曹，請把你剛才告訴我的事情再講一下。”山田並沒有正面回答42號的問題。

長谷川仍然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活像夾著尾巴的落水狗。他說：“加上南少佐，現在下面一共還有5個憲兵。”他看了一眼金澤的屍體，接著說道：“實際上除了南和金澤，其他人都是沒有作戰經驗的，比如向井二等兵那個蠢貨，第一次配槍巡邏的時候竟然緊張到連保險開關在哪裏都找不到了……”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是蠢貨。”山田冷冷地截斷了長谷川的咒罵，這也是42號正在想的東西。

長谷川的臉和脖子又一次憋得通紅，他很大聲的清了一下嗓子，繼續說道：“除了這幾個憲兵，實驗室裏剩下的就是幾個還沒走的輔助人員，還有十來個苦力。只要我們能制伏南少佐，剩下的人應該不會反抗。一切事情等出去以後再說，至少內山中佐似乎還是講道理的人，應該會聽我們解釋。”

山田搶過了長谷川的話頭，接著說道：“二層警備隊總部設立在走廊中間，沒法繞過去，但是長谷川知道一條維修電路用的管道，從第三實驗室門外直接通到警備室後面的道場，也許可以從那裏進去，讓南措手不及。”他對長谷川說道：“但是你是怎麽知道有這樣一條管道的呢？”

“這有什麽關系嗎？我告訴你那裏有這樣一條管道，我沒必要騙你。”

“是啊，不過兩個多月以前，我聽外科的一位護理員說過，有個憲兵被南少佐趕進一條管道裏捉老鼠，結果手被咬傷了，不會是你吧？”山田盯著長谷川的臉說道。

長谷川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個混蛋……”

“那麽，我們就出發吧。”山田再次打斷長谷川，“先下去探探情況，也許還可以和南談判呢。”

“談判？”42號問道。

山田自嘲式地笑了起來：“只是隨便說說吧，南已經是個瘋子了。前天因為喝湯的時候覺得有點苦，他就認為是廚師下毒，要不是內山隊長制止，廚師就被他當場槍斃了。內山一走，他就變本加厲了，上午就槍斃了三個勞工，說是他們陰謀造反，根本就是胡扯。他已經瘋了，只會用刀槍說話。”

一邊說著，山田一邊走到金澤的屍體旁邊，雙手合十默念了3秒鐘，然後低頭像在思考什麽事情，隨後他從地上撿起一件東西，遞給42號。

42號伸出手來才發現，那竟然是金澤的手槍。

“會用嗎？”山田問。

沒等42號回答，長谷川就跑過來一把奪過手槍，大叫道：“你瘋了嗎？把槍給這個可疑的人？！我們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

山田回答道：“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兩個對5個全副武裝的憲兵，多一個幫手總沒錯的。”

“可是他也許是敵人的間諜！也可能是和南少佐一夥的！而且他可能是個中國人！”

“現在我只想找到能一起沖出去，不，是沖下去的同伴，哪怕多一個人手也好，我們也能多一份成功的機會。再說事情會變得不可收拾，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原因嗎？軍曹！請把手槍還給我。”山田冷冷地說道。長谷川再次啞口無言，握著槍的手垂了下來，山田一把把手槍抓了回去，又遞給42號。“會用嗎？”他再次問道。

42號把手槍接過來，身體似乎是自動發生了反應，退出彈夾、拉槍栓確保清空槍膛，然後把槍口對準燈檢查是否有子彈卡在槍管中，檢查完畢，42號把彈夾輕輕推回彈倉，彈夾發出了輕輕的“哢噠”聲，他順手把保險關閉了。

42號擡起頭，如夢方醒。

山田發出了輕輕的笑聲：“看來你比我還會用槍。”他轉過頭，不無揶揄地對長谷川說道：“軍曹如果也能這麽熟練的話，剛才的意外也不會發生了吧？”軍曹的臉紅一塊白一塊的，顯然很不受用。

“對了，剛才似乎還看到一些東西。”42號說道。

“是什麽，你的記憶恢覆了嗎？”

“不清楚，只是一副景象，草原中長著一棵很大的櫻花樹，開滿了花，還看到小房子，房子上寫著字……”42號用手在空氣中劃了幾下。山田似乎發生了興趣，拿出了上衣口袋裏的鋼筆，在通道的墻壁上找了一處平整的地方，寫了幾筆。

“是這樣嗎？”他問42號。

“嗯，應該……就是吧。”

山田把筆收了起來，說道：“這是琵琶湖（日本京都附近）一帶的鄉下人對‘下處’（旅行中歇腳的地方）的不正規的寫法，我在上學的時候，放假期間曾經去那裏參拜過竹生島的神社，因為是一直在北方長大的，第一次也不認識這種寫法，所以印象很深刻。”他回過頭對42號說道：“你還記得什麽？”

“抱歉，沒有了。”

“不管怎樣，如果沒去過那裏的話，應該是不知道這種寫法的。雖然我也不是很熟悉腦外科的事情，不過這個景色應該是你頭腦中印象很深刻的東西吧，說不定你就是這裏的人？”山田得出了自己的結論，“你覺得呢，軍曹？”

“我是在甲州的山裏長大的，從來沒去過京都那種充滿上等人的地方，所以也沒聽說過這種事情。”長谷川顯然對山田的推測沒什麽興趣，“不過，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怎麽還記得用槍的事？”

“不知道，只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那是因為，人的大腦負責記憶的區域和負責技能的區域是不同的。這是最新的科學研究成果。”山田接過話頭，“就像一個腦部受傷的人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但是還會騎自行車和游泳一樣。”長谷川只是哼了一聲，仍然很抗拒的樣子，不過不再堅決反對42號拿槍的事了。

42號也沒有開口，實際上，那副圖案在他腦中只是一個靜態的景象，也許原物不過是一張照片罷了，但是看來利用這些“回憶”，他已經獲得了山田的信任，“在目前情況下就先保持這個身份吧。”42號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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