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蕊正要回答，門被推開了，帶入一陣風，一個黑影闖了進來。韓蕊和阿珍都穿的單薄，沒想到這麽晚會有人進來，又羞又怕，阿珍捂住胸口，“啊”地叫了一聲，喊道：“你是誰？”

黑影並不走近，只是站在門口，朝床這邊看過來。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房間中間的一塊地上，恰好形成一道分界線，光明的兩側都是黑暗，三人都在黑暗裏。韓蕊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厲聲喝道：“你究竟是誰，敢擅闖白鹿教？”

黑影突然開口，聲音卻很柔和，“蕊兒！”

韓蕊楞住了，坐在床上沒動。那個身形，那種聲音，除了林墨，還會有誰？

阿珍聽出是林墨的聲音，急忙翻身下床，匍匐在地，說道： “屬下阿珍見過教主！”

阿珍不知道剛才的談話有多少落到了教主耳朵裏，嚇得頭也不敢擡。

韓蕊合衣慢慢躺下，背朝著門口說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林墨看著她的後背，沈默片刻，溫柔地說道：“好！”

阿珍一直不敢擡頭，等她覺得房間實在是太安靜了，偷偷擡起頭一看時，林墨已經不在了，門也關得好好的，就像沒人來過似的。

阿珍這才爬起來，重新躺到床上，小聲道：“韓蕊，他走了！”

韓蕊“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

韓蕊的聲音裏帶著些鼻音，雖然很輕，林墨在屋頂聽得一清二楚，他一路趕回來，還沒走進彩衣閣他就探測到她的靈力，果然，還沒走近，就聽到了她的聲音。林墨不是有意要偷聽她們的談話，可還是聽到了。林墨皺了一下眉頭，阿珍在百鳳樓時，把韓蕊完成的百鳥朝鳳圖當自己的作品獻上來，還獨占了鄭教主的賞賜，讓林墨十分不滿，他對她客氣是因為韓蕊把她當朋友。

阿珍又問：“韓蕊，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韓蕊翻了個身，閉著眼說道：“你就不怕教主在門外偷聽？”

阿珍的臉嚇得慘白，她怎麽不害怕呢，林墨現在是教主了，她現在背地裏議論他，就是死罪。

韓蕊道：“睡吧！我真的很困了！”

林墨靜靜地坐在屋頂，聆聽著屋內均勻的呼吸，月已西行，其光如華，林墨閉上眼，入定休息。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了她，還不等來人靠近，他就一躍而起，一道劍氣逼向來人，趙巖急忙小聲道：“教主，是我！”

林墨收回劍氣，問道：“這麽晚了怎麽不睡？”

趙巖走過來，瓦片在他腳下咯咯作響，林墨看了他一眼，趙巖自覺地擡高了腳，小聲道：“我知道，我輕點還不行？”話音未落，又踩碎一片瓦。

林墨嘆了一口氣，道：“你沒練過輕功嗎？”

趙巖有些尷尬，他可不像左青。身輕如燕，練得一身好輕功，不過今晚也確實有些丟人，當著教主的面，接連踩破了兩片瓦。

林墨在剛才的位置坐下來，趙巖湊上去，挨著他坐下，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林墨：“剛回來！我不在時一切都還好吧？”

趙巖抓了抓頭，說道：“還好！”其實，出了點小亂子，中午吃飯時有人為了搶饅頭打了一架，參與的人有二十多個，趙巖懷疑有人暗中挑撥，就把他們都關到地牢，準備再審。

林墨問：“發現什麽可疑的人了嗎？”

趙巖道：“弟子們對上山的人都有登記，各要道也有人晝夜巡邏，晚上我一直守在這兒，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

林墨點點頭，說道：“那就好！”

趙巖看了他一眼，林墨說道：“有事？”

趙巖道：“她們兩個中午把菜都吃完了，可晚上幾乎都沒怎麽吃，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兩個都沒吃？”

“韓蕊吃了半碗飯，阿珍沒吃。”

林墨冷哼了一聲，趙巖連忙解釋道：“教主不要誤會，剛才我不是故意要偷聽她們談話的，我只是怕有人要危害，危害韓蕊，晚上就一直在暗處守著，後來見教主您來了，我就知趣地走開了，我可沒偷聽你和韓蕊說話。”

林墨面無表情道：“偷聽了也無妨，你做得對，保護韓蕊才是最重要的！明天一早你勸韓蕊住回淺水灣，那裏有結界，一般人進不去，同時暗中監視阿珍，反常之處必有可疑！”

趙巖點頭道：“屬下明白！”

林墨看了他一眼，見他不動，催促道：“明白了，怎麽還不走？”

趙巖道：“屬下要保護…”

“她的安危由我保護，再過兩個時辰天就亮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話都說得這麽直白了，趙巖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趙巖的眼珠轉了轉，沒準人家小兩口還想說些悄悄話，哪裏要自己在這兒礙手礙腳！趙巖趕緊起身，剛邁開一步，腳下一滑，又踩碎了一片瓦。趙巖一臉抱歉，不等林墨說話，一溜煙就跑了。

這時韓蕊醒了，一連三片瓦被踩破，她就算再遲鈍也能聽到。韓蕊爬下床，輕手輕腳出了門，飛身越上屋檐。

林墨正閉目養神，突然聽到身邊有呼吸聲，睜眼一看，是韓蕊，有些驚訝，韓蕊沒想到林墨還在，也是一臉驚訝，兩人相視一笑，韓蕊慢慢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下。

林墨有些歉意，道：“剛才吵到你了？”

韓蕊噗嗤一笑，問道：“剛才還有誰在屋頂？”

林墨道：“趙巖！”

韓蕊道：“難怪動靜那麽大！”

林墨不說話，一雙深邃的眼眸入神地看著她，韓蕊把頭靠過來，林墨伸手挽住她的肩膀。

兩人都不說話，只覺得時間在這一刻都凝固了，這一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韓蕊有一肚子話想和林墨說，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過了好一會兒，林墨才在她耳邊輕聲道：“對不起！”

韓蕊“嗯”了一聲，幽幽說道：“我還沒有原諒你！”

林墨的手摟得更緊了，喃喃道：“我知道！”

韓蕊拉著他垂到自己臉上的一縷頭發說道：“我可能還會生氣，不理你！”

“只要你不離開我就行，怎麽樣都可以！”林墨突然溫柔一笑，親吻她的頭發。

就在這時，他聞到了韓蕊頭上一股無名的香味，很像追影粉的味道，林墨松開韓蕊，警惕地問：“誰給你下了追影粉？”

韓蕊悲憤地說道：“沈彥彬！”

林墨急忙起身拉起韓蕊的手說道：“我帶你到苗圃采些藥蓋住這個味道。”

兩人來到苗圃，有一只蛐蛐跳到韓蕊手上，韓蕊伸手一握，蛐蛐唱著歌逃走了。韓蕊邊走邊問：“你在找什麽？追影粉沒有解藥嗎？”

林墨已經找到了一株薄荷，似乎嫌它太小，又直起身，采了它旁邊更茂盛的一株。將葉片摘下來，輕輕揉捏，將汁液滴在韓蕊耳朵背後，說道：“這種藥一般持續時間不長，會自己消解掉，不需要解藥。白鹿教弟子常用它來跟蹤人，你這種似乎改良過，持續的時間有些長。”

韓蕊道：“要兩天才會消，清風說是阿米娜配的。你應該也聽說了，沈彥彬是我生父，是他給我用的，說是怕我有危險，其實是要防止我逃出落霞莊。”

林墨擡起韓蕊的臉，在月光下，她的眼睛深陷下去，藏著說不出的哀傷。林墨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撫平，輕聲道：“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韓蕊仰起頭，沖他淺淺一笑，說道：“這些日子我也沒白過，雖然心裏不太舒坦，可也讓我明白了很多事，看清了很多人！”

“你恨他嗎？沈莊主！”

韓蕊抿著唇，道：“我不確定！”

“如果他只是這樣對我，我或許還能原諒他所做的荒唐事，還會叫他一聲爹，可是，如果，我娘的死與落霞莊有關，我絕不會原諒他！”

林墨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捏了捏韓蕊的手，她的眼睛裏滿是憂傷，卻透著前所未有的清澈，似乎看透了許多東西。

林墨拉著她的手走出苗圃，沒有松手的意思，韓蕊看了一眼彩衣閣，有些遲疑。

林墨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道：“我累了，你不會想要我也在阿珍的房間裏睡覺吧？”

韓蕊低聲抱怨道：“你可以自己一個人睡！”

林墨搖搖頭，突然拉起她，韓蕊還來不及反應，人已經騰雲駕霧似的到了半空，嚇得她趕緊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到了熟悉的地方。

阿米娜從一處樹影裏走出來，臉上滿是憤恨，她下午對阿珍進行了催眠，讓她把藥丸混在水中給韓蕊服下，可阿珍沒有聽從她的話動手，她又失去了一次機會。

她一直潛伏在附近，想趁著天黑下手，沒想到趙巖潛伏在院內，她拿不準林墨的行蹤，就一直等著，想著到了半夜，他肯定會打盹，誰知道，等來等去，沒等到機會下手，倒把林墨這個天煞孤星給等來了。

林墨的厲害她領教過，鄭青山還在時，林墨就沒怕過她，更別說鄭青山已經死了。想到這兒，她又有幾分痛恨鄭青山，為什麽不多活幾年，多幫她做些事。以前在白鹿教，她可以長驅直入，如今，卻只能偷偷摸摸跑來，唯恐被人發現，她知道，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林墨是不會放過她的。

阿米娜走入阿珍房間，阿珍已經醒了，眼圈還是紅的，看樣子哭過。布下結界，阿米娜有些不耐煩，譏諷道：“有本事裝睡，怎麽這會兒他們走了，裝不下去了？”

阿珍用手擦去眼淚，說道：“我沒有，我只是剛剛起來想去趟茅廁而已。”

阿米娜冷哼一聲，說道：“別傻了，他們兩個早走了，說不定現在已經睡在一起了，虧你還把韓蕊當朋友，不忍心下手，要是過幾天韓蕊成了教主夫人，我看你怎麽辦？”

此話一出，阿珍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她跪在阿米娜面前哀求道：“求求你，幫幫我，我不能沒有林墨！”

阿米娜一笑，說道：“你想得到他？我可以幫你，只要你把那顆藥丸給韓蕊吃下，我保證，林墨就是你的人！你放心，那顆藥丸不會要了她的命，只是讓她睡著而已！”

阿珍擡起了頭，幾乎變得絕望的眼睛裏又重新燃燒起希望的野火，夾雜著貪婪的綠光，她咬著牙說道：“我知道一個辦法可以避開結界進入淺水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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