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去，白色的濃霧像浮雲一樣籠罩在淺水灣上空，很容易讓人以為這只是山林中的某處，或是一片密林，或是一處山谷。

月光在茂密的竹林上投下的修長的影子，偶爾有蟬聲低鳴，夜風吹過堂前的木樨樹，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屋內，橘黃色的燭光跳躍著，給書案、茶盞都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林墨和韓蕊並肩躺在床榻上，韓蕊閉著眼，似乎要睡著了。

“你回來真好！”林墨小聲說道，韓蕊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她心裏也是這樣想的。這一個月，她沒有一天不想離開落霞莊，落霞莊對於她而言也從起初的好奇變成了失望，現在她終於離開了那個鬼地方，真像是在做夢。

“林墨！”

“我在！”昏暗中，林墨伸出手，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指，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林墨轉過臉，問：“怎麽了？”

“有一次我不小心落水，在落霞湖的湖底看到了一個人！”

“什麽樣的人？”

“是個年輕的姑娘，我們被一堵冰墻隔著，她被厚厚的冰凍著，我就隔著冰看著她，雖然知道不可能，可我覺得她還活著。”

林墨想到了那一次，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韓蕊傳來的靈力，帶著一絲絲冰寒入骨的寒□□。“你覺得她是誰？”

韓蕊搖了搖頭，突然說道：“她的眼神很憂傷，在落霞莊時，我幾次做夢都夢到了她，你說，她會不會與我有關？”

“等你身上的追影香散了，我陪你去湖底看一看，你說的冰墻其實不是真正的冰，而是由本教的冰雪寒功煉制的寒冰，普通人一旦靠近都會中毒，渾身冰涼就像落入冰窖一般，極寒致死。”

“這麽可怕？難怪清風說映月島喜歡鬧鬼，原來那些溺水的弟子都是種了寒□□才沈入湖底。可是，為什麽我沒有中毒呢？”

“在百藥谷，師父讓我在你體內種了一股靈力，那日察覺你中毒，我便度了些純陽的靈力幫你化解。”

“冰雪寒功是白鹿教的功夫，那你也會嗎？”

“以前不會，現在會了。”

“為什麽以前不會，現在會了？”韓蕊擡起頭調皮地問道。

林墨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那日你中了寒□□，我覺得奇怪，便找趙巖詢問了一番，這個功夫只有本教教主能學，我便讓趙巖去查冰雪寒功的秘籍還在不在密室，結果他就把那本秘籍找來給我，我就會了。不過我沒想到鄭教主會把這本秘籍給阿米娜看。”

“會不會是阿米娜偷學的，鄭教主不知道？”

林墨冷冷一笑，搖搖頭。白鹿教的秘籍都藏在密室的書閣裏，那裏機關重重，如果不是鄭青山帶她去，她如何能偷學？

“沒想到鄭教主對阿米娜這麽好，比我爹對她還要好。只是，她為何不嫁給鄭教主呢？”

林墨把韓蕊摟入懷中說道：“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只要喜歡，就算一無所有也願意嫁。”

韓蕊掙紮著想要推開他，卻發現摟著她的手臂越來越緊，她幾乎是緊貼著他的胸口，能感覺到他心臟咚咚的跳動聲。

韓蕊伸手輕輕掐了一下他的後背，林墨吹滅了燭火。

阿珍帶著阿米娜來到竹林附近，兩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阿珍說的那個籬笆。阿珍不死心，又找了一遍，確實沒有。阿米娜惡狠狠地盯著她說道：“你不會在給我耍什麽花招吧？”

眼看天就要亮了，兩個人只好趕緊回彩衣閣。阿珍明白了，以前那個籬笆原來是為韓蕊修的，韓蕊在淺水灣養病的那幾天，林墨怕她進出不方便就特意用陣法給她做了一道籬笆門，讓她和阿珍都可以出入，後來韓蕊被左青帶回家，林墨就堵上了這道門。

阿珍越想越氣，憑什麽，她哪一點不如韓蕊，林墨對她那麽好，對自己卻像個冰塊。阿米娜偷偷觀察阿珍的神情，見她滿臉嫉妒和不甘心，不悅的心情平覆了一些。她現在能利用的人太少了，這個阿珍腦子不笨，只要自己細心□□，不愁她不成為自己的好幫手。

阿米娜環顧阿珍的住所，裏面除了一張床，一個桌子，幾個凳子，就是墻角的一個黑木箱子。比起自己的臥室，這兒簡直就像是乞丐住的地方，阿米娜走到阿珍身邊，把她頭上那根黃銅做的簪子取下來，把自己頭上的一根金簪插在她頭上，對她笑了笑說道：“這個金簪就送給你了，你要是聽話，我以後帶你回落霞莊，讓你知道什麽是榮華富貴。”

阿珍又驚又喜道：“謝謝師叔，只要能趕走韓蕊，我願意幫您做任何事事，不過我不想離開白鹿教，我想陪在林教主身邊，哪怕是做一個小小的婢女。”阿珍的臉紅到了耳後根，最後一句話聲音小得可憐。

阿米娜輕輕捏著她的下頜，讓她擡頭看自己的眼睛，說道：“真的？”

阿珍點了點頭，阿米娜指著床榻說道：“這個我答應你。現在，你拿一套幹凈的被褥鋪在上面，我現在要休息了。”

阿珍問：“那我睡哪裏呢？”

阿米娜白了她一眼，道：“你不會用幾個板凳將就一夜？你這裏條件這麽差，要不是不想在外面餵蚊子，我才不會睡這種破地方。明天早上給我煮紅豆粥，再煮兩個雞蛋，我要按摩臉。”

阿珍還沒有被人使喚過，見她現在對自己呼來喚去，心裏有些不高興，不過轉念一想，她們現在目標一致，都是要對付韓蕊，算是盟友，為了得到林墨，她必須忍受阿米娜的壞脾氣。

天亮後，阿米娜雖然沒有喝到紅豆粥，卻還是得到了一個雞蛋，阿珍向她解釋，因為鄭教主的喪事，白鹿教的飲食有嚴格的規定，她在教中地位低微，只能領規定的食物，那個雞蛋還是她偷來的。

阿米娜哼哼了幾聲，吃了早飯就走了，阿珍拿著碗又去打了一碗粥。不多時，聽到廚房有動靜，跑去一看，是阿米娜，也不知她從哪裏拿到些米和肉，阿米娜說道：“中午用這些給我做幾個菜，怎麽鄭青山一死，白鹿教就成了乞丐，一點好吃的都沒有，真是氣死我了！”

說完又把鄭青山狠狠咒罵了一頓，阿珍聽得心驚肉跳，心想，鄭教主要是泉下有知，真不知會作何感想，聽說眼前這位師叔還是鄭教主的秘密情人，怎麽一點悲傷之情都沒有呢？

阿珍忙得滿頭大汗，又切又煮，好不容易在阿米娜的罵聲和催促聲中弄了一桌子菜，好在阿米娜吃飯速度很快，吃完飯就走了，阿珍又在廚房忙了好一陣子，才將那些鍋碗瓢盆洗刷幹凈，弄得一身油汙，心中十分不悅。

阿珍心想，自己這雙手何時像現在這般辛苦過，不禁有些神傷，暗暗抱怨阿米娜麻煩。想著明天教主喪事辦完，她就要走，心裏又有些高興，可轉念一想，只有兩天時間，她該如何接近韓蕊，給她下毒呢？想到要害人，尤其是對她的朋友韓蕊下毒，阿珍的心還是抖了一下，不過，轉瞬就被嫉恨的心情所代替，沒錯，韓蕊搶了她暗戀五年的男人，她只不過是在她杯子裏下藥，把她迷昏，然後讓阿米娜帶走而已，阿米娜說過，那顆藥丸不會要了韓蕊的命。

林墨來到百鳳樓，鄭青山的靈堂前，默默跪在那裏，鄭青山被裝在鋪滿了寒冰的水晶棺內，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林墨點燃一炷香，頓時廳內青煙繚繞，過了今日，他就要長眠在白鹿山西峰，從此與山為伴了。

林墨心裏生出許多不舍，嘴裏輕聲說道：“對不起，教主，墨兒可能要違背您的意願了！”他想起鄭青山臨死前對他的乞求，讓他如論如何都要原諒阿米娜，原諒她所做的一切。林墨在心裏輕嘆道：“我知道您要保護她，可是我也有我要保護的女人，我不能看著她傷害韓蕊而無動於衷！”

青煙跳動著，仿佛是在代他傳話，林墨磕了三個頭，起身離去。白色的帷帳後，一雙怨毒的眼睛緊緊盯著那柱剛點燃的香。

阿米娜翻遍密室也沒有找到靈珠，她氣鼓鼓地來到靈堂，正準備趁著沒人看一眼鄭青山，誰知她前腳剛踏入靈堂，林墨也來了，情急之下，她只好躲在鄭青山水晶棺下面的帷帳裏，而林墨也因為心事重重，絲毫沒有覺察。

雖然放了冰，可天氣實在炎熱，阿米娜就算捂著鼻子還是能聞到一些屍體腐化的氣味，阿米娜恨不得將鄭青山從水晶棺裏踹出來，可是剛才要不是這具死屍，她早就被林墨發現了。阿米娜一邊強忍著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一邊偷聽外面的動靜，總算林墨沒有待太久，點了柱香就走了。

阿米娜聽著他腳步聲走遠，吐了一口唾沫，正準備爬起來，又聽到一陣腳步聲走來，阿米娜一慌，趕緊又縮回棺材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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